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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逍遥居内,厅里倚靠的人,头时不时往下一低,双眼微阖,朦朦胧胧间,困意十足,忽而,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惊醒那快要入睡之人,魅生抖擞了精神,奔出去开门。
      “大人,我还以为你今日就宿在王宫不回来了呢,咦,这小东西是谁?”魅生一开门便说个不停。
      缎君衡见魅生迫不及待去接他怀中之人,倒很是乐意将人交予她,他抱了大半天,两只胳膊已经酸的没知觉了。
      “有茶么?”缎君衡随后问道。
      “茶就算有,也冷了,我这就给大人再泡上一盅。”魅生说着,便作势要将婴儿还给他。
      缎君衡往边上一闪,拿了茶盏去了旁厅,他还是自己动手吧。
      魅生难得一见自家大人如此慌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抚了抚婴儿光滑的小脸蛋,道:“大人好像挺怕你的。”
      缎君衡于厅间端坐,自顾自饮起来,偶尔瞟两眼对面的少女和少女怀中的婴儿,心下道:“看来这丫头还挺喜欢那个小东西,如此也不错。”
      “大人,这是谁家的孩子,你不是去见王上么,怎么到头来,抱了他回来?”魅生一边逗着怀中的人儿,一边问道。
      缎君衡手捻茶青玉茶杯,想起事前大殿上宙王之吩咐,好看的眸子顿时暗里下去,很是带笑的眼睛,此刻,竟变得如这黑夜一般黯淡森然。
      “大人?大人?”魅生回眸叫他,却不见他回应,便又提了提嗓子,大喊道:“大人!”
      这高亮的一声,可把失神的人给叫了回来,吓的缎君衡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给丢了出去。
      缎君衡故作埋怨道:“你这丫头,大人的好雅致被你这么一吼破坏地一干二净了!”
      魅生却是不服道:“明明是大人你在发呆,魅生好心叫你,还怪起旁人来!”
      “哈哈,你既是如此喜欢他,那以后,这小子便交由你照顾了!”缎君衡撇开话题道。
      魅生一听,感到不对劲,推辞道:“这可不行,魅生虽是喜欢,但从物经验,这么大的事,还是大人来吧。”
      说着,上前要把小家伙交给缎君衡。
      “嗯?我是见你一人甚是无聊,见这小东西可怜,才将他带回来陪你。”
      “真的?”魅生惊喜道。
      “那是自然?”缎君衡一脸肯定样,“不会就学着慢慢来,再不会还有大人在背后撑着。”
      魅生听得一阵欢喜,他家大人总归还是个体贴人,可当后来,他家大人又将一个小东西抱回来交予她时,她已然完全不这么认为了!
      楼至韦驮回到苦境已是夜半子时,他并未转回佛乡,也未回紫竹源的紫竹林,而是去了一处故地。
      夜深深,月沉沉,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携着夜半的凉意,沁入皮肤,心思沉重的佛者踏在熟悉的路途,前方,那人,不知在或是不在。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辗转回到了此地,或许,是还有一些后事未处理完,他要再去看上一眼安心才行,又或许……他怕那人依旧等在那地,他想去看一眼,若是不在,那自然是顺了他的意了,若是在的话,在的话……他该如何与他说?
      楼至韦驮徐徐迈着步子,穿过茂密的竹林,眼前,那人迎着夜半的朦胧月光而坐,轻阖着双眸,月光洒下淡淡的一片白,落在那人身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白晕,枯禅轮杵立在他身侧,被月光照的微微发亮,倒是成了一处光源所在,映照那人四周。
      楼至韦驮站在竹林交界处,盯视着前方那人不语,他没走,他一直守在此刻!
      往旁边一观,哪里还有血晶胎络的影子,嗯?楼至韦驮心中疑惑,白日里,他将人抢走去了中阴界,并未将后事处理,如今,怕也只有他了吧!
      打坐之人似是知晓等待之人已经回归,缓缓睁开双眸,清澈而温柔的眸子中,倒映一人风华。
      “蕴果谛魂……”楼至韦驮欲言又止,伸出去的手又在黑暗中缓缓落下。
      蕴果谛魂起身,向着那人而去,“我说过,此生同行,你既已做下如此决定,那这份罪孽,便让我与你一同担下!”
