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相手》春从春游

30、女的引力

　　Maiden Charms

　　“阿婆，阿婆！”
　　兴奋的喊声夹杂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在二楼楼梯口就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无袖裙装的长发少女。
　　上了年纪的老人手里忙着针线活，头也不抬的嗔道：
　　“死丫头，走路不能轻点儿？非搞得像地震似的。”
　　少女柳眉笑弯，很快就跑到藤椅背后，藕一般的白嫩手臂缠在老人颈间，嬉笑道：
　　“人家高兴嘛！你猜刚刚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老人把手里的绣件往膝头一搁，眯着眼笑：“不就是村口那个姓龙的臭小子嘛，我们家妞妞终于被人家的诚心打动啦？”
　　少女身子一扭，笑嗔道：“才不是龙杰呢！你猜不到吧？你一定猜不到！”
　　“你都说我猜不到，那我还白费这个劲干嘛？不要卖关子，你阿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你可别整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吓阿婆。”
　　“嘻，我哪敢啊，是表哥啦！表哥说他马上就到家啦！”
　　少女兴奋不已的摇着老人的肩膀，又道：“上次大表哥才回来过，这次换二表哥了！真好！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死丫头，别晃了，我头晕！”老人一脸嗔怪的从少女臂间挣脱出来，歇了口气道，“你说君君要回来？怎么他这么早就放假啦？我记得今天不是周末吧？”
　　“哎呀，表哥要回来你还不让啊？管他今天是不是周末呢。”少女不以为然地笑，“反正人马上就到家门口，阿婆，你赶快烧几道好菜去啦！”
　　“你阿婆你年纪这么大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自己去做，我不管。”老人一口回绝。
　　“可是表哥就喜欢你做的菜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女气咻咻的鼓起腮帮，用力的摇晃着老人的肩膀，“阿婆，你行行好嘛！就做嘛，冰箱里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一点都不费劲的！”
　　“好啦好啦，你别摇了！真是的！”老人被她拗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车厢里开着冷气不觉得热，可是一下车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了。
　　六月的高温炙烤着柏油马路，道旁的棉花田也干枯了大半，空气仿佛会浮动一样，肉眼就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靠……怎么这么热！”虞君流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身边的韩伶一语不发，看起来奇迹般的依然干爽整洁。
　　“喂，你都不热啊？”虞君流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韩伶。
　　“……还好。”韩伶走在虞君流背后，阳光有些刺眼，所以不得不微微螓首。
　　“你家在哪儿啊？”
　　“呃？”韩伶一怔。
　　一时脑热说要来看看儿时的老家，可是老家早就卖掉了啊……
　　“我家就在那幢大房子后面，喏，看见没？就是木造的那栋！”
　　虞君流一边说一边指手画脚。
　　“我知道。”韩伶头也没抬。
　　“啊？你知道？”
　　韩伶反应迟钝似的，怔了半晌才道：“我是说……我看到了。”
　　“嘿嘿，你家到底在哪儿啊？我好想看看素心小时候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和虞君流兴奋的表情截然不同，韩伶的眼神显得有几分冷淡：“都差不多啊。”
　　“什么啊，差很多的。”虞君流大叫。
　　“就在少年宫旁边那条街上啊。”
　　“呃？那条街不是被拆迁了吗？”
　　“是吗……”韩伶有些吃惊。
　　自从搬走以后，因为这里没有亲人，所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对于拆迁什么的更是一无所知。
　　“靠……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的！”虞君流显得比韩伶还要懊丧。
　　“……”
　　“现在怎么办？你有其他的地方要去吗？”
　　“……没有。”韩伶摇头。
　　虞君流一把揽过韩伶的肩膀：“放心吧！没有地方去的话就跟我回去好了！外婆人很好的，顺便可以让你尝尝她烧的菜！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
　　韩伶微微一笑：“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虞君流猛地见他笑了，心底不由高兴起来，愈发的精神了：“那是当然，一点也不夸张！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简直就不是人吃的！”
　　“我不去。”韩伶说，“附近有旅馆的。”
　　“你……”虞君流瞬间瞪大双眼，“怎么能让你去住旅馆？！你可以跟我一起住啊！”
　　“……还是不要了。”韩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你该不是嫌弃我家不够大吧？”
　　“没有。”韩伶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要去住旅馆？”虞君流的声调瞬间拔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伶蹙眉，“我……”
　　“什么啊，说啊！”
　　“……不习惯，我不习惯去别人家里做客。”
