《黑色相手》春从春游

38、我的爱只留给你

　　My love only remains for you

　　黑洞洞的房门口，只有在闪电划破夜空时才瞬间亮如白昼。
　　站在那里的小人浑身簌簌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毛绒的玩具娃娃。
　　韩伶冲她招手，结果对方就哇的一声，一下子扑上前来。
　　“哇……爸爸~~我要爸爸~~”女孩哭闹着用白嫩的小手在韩伶身上抓挠，虽然没有痛感，可是韩伶却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好了，我明天就带你去找爸爸，现在先睡觉。”
　　忍着沉沉的睡意，韩伶不得不强打精神安慰她。
　　明明是同年纪的孩子，可是韩伶却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比对方年长了一轮，至少像这样因为想念就害怕得哭闹的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真的？”女孩仰起还带着水光的小脸，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
　　韩伶点了点头：“来，哥哥送你回自己房间去。”
　　说话的时候，又是一道赤红的光影划过，女孩的脸色顿时煞白。
　　“不要……不要回那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好可怕……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女孩在瞬间号啕大哭。
　　韩伶无奈：“好吧……那你不要吵，乖乖睡觉。”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自从搬家以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虽然没有搬家之前两兄妹的确是住在同一个房间，可是韩伶一直很想要一个自己的房间，所以在搬过来后试着和对方分开住，结果几乎每个晚上对方就会哭着跑来敲门，最后韩伶不得不妥协把房门敞开，以方便对方来找自己。
　　可是变成这样……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尽管不愿意，可是看着怀抱里女孩沉沉睡着、宛如天使一般的容颜，心里还是有一点满足感的。
　　以为再过几年，等女孩长大后就能适应一个人的夜晚，可是令韩伶惊诧的是女孩对自己的依赖几乎是有增无减。
　　已经是中学生了，可是女孩还是每天都和自己睡在一起。韩伶知道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可是如果直接说不要的话，对方一定还是会当作没听到，只要她站在房门口露出委屈的表情，自己就又会心软了。
　　“喂，你今晚可以一个人睡吧？”韩伶在看电视，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
　　“不要。”女孩回答的很干脆，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书。
　　韩伶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今天真的不行哦。”
　　女孩抬眸看着韩伶：“为什么不行？”
　　“待会儿会有同学来，我约了他一起作功课的，晚上他要留下来啊。”
　　韩伶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可是女孩却瞬间蹬大眼睛：“做功课？”
　　“是啊。”
　　“就算做功课，那他也应该回家的呀。”女孩不满的说。
　　“是我拜托人家来教我英语的，可能会弄到很晚。”韩伶解释。
　　“我也可以帮你补习英语的呀。”女孩已经有些生气了。
　　“不行啦，看着你我念不下去。”韩伶摇头。
　　“什么啊！”女孩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时候门铃却忽然响了。
　　“他来了。”韩伶示意她去开门。
　　“不要。”女孩赌气一般扭过头去。
　　“去啊。”韩伶皱眉。
　　门铃还在响，女孩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到门口。
　　“嗨，美女！”
　　站在门口的男孩个子很高，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齐整的白牙。
　　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睛：“秦海生？！”
　　“是啊，原来你认识我呀？”男孩一脸捉狭的笑。
　　“……”女孩瞬间红了脸。
　　她只知道秦海生和哥哥同班，可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和哥哥这么要好。
　　要说认识的话……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秦海生的篮球和学习都很好，外型在同龄人中又相当出众，一直以来都是年级上的风云人物，自己虽然并不是很留意这个人，可是每天听别人讲，耳濡目染的就知道了很多关于秦海生的事——
　　比如秦海生今天穿了一双蓝色的跑鞋，再比如他今天剪了刘海，他今天课间在学校食堂吃了一碗烧仙草，今天他收到了一封外校女生写来的情书……
　　可是以哥哥那种冷淡的性格，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变成朋友呢？
　　“不请我进去吗，美女？”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人让进门内。
　　韩伶朝对方点了点头，就要起身往楼上走。
　　“哎，等等，先喝杯茶吧。”女孩说着，手脚利落的端了茶杯递给秦海生。
　　秦海生说了声谢谢，把茶杯捧在手里。
　　“我先到楼上。”韩伶说着，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
　　女孩迟疑的望着秦海生：“你和哥哥是很好的朋友吗？”
　　“……嗯，可以这么说。”男孩露出了一抹灿灿的笑容。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在空手道馆啊，说实话，馆里有同龄人，而且还和自己是同班同学，真的很高兴啊。”
　　“原来是这样啊。”女孩点头，“可是哥哥都没有提起过你。”
　　“呵呵，可是他常常会提起你哦。”男孩笑。
　　“真的？”女孩的表情瞬间高兴起来。
　　“对啊，他老是在我面前夸自己有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妹妹，我老早就想来看看了，果然……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女孩的脸色微红，刚才还对他抱有的敌对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哥哥有这样的朋友不是坏事吧。
　　女孩不会知道，出主意的……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个人——韩伶有一次无意间向秦海生透露了妹妹的事，结果对方就热情的帮忙出谋划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秦海生渐渐成了这个家的常客。
　　韩伶白天和秦海生一起上课，晚上秦海生就会借口补习留在这里，到了周末就一起去空手道馆，说是形影不离一点也不夸张。
　　女孩虽然不满，可是却无计可施。
　　因为秦海生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面对他的笑脸，女孩常常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而且……女孩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班上的女生对自己的羡慕之意。
　　说是虚荣也好，反正这种感觉并不坏。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也许女孩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那是一封情书，同班的女生害羞的托女孩转交的时候，女孩还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这不是女孩第一次帮忙转交情书了——可是每次秦海生看完就会塞到口袋里，然后绝口不提，直到不了了之，尽管如此，可是送给他的情书却没有中断过。
　　所以当看到秦海生一边看信一边偷笑的时候，女孩只是觉得好奇：“怎么啦？你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吗？给我看看嘛！”
　　“不是啦，真的很好笑啊……我念给你听。”

