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是不想生》晏不识

11、第十一[修]

　　就在方童子翻找沉睡花的花粉，企图药翻修罗伞好解除眼下的尴尬氛围时，久久不见人影的谢山姿出现了。

　　察觉到独属于谢山姿的冷寂气息，修罗伞呐呐地收了声。它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什么令谢山姿不快的事情，不由惴惴不安地往远处挪了挪。

　　“从哪里学来的这东西？”谢山姿在主位坐下，冲修罗伞招了招手。

　　驮着沈炼，修罗伞磨磨蹭蹭地靠近，结结巴巴地回答：“外、外面。”

　　“哪个外面？”谢山姿追问。

　　“这屋子外面，”修罗伞道，“我跟那个人学的。”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修罗伞随即义愤填膺地补充：“那个看人目光超讨厌的老头子的徒弟！”

　　听见这句颇为复杂的表述，沈炼忍不住插道：“你说元鸣山？”

　　“就是他！”修罗伞忙不迭顿首，“他和别人一起唱曲儿，唱的可好听了。”

　　说完，它不死心地又问了句：“我能再唱一遍吗？”

　　“不能！”

　　方童子抢先拒绝，修罗伞蔫蔫地垂下了伞骨。

　　明白所谓的“唱曲”究竟是怎么回事，方童子忍不住偷偷觑了眼谢山姿的脸色，这笨蛋修罗伞已经断了根伞骨，怎么还不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谢山姿倒不像方童子以为的那样不悦，修罗伞修出灵智时间虽短，但有些事情，它早点明白亦不是坏事。所以他短暂地思考片刻后，对修罗伞道：“你若好奇想看，那就去吧。”

　　“可、可以吗？”修罗伞很是迟疑。

　　“可以。”

　　见谢山姿答应，修罗伞欢天喜地地冲向门外。

　　“我就不去了。”在即将被带出门的前一刻，沈炼眼疾手快地从伞面跳了下来。他环视一圈，挑了个距离谢山姿不远不近的位置。

　　少了插科打诨活络气氛的修罗伞，屋里的氛围有些尴尬。沈炼对不甚熟悉的人向来避而远之，谢山姿倒是想开口，但他藏了几千年的话却不能随便说。

　　“你元婴与灵智怎样？”沉默半晌，谢山姿找了个话头。

　　早在坦白来历那日，沈炼就将元婴和灵智的情况对谢山姿和盘托出了。

　　“这几日灵智融进我元婴的速度似乎停住了，”内视着黑色元婴内晕开的几缕白色，沈炼沉吟：“结合最近的修炼情况来看，灵智与我元婴融合的速度，应当与我体内灵力有关。”

　　灵力越多，灵智融合速度越慢。沈炼不想让灵智融进自己元婴，为了拖住融合速度，他体内周天片刻不停，心法始终运行着，以此将不断摄入的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

　　心法运行之初，沈炼还担心过多的灵气会撑爆经脉，毕竟小银龙的根骨实在太差，结果后来发现小银龙的丹田就是个无底洞，无论摄入多少灵气，丹田都能一丝不漏地全盘接收。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谢山姿皱了皱眉，“出了落霞宗，一路上多是灵气稀薄之地，这如何能修炼？”

　　虽然希望谢朓元神碎片能早日与沈炼体内的元婴融合，但仅仅是为了元神融合就让沈炼丢下修炼，境界停滞不前，亦非明智之举。

　　谢山姿在须弥芥子空间里找了找，翻到个从别处得来的小芥子空间，当即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沈炼看着递到眼前的碧绿水滴，没接。

　　“是个小须弥芥子空间，从死在黑煞风的修士那里拿到的。”谢山姿道：“你用它装极品灵石，不致引人注意。”

　　沈炼看了谢山姿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伸出爪子，按在了那滴绿液上。

　　清凉的触感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沈炼神智一凉，眼前恍惚浮现一座青翠的山头。

　　“芥子空间用意念控制，你那个芥子虽小了些，但可以装活物。万一遇到危险，我又不在你身边，可以暂时避一避难。”

　　说是这样说，但谢山姿早已打定主意，这辈子不让沈炼离开自己半步。他施了个禁锢术，将小芥子空间封在了沈炼体内。

　　摸着前足上突然出现的绿色粒状突起，沈炼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却见谢山姿直接划出半座山之多的极品灵石到他的小芥子空间：“这些灵石你先用着，若是不够，我这还有灵晶。”

　　灵晶！

　　沈炼心头一颤，藤黄眸中闪过贪婪之色。

　　灵晶是比极品灵石更为罕见的存在，一条极品灵脉，花费数万年，才有可能诞出灵晶。

　　谢山姿没发现沈炼心思浮动：“你体内三处丹田，是我用九转金莲子所练，不会发生满溢则爆的情况，你不必担忧。”

