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踏霄然之

15、15. 交锋

　　“只是，陆先生，你要知道，有时候太过‘能言善辩’，并不是什么好事。”风暮辰说着，缓缓靠近陆宇澈，微提的音线带了几分耐人寻味。

　　“风先生有何指教？”陆宇澈不动声色，眸中依旧平静无波。

　　“呵，你出身低微身份卑贱，有何资格在此地放肆！”骤然间，风暮辰的眼神变得极为凌厉，周身的气势也在顷刻间凝聚。风暮辰不屑的表情无比真实，仿佛陆宇澈的卑贱就是事实。

　　唇边的笑容带着冷意与嘲讽，眸中情绪却淡薄到近于冷漠，如同神祗一般漠然俯视众生，由此可见此人心性颇为凉薄。

　　“出身低微如何？身份卑贱又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闻言，陆宇澈微微皱眉，却又很快恢复到之前的冰冷淡漠。

　　“陆先生，我必须承认你说的这句话很对。但是，这是否‘有种’，又是否能成为‘鸿鹄’，这并不只是需要说说而已就能够证明的。”风暮辰唇角微勾，明显是在通过评判陆宇澈的话而讽刺陆宇澈。

　　你身份低微，所谓的‘宁有种乎’不过是你宽慰自己的言语。你想要凭借你的口才成为‘鸿鹄’，这种想法实在太过痴心妄想。

　　“风先生，同样的话也送给你。是‘有种’，还是没种，是燕雀，还是‘鸿鹄’，并不只是需要说说而已就能够证明的。”陆宇澈神情冷然一如往昔，用风暮辰所说的话反击风暮辰。

　　你身份尊贵，却并不见得能够成为鸿鹄。同时，更不能仅是依据你说的话，就去否定一个人的志向与存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力打力，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二人的对峙，使得气氛一瞬间变得极为凝滞。

　　“陆先生，我很好奇，当你知道自己所推测的答案与事实截然相反时，你的表情会是什么模样。”出乎陆宇澈意料的，风暮辰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的言行举止依旧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他的神情语气仍然让人情愿为之折服。

　　“风先生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宇澈眸中情绪错杂变幻，最终却彻底沉淀下来。

　　“时间到了，陆先生，再会。”风暮辰却没有回答陆宇澈的问题，他笑着看向手腕上的针尖，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陆宇澈看着风暮辰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因不明所以而愣住。

　　风暮辰走了几步，而后又缓缓转身。

　　举止风华内敛，一身贵气难掩。

　　“多谢配合。”风暮辰看着明显愣住的陆宇澈，笑着对风暮辰颔首。

　　“……”风暮辰这句突如其来的感谢，更是让陆宇澈觉得不明所以。思及此，陆宇澈不禁再次皱眉。

　　这种身陷迷局扑朔迷离的感觉，让素来做事力求清楚明白的陆宇澈颇为不适。

　　“我赢了。”风暮辰走到另一席桌前，对着一群西装革履面带谄媚之人淡淡开口。

　　“风少厉害，不愧是影帝。”此人声音太过做作。

　　“风哥，我输的心服口服。”此人面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风哥，您看我能不能参演莫导的《破晓》？”此人功利欲望浓重，音色谄媚。

　　“……”

　　既然人多了，那么这目的，也就掩饰不住了。

　　各种丑陋，尽数展现。

　　风暮辰看着这一桌虚伪的人，眸中划过一丝不屑与讽刺。

　　“既然我赢了，那么，各位说好的赌注呢？”容貌昳丽的青年唇角勾起，以傲然姿态立于众人之间。他的唇角划开完美的弧度，其中透着倨傲与些微不屑。

　　语毕，风暮辰身边的人都纷纷拿出自己之前说好的赌注。

　　或是名表，或是珠宝。种种赌注，不胜枚举。

　　“都散了吧。”风暮辰见他们把赌注都放下，却还是向自己投以各种暗示的目光。不由得轻笑一声，却更显骄矜风骨。

　　而后，见神情各异的众人纷纷离去，风暮辰转身，看着向他走来的陆宇澈。

　　随后，陆宇澈在风暮辰面前站定。但是他却不发一言，只是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风暮辰。

　　风暮辰能够看出，陆宇澈眼中的询问。

　　“我之前和他们打赌，内容是，我是否能够在十分钟之内让你露出三个不同的表情。”风暮辰轻抿一口杯中酒液，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赢了。”闻言，陆宇澈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微凛，音色清冽，看着风暮辰的眼神多了一些欣赏。

　　第一个表情，是他与他初次交锋时，因占据上风而露出的微笑。

　　第二个表情，是他与他再次相对时，因听闻讽刺而微皱的双眉。

　　第三个表情，是他与他最终分别时，因不明所以而愣住的神情。

　　不过瞬息，陆宇澈已经理清风暮辰的谋划思路。

　　先是刻意挑起事端，让他占据上风，进而露出微笑；再是借机接近讽刺，让他出言驳斥，进而微微皱眉；接着故意提及离开，让他不明所以，进而使他愣住。

　　十分钟内，目的已达。

　　如此算计，如此演技，让人不禁感叹。

　　风暮辰对于人心的把握能力远胜于他，这一局，他陆宇澈输的不亏。

　　“是啊，陆先生，承让。”风暮辰颔首举杯，唇边笑意一如当时陆宇澈说“承让”时的那个弧度。

　　宴会已经开场，宾客络绎不绝。

　　但实际上，很多人来此的目的并不是贺寿，而是结识权贵趋炎附势，以此满足自己的利益，并且登上更高的位置。

　　沈凌逸则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席位上，默默地看着众人丑恶百态，静静地喝着上等珍品名酒。

