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外未落枳》林呆喜

3、第三章

　　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四野，朦朦胧胧里看不清一切。
　　枳七伸手向前扑着，什么也扑不到。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在唤:“枳儿......”
　　枳儿......
　　声音里满是温柔的疼惜。枳七回过头，想要知道何人在叫自己，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远处一闪而过，枳七着急地扑过去，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人的衣摆，却终究落了空。
　　枳儿......
　　到底是谁在叫我?
　　枳七猛地惊醒过来，看看四周熟悉的环境，惊觉是梦一场。于是微微喘了口气，下了床。
　　门外守值的宫娥听到声响，赶忙走进来，看到站在地上的枳七，吃惊地问:“公主你怎么这么早便起来了?身体可有不舒服？”
　　枳七看了一眼大宫娥，有些无语:“起得早不正常吗...省的你们每天大呼小叫扰我清梦，本公主可是及笄的人了，自然要有些样子。”
　　宫娥似是十分高兴枳七的这番话，连忙吩咐人来为枳七梳洗更衣。
　　枳七平日素来喜爱白色的缎子衣衫，看着青铜镜中的白衣妙人，无端地想起梦中那道白色身影。再深想，就觉得头痛欲裂。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
　　枳七收拾好后便去白止的寝殿请安，刚走进门，就看到大堂里端坐着的重华，长发飘飘，低头沉思的侧颜清俊如水墨画一般。
　　重华感觉到来者的气息，扭过头，看向枳七。
　　枳七只觉得头上一道炽热的视线，便迎着它看上去，甫一对上重华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盯在自己身上，而是似有若无地看着外面。
　　“师父。”枳七躬身行礼道。
　　“起来吧。”重华淡淡地应了声。
　　传闻重华仙君性格冷淡不易接近，如今看来果真没错，只是那天在大殿明明看他笑得格外开怀，难道是错觉?枳七正胡乱想着，白止已经从后面过来了。
　　“参见父君!”枳七赶忙请安。
　　“哈哈哈，今日来的倒是格外早，莫不是知道你师父早早来此，已经等不及去重华宫了?”白止笑声爽朗。
　　“去重华宫?”枳七不解地看向重华。
　　重华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入我重华门，当上我还生海，于重华宫修满德行，方可离开。”
　　“可是...我不想离开南山...”枳七一把扑在白止身上，可怜兮兮地撒娇，“父君...你舍得枳儿离开您身边吗...”
　　“女儿大了，该飞了，我凤族之女，必非等闲之辈，况且你天生伶俐。再者，父君没办法护你一世，你该长大了。”白止摸摸枳七的头，话语里满是爱怜。
　　重华见此情景，起身冲白止躬手道:“白止帝君大可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重华必定好好待她。”
　　白止不舍地看着枳七，点点头，说道:“走吧，父君等你回来。”
　　“告辞。”重华轻轻甩着宽大的衣袖，走出宫门。
　　枳七连忙跟上去，走到门边突然转头，眼眶泛红地看着白止，扑通一声跪下:“枳儿定不负父君所望。”然后飞奔出去。
　　白止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门廊，似是叹气地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门廊外立着一颗巨大的菩提树，苍绿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然而世间活物，凡沾染七情六欲者，纵想不惹尘埃，又怎抵得过命运安排。
　　重华在前面用轻功飞得很快，枳七用尽浑身解数才勉强跟上，眼看重华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枳七只能无奈地大喊道:“师父!等等我!”
　　重华停在原地。枳七追上来，试探着询问道:“我想先回凤枳宫拿些行李，师父能不能在这等我一会?”
　　见重华点头，枳七连忙向凤枳宫飞奔出去。
　　重华立在原地，眼见着周围的云彩一点点染上金黄，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又过了好半天，终于一个身前挡着一个大包袱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赶来，重华伸手拿过包袱:“怎得这么久。”
　　“师父你是不知道，我一回宫，觉得要走了，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把所有物件都装走，奈何东西太多，就这些扛着已经让我够吃力的了。”枳七擦着额头上的汗。
　　重华伸出左手，手心倏地闪出一道光，一把剑应声飞出，稳稳地落在重华脚下。
　　“上来。”
　　枳七听话地踩上去，刚要伸手去拿包袱，便被重华拎开了。
　　“你的内力还太浅，今天就放过你这次，日后要好好苦练才行。”重华的嗓音依旧淡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枳七吐了吐舌头:“我道行不够，不是还有师父吗?我可知道师父法力在天界无人能及呢。”
　　“这些年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见长。”重华轻笑了一声，“抓稳。”
　　剑随之飞速前行起来。枳七揪着重华的衣摆，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凤族神殿，还有一点点变淡的大红色的璎珞花海，心中默默道：“南山，再见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此去经年，有些再见，纵使再次见到，也不复当年面貌了。而有些决定，一瞬间，就能将往后一生的轨迹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