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32、第三十二章

　　寒冬渐去，春意遂浓。微暖风拂，惹人微倦。

　　“你喜欢这里吗？”女子淡淡道，看着眼前湛蓝的天空。阳光和煦，很是温暖。

　　“嗯。”男子附在她耳畔低语，“但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但你应该知道。他不可能会回来的。”顾清宁还是挑明了，她不希望未来是一片灰暗，不见天日的痛苦。

　　“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他们欺负我做什么？”顾清宁苦笑，“照拂沈家的面子，我是断然不会进府。你把我安置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清宁……”沈祐衡没想到她竟想到了这些，一时语塞。

　　“阿衡，你现在是沈家三少爷，以后定会有个名门望族的闺秀嫁与你。倘若你要放弃沈家，沈三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如此绝佳的羔羊，势必不肯放手。”顾清宁淡淡道出，语气虽平常，却也是几经压制心里的激动。

　　“我有他的把柄在手，他怎么可能轻易威胁我。”

　　“以他的手腕，除掉你易如反掌。你别傻了。倘若你违逆了沈家，后果只能是我们俩一起被害，还同时连累更多知道实情的人。”顾清宁有些激动，身子竟不由得颤抖。

　　“放心。这件东西绝对可以要挟到他。他不可能会看着那个人死。”

　　“……谁？”顾清宁觉着有些奇怪，“还有谁能威胁他？”

　　“此事已成过半，待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沈祐衡从背后拥着顾清宁，“清清，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看来他早就想到这点，亏她还一直担心他。顾清宁笑笑，有些无奈。果然，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顾清宁微微撅嘴，在沈祐衡眼里看起来竟是相当的……软萌。

　　沈祐衡失笑，戳了戳她的嘟嘟脸：“倘若提前告诉你，你不是更担心。本打算事成之后再告诉你，竟没想到你心细了。”

　　“那你也该告诉我，白让我担心这么久。”顾清宁微微撅嘴，撒娇软萌状。

　　“虽然我比不上他们有头脑心机，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沈祐衡俯身在她耳畔蹭了蹭，“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那……我暂且相信你一次。”顾清宁有些娇羞，不由得有些脸红。

　　谁知沈祐衡看着她这模样简直心神荡漾，轻咳：“嗯。清宁真乖。”迅速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沈祐衡！！！”顾清宁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不轻，愣了好几秒，等回过神来，人早跑没影了。

　　不过心里却是很暖。犹如阳光照进心间，很是温暖。

　　晌午过后，京城一间清雅小苑内。

　　一个温雅女子半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旁有小丫鬟替她捶腿扇风。香气袅袅，格外清雅怡人。女子面容虽精致，却仍能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随意披一件丝绒外袍，一枚银簪轻挽乌发。屋内有地火，温暖如春。

　　良久，女子才缓缓睁眼，翦水双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的倦怠：“让他进来吧。”

　　俊朗男子一袭青衣，飘逸决然，缓缓步入房中，隔着层层珠帘向女子恭敬行礼：“叶澜见过夫人。”

　　涯筠就着姿势继续靠着，很是舒服，慵懒道：“这会子来做些什么？”

　　“夫人，属下有话不知该讲不该讲……”叶澜有些语塞，微微停顿。

　　“不该讲的话你自然不会上我跟前来，说吧。”

　　“还请夫人莫要责怪属下多管闲事。”

　　涯筠微微蹙眉：“所谓何事？不要再吞吞吐吐。”

　　“是……”叶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夫人可知琅轩近日被浔王爷扣留在了府中……”

　　涯筠笑了笑：“你可是要我出面去救他出来？”

　　“属下深知此举不妥，可是……”

　　涯筠打断了他的话，由小丫鬟搀扶着直起身来，淡淡道：“他自己丢了君予阁的脸面，为了一个乐伶犯险。这把刀，太钝。弃了也好。”

　　“可是……他毕竟是属下亲自所选，属下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既然于心不忍，你就不该纵容他。浔王爷与我本无相干，这倒好，落了一个把柄在他手里。”

　　“是属下失职，还望夫人念他是初犯，饶了他这一次。”叶澜皱了皱眉，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既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涯筠扶着丫鬟慢慢走到叶澜的面前，姣好的面容竟有些许冷漠，语气也十分冷硬，“你不需要有任何怜悯之心。莫非你能每次救他于水火之中？既然是他自己选择要赴死，你也不必去拦。记住，你无愧于任何人，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你，不是神。”