　　“……”虞君流沉默了半晌，猛地笑出声来。
　　“喂！”韩伶抬手撞了下虞君流的肩膀。
　　“哈哈，你该不会是害羞吧？”虞君流险些笑岔了气，“你不是吧？！”
　　“……我走了。”韩伶决定不再理会笑到快要抽疯的某人，毅然加快了脚步。
　　“喂！等等啊！”虞君流小跑着追上了韩伶，“我家除了外婆就只有一个表妹，她还在村里念中学，很可爱的！”
　　“关我什么事？”韩伶头也不回道。
　　“她一定会欢迎你的，我保证！”
　　“……”
　　“喂，给点面子吧！”虞君流嬉笑着拦在了韩伶身前。
　　……
　　木质的院门大敞着，栅栏边种满了各总各样的花草。
　　花圃是长型的，周围用砖头垒成了高高的一圈，有几株白色的茶花开得正好，甫进门就闻到了一阵幽香。
　　“表哥！”白衣短裙的少女尖叫着从房间里出来，一把抱住了虞君流。
　　“小米，你好重啊！”虞君流笑着推了她一把。
　　“哪有啊！我这个体型是标准体型好不好？！”小米撅着嘴，一副气咻咻的可爱模样。
　　“现在不流行标准体型了，知道什么叫骨感吗？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你差远了。”虞君流故意取笑她。
　　小米嗔道：“你怎么一回来就没好话啊？上次大表哥回来还夸我漂亮呢！”
　　“……你说谁？”虞君流一怔。
　　“大表哥啊，对了，那次家里还来了一个超级帅的大帅哥哦！”小米神秘兮兮的贼笑。
　　“多帅啊？有我帅？”
　　“你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小米掩嘴嗤笑，“大表哥叫他陶陶，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呢！”
　　虞君流的脸色一僵，顿时不说话了。
　　原来他们的交情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吗……可以一起结伴来拜访外婆，而陶陶却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果然……自己才是多余的存在吧。
　　左右张望的小米忽然眼睛一亮：“啊……这位是……”
　　在虞君流身后，站着一个高瘦的男生。
　　黑色亮泽的短发，一双眼眸清冷而绝丽，浅白色的牛仔裤称得一双长腿修长而极具美感。
　　“我叫韩伶。”韩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开口。
　　“嗯！你是表哥的朋友吧？我叫萧米，你可以叫我小米！”小米极力掩饰着自己兴奋的情绪热情地招呼道，“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吧！”
　　虞君流的脸色很不好，韩伶当作没有看见，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出乎韩伶的预料，虞君流的外婆是一个极其健康开朗的老人，小米更是自来熟的火热性格……原本担心会给虞君流添麻烦，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多虑了。
　　“伶，你吃这个！阿婆拿手的冰镇桂圆酸梅汤哦！外面买不到的！”小米笑眯眯的手捧着一个青瓷小碗递到韩伶面前。
　　虞君流看了小米一眼，道：“我的那份呢？”
　　“冰箱里还有很多啊，你自己去盛啦！”小米说话的时候视线根本没有从韩伶身上移开。
　　“喂，你这个臭丫头，你老哥我才刚回来啊，赶紧去盛！要是慢了我修理你！”
　　虞君流挥起拳头作恐吓状。
　　“表哥，你以大欺小，真不害臊！”小米冲虞君流扮了个鬼脸。
　　老人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闹，笑得合不拢嘴。
　　韩伶安静的坐在木椅上，有一瞬间失神。
　　爸爸因为遇到抢劫犯而辞世的时候，韩伶只有两岁，三年后妈妈和安叔叔再婚，就很少有双亲都呆在家里。妈妈似乎是对生活失去了兴趣，一心一意的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在研究所的时间比在家里还长，反而是安叔叔时常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孩，待韩伶也如待亲生的孩子一样。越是长大，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加少之又少，后来妈妈和安叔叔都加入了研究所的精英团队，遇到机密的任务时，可能有好几个月必须和外界隔离。
　　尽管银行户头的存款年年增长，可是家里的孤寂之感也越来越深刻。
　　在那幢两层楼的精致洋房里，常常就有和妹妹相依为命的错觉。
　　外表乐观的妹妹，其实是相当害怕寂寞的人，可是小米身上的那种乐观，却是不掺杂半点瑕疵的……就像阳光一样纯粹的金色，找不到一丝一缕阴郁的影子。
　　“伶，你不喜欢吃啊？怎么只喝了一口呀？”
　　小米的声音蓦然把韩伶拉回了现实。
　　“啊，很好喝啊。”
　　也许是因为内疚，韩伶一口气把汤全部喝光了。
　　“哎呀，慢点！会呛到的！”小米急忙出声的时候，韩伶已经开始不停的咳嗽了。
　　“笨蛋！”虞君流起身坐到韩伶身边，用手在他背上来回的抚触。
　　“君君，你用点力气啊，跟挠痒痒似的管什么用啊。”老人说完，又转向小米道，“丫头，你赶紧去倒一杯水过来。”
　　“嗯！水来了！”小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折腾了好半晌，韩伶才缓过劲来。
　　“伶，你没事吧？脸好红哦！”小米担心的看着韩伶。
　　韩伶露出了一抹浅笑：“我没事……谢谢你。”
　　小米一怔，面色顿时绯红。
　　虞君流看在眼里，忽然间觉得不是滋味：“丫头，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啊？”
　　“哪里要你提醒啊，早就准备好可以上桌了。”
　　“哼，肯定不是你准备的吧？”
　　“是我叫阿婆准备的啊！”
　　“哦，只是开口而已嘛，谁都会啊。”虞君流不以为然。
　　“你……”小米瞪着虞君流。
　　韩伶在旁边看着，不由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