      万千罪孽,万千苦果,他不会放他一人独担,同修同行,此生不负!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万里无云,天空一片湛蓝,如清水淘洗。
      碧空下的一处偏僻村庄,今日,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村里的战家媳妇儿数日前诞下麟儿,今日,刚好满百日。村里间的关系甚是和睦,谁家赶上了喜事,村上的人家便会前往庆贺,今日,自然也不例外,这不,此刻,小小的战家屋院内已经挤满了人群,大伙儿特地准备了贺礼来给小家伙庆百日。
      拥挤的人群中,但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身镶白纹的红色绸子,红色虽艳,着于她身,倒寸得人越发清秀了,女子面色红润,一脸欢笑,今日,众人来贺,许久不曾热闹了,看着席间的丈夫忙着安排客人,她将孩子抱给众人瞧着,谈笑间,女子的脸上绽出幸福的笑容。
      山下的酒席正欢,山上,一人傲立峰顶,山峰拂动着他的衣袍,烈烈作响,铜色的古老面具下,看不清那人的神态几何。
      佛者俯视着山下的一切,虽是遥远,但却能看见那众人脸上洋溢的欢乐笑容,耳际,仿佛也可以听到那欢乐的笑声,一声声,敲击着佛者的心,心里,仿佛又一处声音在质问自己,为何要下如此决定,为何不放过那一群无辜的人,为何一定要牺牲他们,为何?为何?
      无数的为何相继扑来,楼至韦驮双手握拳,紧闭双眸,不再看那人间的欢乐,也不再听那人世间的欢声笑语。
      紧握的双手豁然松开,指尖燃起皓然之光,随即,灵光射向天际,绽出婉甸星芒,星芒一闪即逝,随即,狂风大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云,如滔浪压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天空。
      风卷残云,乌云很快聚拢成一团,被狂风席卷着迅速下沉。
      天际突生异象,山下的人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纷纷仰头看去,便见头顶的乌云如巨浪般压沉下来,狂风大作,大的快要将身子吹走一般。
      只那么一瞬,众人便散做一团,纷纷叫喊,朝各家奔去,水嫣柔遥望着昏暗的天际,紧紧护住怀中的孩子,身边的丈夫将她揽住,夫妻二人心中忐忑万分,但是彼此贴着的心,在这狂风怒吼下却无半分畏惧。
      风越发大作,沙尘随风舞作一团,迷乱了人的双眼,顿时,乌云,狂风,沙石乱作一团,水嫣柔于模糊中看见那四散而走的人一个个被吹进了沙石里,随即,便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自沙石中飞溅而出。
      心中大叫不好,抓紧了丈夫臂膀大叫:“相公,快走!”
      走?往何处走?逃,又是往哪里逃?狂风过境,扫荡着一切,万物生机在顷刻间即灭。
      意识混乱中,水嫣柔只记得与丈夫一起奔走,奔走,却终究抵不过那如鬼爪般的狂风,不知何时,身边的男人不见了,不知何时,只剩自己一人,不知何时,周围弥漫的都是血肉被撕裂,鲜血迸溅的声音,不知何时,这天地,竟也变得无声了……
      回眸的刹那,那熟悉的面孔被撕裂在面前,血四溅开来,溅到了她身上,手上,脸上,那么的温热,那么的痛!
      “啊……”女子再也不逃,双膝蓦然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心如绞痛,那是她一生得新归宿,一生的信念,就那么被扯裂在面前,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啊!
      女子仰天长啸,撕声的吼,被淹没在狂风沙石里,乌云蔽日,老天爷,能看见这乌云下的悲恸么?
      眼角的余光,在不知不觉间,注意到高峰上那傲然独立之姿,是他!水嫣柔猛然回眸,那人头带铜色面具,那是属于至佛的象征,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救世的佛者么?为何,如今成为戮世的侩子手!
      那双充满无限恨意的双眸此刻正冷冷地瞪视着自己,那道如寒芒般的锐利目光射进他的心里,如锋利得针,刺痛着心,似乎感觉到心在泣血,本是悲悯的心,却在此刻变的如铁石般坚硬。
      指尖再捻风云,风云变得更加凶猛起来,仿佛野兽般残暴,下一刻,便将大地屠戮殆尽,水嫣柔垂眸,注视着怀中此刻在啼哭的婴儿,哑声道:“好孩子,不哭,至死,爹娘都会陪着你!我们一家都会在一起!”
      她说的声音很轻很轻,嘴角带笑,既是逃不过此劫,那他们一家也要永远在一起!
      女子最后抬眸看了一眼高峰上的佛者,那双带笑的眸子里,写满了……绝望……
      楼至韦驮看的见,那双绝望地眸子里,写的是对自己的诅咒!
      风沙渐息,乌云渐散,原来那个宁静的小村庄已不复存在,徒留一道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灰色墙壁,仔细听,会听见墙壁上里传出悲恸的哭泣和哀嚎。
      佛者眺望着那堵血肉筑成的围墙,双目里,涌现的是片滟滟血色汪洋……
      一步一罪,受得受不得他都受了,此生红尘,不负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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