　　“是，夫人。属下谨遵教诲。”虽仍然不忍他被历来阴狠毒辣的浔王爷折磨，但叶澜仍遵了涯筠的命。

　　叶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身着暗紫锦袍的男子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缓步进来。

　　男子面容英俊，眉宇间带有些许笑意，从丫鬟手里扶过涯筠夫人，挥了挥袖，丫鬟便知趣退下。

　　将女子搀至案前坐下，替她整理了一下滑落至肩的外袍，甚是温柔细心。

　　涯筠夫人也忍不住轻笑：“不过今晨咳嗽了两声，你便如此紧张。”

　　男子微微一笑，将案几上的青花瓷碗递到她跟前。

　　“你竟还熬了姜汤？”涯筠闻到了一丝姜的辛辣味，不由轻笑，“阿九，我可没那么娇弱。”

　　对上男子温柔的双眸，涯筠也只有拿起瓷勺硬着头皮喝下去，她可不忍心拂了他的一番好意。

　　看着女子喝完了一大碗姜汤，男子才放心地替她一一整理书案上杂乱搁置的各类信件，并一一归置。

　　“每次都是你来整理，秋水可该罚了。”涯筠玩笑道，继续翻阅着这几日未阅的信件。

　　两人焚上一炉香，相对而坐。男子在旁静静看着书，偶尔为涯筠续茶。平静得似乎这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会来打扰这片刻的闲适。唯有空气中浮动的淡淡清香和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过了大半晌，涯筠才缓缓开口：“那人的事处理得如何？”

　　男子放下书册，打了几个手势。

　　涯筠微微蹙眉：“上下打点好之后扔到天狼营任他自生自灭。”

　　男子颔首。替她斟上一杯热茶。

　　“叶澜这孩子就是心善。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那个样子。”涯筠抬眼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这样是好。可是如果他这样，永远也无法报仇。”

　　男子微微一笑，又比了几个手势。

　　“哦？是哪家姑娘？竟让他这般，连报仇都搁置一旁。”涯筠淡品了一口茶，等待着听有关叶澜的八卦。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告诉她。他要遵守约定。

　　“既然这样，那也就罢了。难得他动情一次，随他去吧。”涯筠用手支撑着头，看了太久的书信有些疲惫，“对了，阿九，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

　　男子顿了顿，抬起头来，有些不悦，却仍掩了自己的情绪，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年纪也不小了，照理说我应该早些年替你安排此事。但你一直推拒，我也不便擅作主张。我年纪也大了，你也不该一直守在我身边，不该耗了这大好年华。”

　　男子轻扯唇角，拂袖而去。却仍轻轻替她关上了门。

　　涯筠有些无奈，闭着眼揉了揉额角，这个人，老是这样。每次提起这事，他都要生气。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但他毕竟不能一直守在她身边，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用晚饭的时候，涯筠本以为他会呆在房内赌气不出来，却未曾想到他竟早已候在那里，正陪着崔涣在堂前玩耍。

　　见她过来了，崔涣连忙扑到她跟前前，抓住她的裙子甜甜地唤道：“娘。”

　　涯筠顺势搂住了他，摸着他的头道：“乖，饿了吧？”

　　“嗯。”崔涣使劲点了点头，随即眉眼低垂，有些难过，嘟着小嘴道，“今日先生教了好多东西给涣儿，涣儿太笨，老是记不住。还望娘亲不要责罚涣儿。”

　　涯筠掩唇一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很是疼爱：“涣儿不必自责，你还小，慢慢来。娘亲怎么舍得罚你呢？”

　　“嗯。娘亲最好了。”崔涣咧开嘴傻乐，先生又拿娘亲唬他，这都多少次了，自己还老是被他坑，“娘亲快吃饭吧，九叔也在这里等了好久。”

　　“嗯。咱们这就吃饭。”牵着崔涣的小胖手入座，涯筠瞟了一眼一旁的男子，“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入座，莫要饿着了涣儿。”

　　男子微微愣了愣神，得了这指令难掩眉目间的笑意。连忙在桌旁坐下。

　　崔涣年纪尚小，还不太会使筷子，当然只得由一旁的男子替他布菜。男子悉心照料着他吃饭，不时看向对面的女子。虽说表面平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涯筠却细嚼慢咽，吃得很是优雅。她极少照顾崔涣吃饭，几乎由对面男子代劳。倒也省了一件麻烦事。

　　夜色如水，点点虫鸣。不知何处一曲柔肠，漾起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