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魔术师》玖兰德

7、船

　　船。
　　“凯茜，这是你们班的卷子，麻烦你回去发掉吧。”老师对经过了办公室的我说道。
　　来到教室，已经打过放学铃了，所幸大部分人还没有离开。“啊，霍金斯已经走了吗？”我完成了工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发现他好像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才刚放学一会，顺着回去的路找找看吧，反正最终他也会回到孤儿院的。这么想着，我也收拾好东西离开。
　　啊……哪都没有呢。这家伙不会就这么回去了吧？我明明记得很少在空闲时间能在孤儿院看到他的来着。我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一边胡思乱想着，那家伙平时都会跑到这个岛的哪里去啊？
　　不知不觉，我快要转到了上次那家酒馆，正当我愣愣地盯着它的招牌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我的余光捕捉到。
　　“霍金斯！”他远远地走在前方，速度很快，我连忙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稍不注意，我撞到了一个刚从酒馆出来的人身上。
　　“对不起！”那个人还真是壮实，浑身还散发着浓重的劣质酒的味道。我整个人都没有站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鼻尖火辣辣地疼痛。视野有点发黑，我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连忙道了歉想要继续追上去。
　　“喂！小兔崽子，撞了本大爷就这么想走？”谁知那人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了我口齿不清地冲我吼道，熏人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我觉得我的脑袋更晕了，双眼都难以睁开，只顾拼命用手在脸前扇风，哪里还顾得上他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可是纵横四海的大海贼约翰船长！你以为撞了我道歉就行了吗？”他一面骂骂咧咧地说着，一面在身上找着什么。他是海盗？我晕乎乎的脑袋只捕捉到了这一句话，但是他粗俗的言语和身上的气味都让我有些难以忍受，况且我还要继续去追霍金斯。我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可是他的力气惊人的大，粗糙的大手如同铁圈一样牢牢箍着我的手臂，我的挣扎只使得我自己更加难受。
　　“小兔崽子，我今天正好烦躁的很，想杀个人发泄发泄，你算是正好撞过来了！”突然，他竟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我。我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骗人的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不停地重复着。我仿佛能感受到枪上冷冰冰的金属质感和浓烈的血腥味。死亡的压迫感从未如此沉重地压向我。
　　“海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安珀的话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响起。
　　这可是大街上！四周的嘈杂都离我那么远，我听不见任何一个人说的话，连我面前这个人刺耳的声音都听不见，他的嘴在我面前机械的一开一合，我看着他参差不齐的牙齿，上面有长期抽烟造成的黄色污垢。我只能听到连绵不断的“嗡嗡”声。他的动作如同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在我面前播放，我看到他缓缓扣下了扳机，我看到枪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我看到白色的烟雾从枪的后端炸开，我甚至能看到子弹从漆黑的枪管中射出，旋转着扑向我。
　　我要死了？我想着。可是，海的尽头有什么？我突然记起很久之前我在宿舍的床上问出的那个问题，闪着细碎光芒的深蓝色海面永久的停留在那里。
　　一只手臂突然伸到我面前，它是完美的苍白色，在阳光下冷冷地反着光，子弹牢牢地嵌入他的皮肤，我木然地睁大眼看着这一幕，好几秒之后我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霍金斯？”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张开了嘴。刚刚的“嗡嗡”声一下子消失了，我好像听见有人体沉重倒下的声音，我听见四周人们的惊叫，我也看见了面前这个约翰船长吃惊地睁大了他醉醺醺的双眼。“霍金斯？”这是我唯一能发出的音节，我终于抬起了僵硬的双手，想看看他的手臂。
　　他紧抿着唇，脸上僵硬的像一块石头。趁着约翰船长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一把拉过我，拔腿就跑。
　　熟悉的景色飞快地在我眼前掠过，直到我迷失了方向，只看到四周全是苍翠的树木，天空被隔成一个小小的不规则图形，太阳已经渐渐收敛了它的光芒。足足有膝盖那么高的野草铺满了土地，时不时绊住我们的脚步。
