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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黑暗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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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课室的门在背后砰然阖上。
这个可以容纳六十人的课室内只点下四盏约莫烧了一半的白蜡烛,烛火幽光将房间之内的几个人影照成了诡异扭曲的投影。
不知是何人所为,课室内大部分的课桌桌椅都被人整齐地垒到后门,空出来三分之二的地方于中央处合拼四张书桌,书桌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均有一张椅子。四张合拼的书桌上放置着数张纸片,旁边还搁着一支钢笔。
君旭明依旧是笑嘻嘻的,她伸手往夏蛉背后推了一下,讨好谄媚地说道:
“方玦,我把人带过来了,这游戏多几个人一起才好玩,你说是不是?”
她口中的方玦坐在书桌的东边位,听见这句话也无甚表情,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点点头,说道:
“这个游戏好玩极了,玩过一次,你就再也不想走了。”
明明是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听在夏蛉耳朵里却是让她毛骨悚然。此时南、西、北三面其实已经坐了其他女生,夏蛉认出来,一班的凃少晴坐南边,四班的莫宛容与魏楠分别居西、北角。
白蜡烛烛光幽幽,不止照亮课桌前面四位女生的脸,也照亮后她们身边伫立着的一排面色发黑,萦绕阴冷怨气的恶鬼——夏蛉捂住口,拼命地忍住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那些恶鬼手拉着手站成一个圆,将课室中央的准备“玩游戏”的四个女生团团围住。
不同于刚才在走廊见到的,这里的恶鬼形态极其丑陋,双脚束缚脚镣,头首戴重枷,脚下都浸着一滩紫黑色的液体,仿佛罪恶诉之不尽,只能化为肮脏不祥的之物,代替主人污浊世间。
那围成圆圈的恶鬼不约而同地瞪向夏蛉,目光里饱含着贪婪、怨毒;夏蛉竭力平稳呼吸,使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那莫宛容眼看着新来了一个人,有些不高兴了:
“方玦,你说好了要给我算的,可不能让别人插//队啊。”
魏楠则表示无所谓:“哎,夏蛉,你要不要先过来玩,我把位置让给你。”
“不!”夏蛉几乎是发自内心地喊出声音,这个字喊出来之后才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激动,便旋即解释道:“你们玩就好,我什么都不懂,怕扫你们的兴了。”
方玦往夏蛉缩过去的角落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你也过来。”
——不要,你们那里好多鬼!
夏蛉拼命忍住,才没有将这句给喊出口去。
“过来!”方玦语气严厉地催促道。
夏蛉讶异地看向方玦,在她印象中的方玦是个十分温柔乖顺的女孩子。
在分班之前的摸底测试,她们的考号是相邻的,碰巧那次夏蛉整个笔袋都忘了带,几乎要向老师求救了,坐在她后面的方玦则是悄悄地给她递了两种答题的笔跟橡皮擦,那递过来的右手上还戴着一条细细地银链子。
这件事让她对方玦好感顿生,事后还特地买了些包装小饼干送给方玦。而且最让她佩服的是,方玦的成绩在年级之中也是名列前茅,五个科目的前十排名都有她的名字。
夏蛉不再回忆往事,她直觉知道眼前的这几个女生就算是活人,但她们即将进行的所谓“游戏”危险系数极高,不值得赌上性命参与。
因此她快步走到前门边上,动手拉开门锁。
然而,一直急于讨好方玦的君旭明却是快步抢上前来,动手攫住夏蛉,斥责道:
“我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你要不要玩了吗,如果你压根不想玩根本就不该进来!”
夏蛉身体有些僵硬,今晚的经历对于她来说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而且,就在君旭明拽住她之前,她明明已经拉开了门锁,然而那扇大门不管她怎么拉怎么扯,却始终纹丝不动。
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君旭明一直将她拉到方玦旁边,在经过恶鬼的包围圈时,夏蛉实在是没胆,唯有紧紧地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方玦见人都齐了,脸色这才显得有些温和起来。她轻声向坐在南边的凃少晴问道:
“你想问什么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
“真的可以?”
