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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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勉早早睁开眼睛，皱着眉。昨夜的饭是凉的，吃下去胃就不舒服，没想到这么顽固，疼了整整一夜。
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温勉考虑着要不要补个觉，最终还是摸到手机，点开了新闻客户端，漫无目的地翻看。手指划了两下，在商业版看到了“嘉淮”两个字，顿住。
长按片刻，完整的新闻标题跳出来：
——“网友吐槽嘉淮：嘉淮的试衣间梦魇”
“……”温勉知道网络新闻一向哗众取宠，但是没想到商业版也能无聊到这个地步。不想再看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温勉翻身下床，趿拉着棉拖鞋往卫生间走。春天的B市，暖气刚停不久，屋里到处都是凉的，配上冷冰冰的家具色调，催生出孤独的气息，渗入骨髓。
温勉打了个寒战，揉揉眼睛，像往常一样三分钟刷完牙，杯子放回置物架，直接拧开水龙头洗脸。独自生活五年，他早已养成了生活得有条不紊的习惯，有时候每一个步骤都做得过于顺畅，也会生出自己像一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人的错觉。对这种生活状态，温勉谈不上喜欢，毕竟是年轻人，还是会偶而冒出生活得更精彩一些的念头，不过从来只是想想，没有真的尝试过改变。
许多人都认为他很优秀，从小到大，温勉常能听见别人的赞许。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罢了，从没有成为过特别的那一个，没有什么对未来的美好设想和奋斗目标，思维也不怎么灵活，更准确地说是平庸。这些年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动的，他只是在埋头做好眼前的事情，然后听从命运的安排，连激动的情绪都少有，更没追求过什么。
认真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平平淡淡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有时候，这样想的次数多了，他便责备自己，明明有个温暖的家，有不错的工作，有朋友——虽然屈指可数，但也大概是很多人想要的平和充实的生活了，还在奢望些什么。
奢望一份爱情吗？温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笑。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上学的时候每天独来独往，在篮球场，在走廊，在路边，在校园的角落，他经常能够碰见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牵着手，脸上或笑得甜蜜或互相怄气，彼此说着旁人无法参与的话。每遇到这种情况，温勉都会礼貌地走远一些，尽量不发出声音干扰到他们，然后接着形单影只地回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坐下来面对砖头厚的书本，做着严苛的习题。B市很少下雨，但一旦下起来便是瓢泼的态势，温勉又总想不起带伞，有好几次被困在图书馆里，他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站在门厅，身边是一对对情侣撑着伞离开。
有一次雨下得实在太久，温勉犹豫再三，拨通了悄悄暗恋的室友的电话，问他能不能来接一下自己。他至今记得那个人低沉而烦躁的声音：“你找人借把伞吧，我女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冲我发脾气，我得哄哄。”
温勉抿了抿唇挂掉电话，心里想着，又是女朋友。
哪怕是男朋友也好啊……至少自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想到这，温勉脑海里突然就冒出周淮的脸来。“老子喜欢男人。”周淮是这么说的。初次听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想起，竟有一点点遇到同类的惺惺相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温勉摇摇头。有什么好惺惺相惜的呢？周淮那种人，应该很容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家世显赫的人往往是自信的，因为他们大多一帆风顺，没有体会过患得患失的滋味。
平息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温勉穿上出门的衣服，拿了包往门口走。
打开门的一瞬，他差点以为自己空间错乱了，险些关上门重来一次。
——周淮穿着烟灰色的运动装，手里牵着一只个头很大的德牧，赫然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周淮抬起下巴，开口问：“这么早？”
定了定神，温勉莫名想起一句“打狗还要看主人”，连忙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你……”
“我来的早不？”周淮自顾自地接过话头，自豪地提高嗓门。“老子六点就起床了。”
温勉无力，反锁了身后的门，绕过周淮往下走。周淮今天这趟是抱着改过自新的念头来的，自然不胡搅蛮缠，腆着脸跟上。张飞三个月大就开始参与专门的训练，走起楼梯来稳稳当当，乖巧地被周淮牵着，跟在后面。
“吃过了么？”一路跟到楼下，周淮不甘心地凑上去。
“没有。”
“那跟我一块儿去？”周淮乐呵呵地。“我人都来了，让你请个客也不过分吧？”
一旁的张飞也乐呵呵地，丝毫不怕生地走在两个人中间，时不时好奇地嗅嗅温勉的裤腿。
“……”温勉不说话，走到车跟前按了解锁。
周淮抢先拉开另一扇车门坐进副驾驶，把张飞打发到后座，完了冲温勉招手，仿佛是两个多年不见，正相约吃饭的老友。“快上来。”