　　“霍金斯？这里是？”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只能听到我两的喘息声，我认出了这里是岛上一个偏僻没有被开发过的角落，有些不安地问他。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直直地盯着我，半天没有说话。橙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看上去温暖柔和，我却感觉气氛的郑重。我看着他刚刚帮我挡住子弹的手臂，上面没有任何的伤痕。我心中的不安与疑惑越来越重，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能同样沉默地回望着他。
　　终于，他长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最重大的决定般的，问我：“你有一直带着我上次给你的草人吗？”
　　“有的。”我从外套里拽出脖子上的链子，那个精致的草人完好地挂在那里。
　　“跟我来。”他带着我钻过一些植物低垂着的巨大的叶子，走过越来越高的野草。偶尔有不知名的鸟惊叫几声，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人类的涉足，可他看上去对这类的地形了如指掌。
　　在钻过好几层厚厚铺着的，看上去永无止境的叶子之后，我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个不小的空地显露在我的眼前，几块高矮不一的石头立在空地的四周，看上去就像在守卫着这里一样。最惹眼的就是空地中央的东西，那是一艘即将完工的船，周围四散着造船的工具。虽然它不是特别大，但它有着完美的流线型船身，每一颗钉子，每一块木头看得出都是被精心敲打上去的，整艘船有着与众不同的设计，我敢打赌它一定能扛过我所知道的所有恶劣天气。
　　“这是你造的？”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金斯，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可是个大工程。
　　“是的。”他越过我走上前去，我听到了奇怪的沙沙声，就像有蛇在草丛中爬行一样。这时，从他身上有一个草人掉在了地上，那个草人很奇怪，身体有一部分像是被烧毁了，边缘散发着烧焦的味道。我好奇地捡了起来，这时霍金斯也转过身面对着我。我刚一抬头，便呆住了，连那个草人从我手中掉了下去都没有意识到。
　　我看到了什么？我的面前是一个全身像是由稻草组成的人，他的四肢柔韧细长，都是稻草扎成的，手指是尖尖的钉子，全身除了衣服，唯一有辨识度的，便是那一头金发。这是霍金斯吗？我半是吃惊半是恐惧地想着。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在这对峙的关头，我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难道霍金斯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尖叫着从这里跑掉吗？顿时，我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我握紧拳头控制着自己微微有些发抖的身体。霍金斯又向我走近了两步，我咬着牙坚持着，不管心脏跳动的多么猛烈，我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他开口了，嗓音有些沙哑，“我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他这么说，“我的身体可以变成这种全部由稻草构成的形态，我称这为‘降魔之相’，这幅样子可以让我把自身承受到的攻击随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所以——”他看着我脖子上的链子，“要是你刚刚没有带着我给你的那个草人的话，你还是有一定几率会被子弹击中。”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难怪上次在学校里他看到我突然跑过来会那么慌张了，那拳头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落在我身上。“所以……你不能下海也不是因为什么皮肤的问题。”
　　“是的。”
　　“可是，”我赞叹地笑着，看向不远处的船，“你还是自己造了这艘船，你想出海对吗？”
　　“是，”他想来波澜不惊的语气也有些感慨，目光有些缥缈的看向那艘船，“从你第一天坐在我旁边我就注意到了，你看向窗外大海的神态。我想，你的想法一定跟这岛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你眼中的光芒是我无比熟悉的。”
　　在我看来，从我跟霍金斯成为同桌开始，我就和他是朋友了。但我也说过，这也许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霍金斯是个从小就不合群的，冷淡寡言的人，也许他没把我当回事，我虽说不在意，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没底。但今天，当他告诉我他是能力者之后，当他给我看他花费好几年自己默默造成的船只之后，当他告诉我他想出海，想自由自在地驰骋在这蔚蓝的世界里的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我跟他一定是朋友了，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