　　“表哥！”这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传至沈凌逸耳边，沈凌逸转头看去，竟然是沈慕瑭。

　　沈慕瑭，沈凌逸的表弟。性格乐观开朗，待人真诚友善。

　　“慕瑭？你怎么来了？”沈凌逸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不表露出半分。

　　依照他对他舅舅沈落文的了解，沈慕瑭是不可能被允许出席宴会的。

　　“嗯，你知道我爸向来看我都比较严，所以这一次，我是……跟着姑父来的……”沈慕瑭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有些羞于启齿。

　　“你是说，沈漠衍也来了？”当听到‘沈漠衍’三个字时，沈凌逸原本无动于衷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冽冰寒。

　　沈凌逸压抑着心中的恨意，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表哥，我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和姑父置气啊，姑父他……”沈慕瑭见沈凌逸面色不善，立即想要制止他的怒火。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怎么，沈大少爷不欢迎我么？”那人着一身定制服装，举止得体且颇为大气。袖扣领带等细节之处，在低调之中尽显奢华。

　　来人缓步走来，正是沈漠衍无疑。

　　“岂敢。”沈凌逸声音冷沉，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凌逸，你倒是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了。”沈漠衍勾唇看着沈凌逸，说出的话表面上是赞赏，实际上却是嘲讽与讥诮。

　　“沈先生，您也是一如往昔的盛气凌人。”闻言，沈凌逸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他的姿态却依旧优雅知礼。

　　二人之间，暗流涌动。

　　至亲至疏，明争暗斗。

　　沈慕瑭对于二人如此对峙已经习以为常，因此他便趁机逃离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沈凌逸，我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和父亲说话，倒是让我开始怀疑沈家的家教水平是否合格了。”沈漠衍面色不改，眸中深邃情绪难辨。

　　“沈先生恐怕是记错了，我沈凌逸，没有父亲。”沈凌逸轻笑一声，说出的话似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好啊，既然你不认我这个父亲，而且又那么有本事，那么你就别做我沈家的继承人，也别接管我沈家的家业。”沈漠衍有些动怒，他的神情已经不似刚才平静，他的双手也早已紧握成拳。

　　“如果不是母亲的遗嘱上要求我必须管理沈氏集团，在下还真的不想当你沈家的继承人，更不屑要你沈家的那份家业。”语毕，沈凌逸垂眸，似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薄唇微弯，似是极为愉悦。

　　“沈凌逸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难道连沈家家规是什么都忘了么？”沈漠衍怒意未减，神情语气皆是严厉。

　　“沈家家规第十条：于爱应信之护之，切不可伤之弃之。这一点，沈漠衍你真的做到了么？”沈凌逸抬起头，直视着沈漠衍。他本是话中有话，语气也充满讽刺，明显是意有所指。

　　“……”闻言，沈漠衍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就连看着沈凌逸的眼神也染上了几分愧疚。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让沈凌逸察觉，他用他的沉默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沈老弟，别对小逸这么严厉，小逸是个好孩子。”这时，看到沈漠衍与沈凌逸交谈的宫绝铭立刻赶来。宫绝铭能够察觉到沈漠衍的情绪不对，立即试图缓解气氛。

　　从他面上担忧的神情就能够明白，他是在担忧沈漠衍与沈凌逸二人之间矛盾的产生。

　　可惜，他终究是没有能够及时阻止。

　　“宫老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咄咄逼人的人可不是我。”沈漠衍唇角微提，语气中仍有怒意。

　　“宫伯父，告辞。”闻言，沈凌逸却是不管许多，礼貌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有些人，可以给予原谅。

　　有些人，不值得被原谅。

　　他沈凌逸这一辈子，最恨的，是欺骗。

　　沈凌逸离开之后，沈漠衍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从他的神情之中，可以窥探到他的痛苦。

　　“漠衍，穆钟意的死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难道你就希望自己一直被他误会下去吗？”宫绝铭看着神情痛苦的好友，语气之中难免有些焦急。

　　至于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绝铭，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我找到的理由，就是让他带着对我的恨意好好地活下去。”沈漠衍在瞬息之间便调整好所有情绪，恢复到以往状态。他淡淡开口，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着。

　　况且这件事情，原本就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算了，既然你都已经打算好了，那么我就不干涉了。”宫绝铭有些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最好。”沈漠衍神色不变，语气毫不客气。

　　“不过，我刚才听到小语说，当年那个差点把你儿子毁了的那个人要回国了。”宫绝铭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间变得有些凝重。

　　“哼，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被那么个玩意儿给毁了？”沈漠衍冷哼一声，充分表达了他的不屑。

　　“他回国，指不定是为了什么。”宫绝铭不由得皱眉，言辞之间尽是谨慎。

　　“呵，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开拓市场，耀武扬威罢了。他沈凌逸要是再一次被耍，就不配当我沈漠衍的儿子！”沈漠衍冷笑一声，面上带着无尽骄傲。看起来，似是自信到了极点。

　　但是，与其说是自信，倒不如说是自负。

　　与沈凌逸如出一辙的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