　　想起方才进屋，看见沈炼在吃紫灵果，于是谢山姿又给他添了点补充灵气的灵果和几十张隐身符。

　　这番几乎讨好的举动，势必会在沈炼心里埋下疑惑的种子，谢山姿很清楚。他既想让沈炼明白他对自己的重要性，又怕沈炼起疑心，怀疑自己动机不纯另有图谋。

　　左右为难。

　　沈炼如此不信任自己，与自己当日贸然用神识查探了他元婴脱不了干系。可谢山姿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无奈地叹息一声，谢山姿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

　　话还没说完，沈炼先茫然地啊了声：“你方才说什么？”

　　“小事罢了。”见沈炼遗忘，谢山姿心头微松。许是这些日子沈炼举止太过正常，以致他险些忘了沈炼现在记忆保留不久。

　　“也不知他有没有记住须弥芥子空间之事。”谢山姿想。

　　沈炼自然是记得的，不仅记得，他还如谢山姿所预料那般，对谢山姿示好举动背后的原因产生了好奇。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看过识海记录，沈炼敛住眸内精光，佯装没有发觉谢山姿明显不欲再提的态度。他随手扔掉爪子里的紫灵果核，语气极其自然地问道：“元鸣山的灵台是被谁毁的？”

　　“是苏故。”谢山姿道。

　　九尾狐苏故，已至大乘臻境，却始终没有渡劫飞升的女妖修。

　　“元鸣山怎么会惹上苏故？”沈炼不解，“传闻她不是发誓此生不下菩提树么？”

　　“半年前是苏故故人忌日，”谢山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她出来为故人烧纸。”

　　这倒奇了怪了。

　　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死了便重入轮回。元婴期以上，只要元婴尚在，算是永世不死不灭。

　　所以苏故烧纸钱的原因……

　　“她故人元神俱散了？”沈炼讶异地拧了拧眉心。

　　闻言，谢山姿心脏重重一抽。

　　这么多年，每次提到元神俱散几个字，谢山姿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谢朓，想到谢朓在九曲灭神阵中的九九八十一天。

　　见谢山姿不答，沈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他想不明白，苏故为故人烧纸，怎么又会和元鸣山扯上牵连，甚至不顾身份，亲自毁了元鸣山灵台？

　　联想到不久前修罗伞所说的“唱曲”，沈炼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元鸣山胆子也太大了。

　　仿佛是印证沈炼推测正确与否，谢山姿再次出声：“九尾狐素来以美貌著称，苏故烧纸时碰上了外出游历的元鸣山。”

　　后面的事情无须再多赘述。

　　九尾狐因体质缘故，向来是白玉京修士争先想要的双修对象。在几乎沦为炉.鼎的情况下，修炼到大乘期，十分不易。苏故耗费千年，好不容易摆脱了以色侍人的下场，却不想到头来还要被一个没脸没皮的小辈羞辱。

　　“苏故念在祭日，不欲杀生，这才饶了元鸣山小命。”

　　若不是看在落霞宗为谢朓设衣冠冢的份上，像元鸣山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即便何又再如何愿意鞍前马后，谢山姿都不会出手搭救。

　　“这事何又知道吗？”半晌，沈炼问。

　　如果何又清楚内情，还救元鸣山，未免太不值当了。

　　谢山姿摆了摆手。

　　沈炼摸不准他这是何又不知道的意思，还是不知道何又知不知道的意思。

　　话题就此了之，过了会儿，在外撒欢的修罗伞还没回来，倒是到了谢山姿以灵力为沈炼开拓经脉的时辰。

　　如今沈炼背上为永夜刀所造的伤口，已差不多痊愈。谢山姿再三仔细检查，又给他熬了两次七百年生的单叶烈火草赤汤，这才作罢。

　　看着小银龙背上逐日变淡的粉红伤疤，谢山姿想起自己曾经问过沈炼，是谁砍伤他。

　　沈炼当时的反应是顾左右而其他，无论谢山姿如何旁敲侧击，他俱装傻充愣。

　　次数多了，谢山姿知道他不愿说，就不再过问，暗地里派了孟岐峰等人去查。

　　派出去的孟岐峰还没回来，那个明知小银龙就是沈炼，但还是砍了沈炼一刀的人，沈炼从未忘记过。

　　“胡枝子。”沈炼无声默念，藤黄竖瞳里骤然现出露骨恨意。

　　他向来是你待我好十分，我还你一分，你待我坏一分，我还你十分的性情，而胡枝子，是他四百年来，唯一一个十分对待的真心朋友。

　　可这个真心朋友，却是背后偷袭他的主谋。

　　当初他浑身是伤的回到白玉京，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胡枝子。原以为旧友重逢，再不济也能寒暄两句，却不想胡枝子直接盯上了他的龙骨。那杯添了溃灵散的茶，多亏他鼻子灵敏嗅了出来，不然一杯下去，恐怕尸体都凉透了。

　　谢山姿话里话外的意思，沈炼不是不懂。他虽然不明白谢山姿为何在明知他霸占了小银龙躯壳的情况下，还这般待他，但一码归一码，这个识人不清的仇，他并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

　　他要自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