方玦轻声哄道:“我们同班的好几个女生都问过了呢,她们都说很准的。”
凃少晴仿佛是受到了鼓舞:“那、那我问的这些问题,你得保证,不准告诉任何人。”
方玦笑着点头:“我不是那种四处说人是非的人,你知道的;而且她们——”她指的是其他在场的人:“她们也会保留秘密。”
凃少晴放心了,兴冲冲地说道:“三班有个男生,叫岳肇渊的,我感觉他对我有点儿意思,我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如果他不喜欢我,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喜欢我。”
从夏蛉那个位置看过去,基本可以将围桌的四人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而此时莫宛容脸上却多了几分焦急与不自在。
方玦听完问题并没有表示什么,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听过很多次类似这种纠结又隐秘的少女心事,故而神色沉稳,这也代表着,这样的黑暗游戏,她已经显然已经玩过很多次了。
方玦轻声说道:“那老规则,我们先来请笔仙——”
语毕,方玦从书包中取出一个小铁盒,从铁盒内取出一枚状似于镊子的铁器,铁器一头异常尖利、向外弯曲,另一头是什么夏蛉并没有看清楚。
不同于一般人请笔仙的步骤,方玦让在座的三个女生分别伸出手指,她先用铁器刺破自己食指的表皮,嫩红色的皮肉被烛光映得笼上浅浅的黄色,慢慢地食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艳红圆润的红珠,烛光之外是一层淡淡地光晕,如果不是有一层外面那层恶鬼在这里虎视眈眈,夏蛉几乎觉得这样朦胧的光晕氤氲视觉,这样少女的血珠哀怜低垂,竟会让人产生一种奇特地神圣感。
方玦将指尖上的鲜血滴在自己面前的白蜡烛中央,鲜血滚落灯芯,用一种优雅又诡异地姿态与灯油融为一体。
她用将铁器往旁边传递,让大家将自己的血,滴在自己所在方位的白蜡烛中央——让夏蛉感到不适的是,方玦这种怪异的行为,在场的女生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质疑,魏楠甚至觉得这样的滴血仪式很酷很好玩。
当然如果夏蛉愿意往深处思考的话,其实从方玦将这些人聚集到这样一个幽闭的环境里面,她们五个人无形之中已经形成一个小团体,在团体之中掌控主要话语权或者多数人的主观行为、会直接影响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种从众心理,来源于人这种个体主观上的自我怀疑与不愿被孤立的思想特征——举个简单的例子,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前途一片光明的概率比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要高?因为传统观念是这样想,老一辈是这样想的,当代的父母甚至即将为人父母的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你标新立异,就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所诟病的谈资。
在座四人轮流滴血之后,方玦转过头来,向身后的两人诚恳地道歉:
“真是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因为我没考虑过会不会有人数上的增加,所以没有给你们准备蜡烛。”
夏蛉内心在疯狂咆哮:不,我真的没关系的!你们的游戏我不要玩!不要玩!不要滴我的血,我怕痛!
一直站在方玦身边的君旭明,神情是既虔诚,又狂热的:
“没关系的方玦,你永远都是对的,不需要道歉。”
夏蛉连忙抓紧机会装起了狗腿子:“是啊是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玩啊!”
方玦微微地偏过脸,烛光下唇角轻轻勾起,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不行,你们都要玩。”
说话间,她取过两只雪白的小瓷碟,一左一右放在自己两侧——
此时夏蛉已经听到了恶鬼之间的骚动,那是兴奋的低吼,显然这个瓷碟的游戏更加符合它们心意。
君旭明迅速地取过那个尖锐的铁器,将血滴在右侧的瓷碟中。
夏蛉拼命摇头,死死地将手藏在背后;君旭明一脸不善地瞪着她,厉声喝道:
“你再妨碍方玦作法,我就往你脸上划一刀,照样能出血。”
夏蛉内心嘶吼:什么鬼作法这样作啊,她这是作死啊你知不知道!
在座的其他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她,尽管神态各不相同,或者嘲笑她胆小、或者恼她拖延时间,但就是没有人出来劝阻这件事,也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说出“啊,既然她不愿意这样做,那就不要逼迫她了”,大家的沉默只是加速罪恶开花结果的催化剂。
夏蛉最终还是被君旭明按着手指头,在左侧的小瓷碟内滴上鲜血。
方玦总算是满意了,她首先握笔,笔尖悬停在纸张的空白处,这张纸上面,写有男女、是否,与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当她举起手的一瞬间,夏蛉惊讶地发现,她伸出的是左手,左手手腕上赫然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随后,凃少晴、莫宛容,魏楠都将手伸向笔杆。
方玦声音满含愉悦地唱道:
“……笔仙大人,笔仙大人,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