　　——你是红叶焚烧的山峦，是黄昏中交集的悲欢；
　　你是树影，是晚风，是归来路上的黑暗。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你是信守约言的鸿雁，是路上不预期的遇见；
　　你是欢笑，是光亮，是烟花怒放的夜晚。
　　你是来去无踪的怨嗔，是阴雨天气的苦苦思念；
　　你是冷月，是远星，是神秘莫测的深渊。

　　“写得很不错呀！”女孩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掩嘴笑了起来。
　　男孩哈哈大笑：“是抄袭的啦，蔡其矫的‘距离’，我也有用过这首呀！”
　　“什么嘛，那也还是把心情都表达出来了啊。”女孩为同学抱不平。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韩伶刚刚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就见两人齐齐回过头来。
　　“哈哈，来得正好，快来看看这封信！”男孩朝韩伶招手。
　　“无聊，不看。”韩伶一瞥见桌上的粉红色信封，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可不是我的呀。”男孩捉狭的贼笑。
　　“……咦？”女孩的神色一僵。
　　男孩已经起身朝韩伶小跑过去：“看看嘛！人家写得很用心的！你不看她要伤心死了！”
　　“什么啊？”韩伶皱眉。
　　“情书啊，喏，给你的——看见没有，‘韩伶同学’，这么明显你不看懂啊？”
　　他们接着又说了什么，女孩完全没有听见，脑袋里忽然间嗡嗡作响。
　　韩伶当然不可能和那个女生交往，可是女孩却猛然间意识到韩伶渐渐开始受欢迎的事实。
　　就算不是那个女生……总有一天，哥哥也会有女朋友的。
　　像是一道魔障，心里蓦然间有了一个空洞。
　　从那天开始，女孩的笑容就参杂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悲伤。
　　生活仍然在继续，韩伶和秦海生都考上了市内最好的高中，女孩也仍然和他们在一起。
　　究竟什么是生活？
　　对于女孩而言，生活就是哥哥，也许还可以考虑加上一个秦海生。
　　韩伶没有交女朋友，这多少让女孩感到安心，可是担心却从来没有停止。
　　要是哪一天，哥哥突然带了一个女孩回来，向自己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那么自己要怎么办？不想和别人分享哥哥，哥哥的温柔是只属于自己的。
　　酸楚的痛感并不鲜明，可是却一天一天腐蚀着自己的内心。
　　不能让哥哥发现自己的心思，不能让哥哥对自己感到讨厌……
　　女孩开始学会了全套的家务，只要不让哥哥感觉到需要，也许哥哥就不会去找什么女朋友了。
　　韩伶默默的看在眼里，却渐渐感到无力。
　　他不是木头人，女孩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心，自己看得比谁都明白。
　　可是自己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也许小时候就应该狠心一点，不能什么事都宠着她的——有时候韩伶会被这样的念头折磨得头疼不已。
　　每当这种时候，秦海生就会开玩笑说：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的话，就把妹妹交给我吧，我呀，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
　　结果就是每次都被韩伶毒打一顿。
　　“你要是敢玩弄她的话，就等着看吧。”
　　韩伶一直以为那只是对方安慰自己的方法而已，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原来玩笑也可以变成现实……而且会让人在一瞬间听见心脏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