他若是像前几次一样无赖，温勉还可以不理他甚至挥起拳头，无奈现在这人脸上表情坦荡，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温勉只好坐上去。
“您没开车吗？”
“开了。”周淮说着掏出手机。“谢谢你提醒，我发个短信让司机帮我开回去。”
温勉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周淮坦然发短信的样子，只好闭上嘴。
温勉其实想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摊买一个蛋饼解决早饭，但坐在副驾驶的毕竟是嘉淮的老板，请客吃饼？温勉思考一秒，打消了这个念头，把车停在一家港式茶餐厅的门外。
实际上，周淮第一次跟温勉单独吃饭，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温勉就算请他喝豆腐脑他也不介意。
早晨七点半，餐厅里的人不多，两人落坐在靠窗的位置，周淮伸手招呼服务员。
“先生点餐？”
“唔。有蟹黄烧麦么？”周淮低着头翻菜单，张飞扒着桌边殷勤地探脑袋。
“有的。您要几份？”
“你能吃多少？”周淮抬头看温勉。
温勉愣了一下，迎着服务员的目光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问：“一份是？”
“三个。”
没等他接着说话，周淮抢先对服务员说：“来两份吧。”说完，像是故意的一般，放柔了声音问温勉：“够吃的么？”
温勉：“……吃不下。”
“没事，你吃不完我来吃。”周淮无所谓状。“还要什么？粥？”
“麻烦给我一碗鸡肉粥。”温勉躲开周淮的目光，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似乎看出了温勉的不自在，眼神在他和周淮身上来回晃了几圈，露出一丝笑意。
周淮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丝笑意，嘴角扬起，几乎是变本加厉地皱起眉头，轻声责备。“早上起来甭吃这么些荤的，你胃不好。”说着去翻菜单。“再给我们两份酥皮蛋挞，一笼香菇小笼包。”
这宠溺的语气听在年轻的服务员耳朵里俨然是一对夫夫的日常，小姑娘顿时眼冒精光，笑容也更加不加掩饰起来。
“……”这人是故意的吗？温勉窘迫。大清早的两个男人一起吃饭或许没什么，但周淮这幅样子，还有自然而熟稔的语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不知情的人大约真的会以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吧。
好不容易等到服务员离开，温勉放松了些，靠在椅背上，手习惯性地放在胃的位置。小动作被周淮尽收眼底，立刻皱起眉。“你胃疼？”
温勉不想回答，但周淮偏直勾勾地看着他，就连旁边的张飞也随主人，头搁在桌子上看他。被这两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温勉无奈别过脸。“嗯。”
这一声“嗯”尾端带着些气音，听在周淮耳朵里宛如撒娇，顿时又暗爽又心疼，手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放好。真想现在就走到对面把人抱进怀里，什么也不干，就抱着吃顿饭，再去B市最好的医院做检查，然后接回家里，好好养养这个折磨小助理也变相折磨自己的胃。
但周淮清楚现在不是妄动的时候。如果此时此刻他头脑发热地坐过去，恐怕下一次再想这么和谐地同桌吃饭也不可能了。
“没去医院看看么？”周淮关切地问。
“没有。不严重。”温勉低头看表。
怎么就不严重！你TM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老子会心疼的不知道吗？！周淮在心里吼。
当然也仅限于在心里吼吼，他自知和温勉还远远没熟悉到粗话张口就来的地步。想到这周淮有些泄气，仿佛两万五千里长征路才刚刚启程。
早餐很快端了上来，温勉低头沉默地吃东西，周淮则一边吃一边偷看，边看还边乐——小助理喝粥咬烧麦都斯文得很，吃包子的时候却会把整个小笼包一次性塞到嘴里嚼，腮帮子鼓鼓地一动一动，简直可爱到不行。周淮拿着筷子，全神贯注地看他嚼包子，专注得快要忘记了吃饭。
正当两个人一个吃一个看，气氛恰好的时候，周淮放在桌上的电话很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温勉走着神儿，猛然被惊到，抬眼看周淮，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他为何不接。周淮被他不设防的眼神迷得七荤八素的，于是拿起手机，力图给小助理展现一个勤于工作的精英人士形象。
“周总。”打电话来的是广告部的总监，事情比较急也没寒暄，上来就问：“您看见今天手机捷讯商业版的新闻了吗？”
“新闻？”周淮疑惑。温勉听见这两个字，又望过来。
“捷迅的一个小记者写的。”广告部总监的声音里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了。“上次不是有对情侣在咱们商场的试衣间里亲热吗？还拍了不雅照。明明是件旧事，当时稿子也压下去了，不知道哪个小记者事儿多，非要揪出这件事闹大，还放什么三流论坛的讨论贴，那种玩意儿也能做新闻？”
“是么？”周淮放下筷子，挑眉。“上回珠宝区的事儿还没长记性？”
说起珠宝区，是去年底一个顾客在嘉淮出言不逊侮辱女售货员，那女售货员性子也急，最后两个人打起来了。这么点儿小事，偏偏被捷迅的某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记者捕捉到了，添油加醋地写了一篇新闻报道，大意就是说嘉淮店大欺客。周淮当时知道了这事儿，也没管那个记者，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捷迅老板的手机上。
“白明军当时怎么保证的，这才几个月。”周淮伸手掏烟，想起温勉还在，又塞回口袋。
温勉看着周淮的眼神微微变了。白明军是什么样的人物，全国但凡看过新闻的人都熟悉，互联网大亨，身家数亿。嘉淮和捷迅的规模应该相差不大，可周淮提起李明军的语气，明显带着些轻蔑。
这让温勉意识到，周淮也许并不只是一个大公司的总裁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