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拥有一切》葵里

5、旧爱新欢

　　夜凉如水，群星晦暗。

　　这天当千奈美结束了所有的行程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千奈美。”

　　正当千奈美准备验证身份进入住宅区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千奈美定睛一看，认出了拦下她的人，随即口吻熟稔地笑着打招呼：“卡缪，好久不见。”

　　其实也算不上多久不见，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出名了，所以千奈美几乎天天都能在屏幕里或是广告牌上看到他，媒体形容他有着太阳神阿波罗的脸庞和冬神乌勒尔的双眼，一如既往符合日本媒体浮夸画风的报道，但如果只针对卡缪，千奈美却觉得这话没有丝毫夸大的成分。

　　毕竟当时千奈美看中的，就是卡缪那张充满了冰雪气息的英俊脸蛋，以及他那打眼一瞧就知道多么有劲儿的腰板。

　　“有什么事吗？”千奈美瞥了一眼他借着夜色藏在身后的花束，心下了然。

　　“你没有回我的邮件。”

　　卡缪垂下眼睑，长睫遮住他微微闪烁的目光，金棕色的卷发挽着耳廓绕下，他在终年寒冷的雪国长大，肤色异常白皙，因此即使在夜色中，千奈美也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晕红的耳垂，“所以我直接来找你了，会不会有点唐突？”

　　“没关系。”

　　秋季霜重，多是阴雨天气，此刻卡缪的双肩上已是遍布湿痕，似乎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但千奈美却并不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只淡淡客套了一句。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突然想见你了。”卡缪不善于表达情感，却总是能将想念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他的浪漫非常坦率，与他内敛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反差赋予了他一种特别的魅力，彼时曾让千奈美在走过他身边时，久久地，停下了脚步。

　　“作为朋友的想？”千奈美明知故问。

　　博爱的千奈美基本上能够欣赏所有普世认可的美，可以说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本能，即使已经不再喜欢卡缪，但却还是生理性地被他的俊美所吸引，因为她就中意这样的长相。

　　“是恋人。”卡缪纠正。

　　（真是可惜……）

　　“我们已经分手了，卡缪。”

　　千奈美没有一丝动容，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豪族出身的卡缪比她还年长几岁，优秀的教养与风度使他从不会让自己或是别人落入尴尬的境地。

　　只有那种眼中只看得见流于表面的美梦，以为凭着一腔真情就能攥住虚幻的少年，才会将自身燃烧殆尽一意孤行地去爱，可是冷静的大人不会，最差不过好聚好散罢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见见你。”

　　卡缪将手中的玫瑰花递到千奈美面前，他不是在一方撇清关系的前提下还要继续纠缠的人，也从没想过复合，因为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她向来喜欢走单行道，过了，就无须再回头了，所以他说想见她，就真的只是想看她一眼。

　　花瓣上晶莹的水珠在夜色中晃动着冷凝的微光，藏在花朵下的尖刺如同齿锯般排列在花茎表面，而玫瑰原本鲜艳的红也被没有星辰的夜晚渲染成暗沉而模糊的颜色。

　　“嗡————”

　　千奈美向卡缪做了个稍候的手势，从包里掏出了正在震动的手机，再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黄濑凉太。

　　“喂，凉太。”

　　卡缪听见她的语气顿时放得轻柔了许多，甚至还蕴着几分纵容的笑意，和对待他的冷淡态度大相径庭，他站在那里，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隐隐泛起波澜，但千奈美的话依然没有停止，“想我了？嗯……不行哦，要好好努力才行。”

　　电话那头的人紧接着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千奈美忍俊不禁，“我会去的，你乖乖等着我。”

　　又是几句笑语之后，千奈美才挂断了通话。

　　被冷落的卡缪只是沉默地等在一旁，微潮的卷发伏贴地垂在颊边，他看着她，某些静谧而绵长的悠思悄然从他眼底流淌而出，就连心中疼痛的悸动，也因此变得甜蜜起来。

　　“卡缪，谢谢你的花，下次别再等我这么长时间了，也别再送玫瑰了。”千奈美接过花束，用无懈可击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

　　“你喜欢玫瑰。”卡缪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千奈美直接得刺人的话，反而认真地反驳道。

　　在千奈美看来，人就像是货架上各式各样商品，她只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或着实用的那一类，当然光鲜亮丽的包装是基础前提，否则无法让她兴起半点购买欲。

　　人都会无意识地受视觉摆布，产生慕美心理，而千奈美只是乐在其中地顺从着这样的本能罢了。

　　在外观并不具有优势的前提下，内在美本身就是个委婉的贬义词。

　　是那些长相平庸，也不具备美德和能力，却又不甘于现状的人用来自我安慰的托词。

　　真正的美不全在于皮相，但收敛到完全看不见就是所谓的内在美？

　　别说笑了。

　　“可我不喜欢前男友送的玫瑰。”千奈美强调说，“异性朋友间也不该送玫瑰，不是么？”

　　然而卡缪的神色仍旧不为所动。

　　长叹了口气，千奈美没再说什么，率先转过身离开。

　　对于千奈美来说，与某人相交一定是有理由的，或是因为对方的财富与名誉所带来的利益，或是单纯地贪图感官上的享受以及自我满足，但这些在她眼里都是不必要的，可以放弃的东西……

　　就比如已经过期了的卡缪。

　　“晚安，长谷川。”卡缪勾了勾唇，眉目清冽，无悲无喜，冰冷的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几片玫瑰花瓣被风卷起，悠悠地飘落在他脚边。

　　感受到身后黏着在她背影上的专注视线，千奈美恍如不觉，径自走到住宅区入口处。从容地从手提包中拿出智能终端放在扫描处，随即检验面板上亮起通行的绿光。

　　千奈美晃了晃手机，并未回头，“晚安。”

　　自动门渐渐关闭，直到将最后一丝缝隙挤去。

　　***

　　酒吧的主营时段是在晚饭之后，因此中午时分的吠舞罗客流稀少，从窗外斜斜探进屋中的阳光中浮沉着微小的尘埃，与店内昏黄的灯光相融成温柔的暖色，漫过老板珍爱的英吉利吧台，变作一个个贴有法文标签的酒瓶上流转的暗光。

　　连时光都仿佛在这午间的静谧中舒缓了脚步。

　　“哟~小千奈，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找我？”

　　草薙出云一边用肩膀夹着终端通话，手中一边擦拭着玻璃酒杯，闲闲地调笑道。

　　“上次的，嗯……是叫伏见吧？他今天在吠舞罗么？”千奈美直接跳过日常寒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企图心。

　　“那个，小千奈……你该不会还没有放弃吧？”草薙出云长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抬手举着终端，“我还以为这么几天你已经忘了呢。”

　　这的确是符合千奈美人设的作风，她向来容易感到厌倦，几乎浑身都刻满了大写加粗的善变。

　　本性傲慢的千奈美，任性，骄矜，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具有的优势，并且懂得如何利用优势，这样的底气才是她最强力的武装，而不仅只是被追捧出来的自负。

　　所以千奈美极少为外物所动摇，或者质疑自己，就能力而言是非常优秀的品质，然而如果将这种游刃有余应用在情感方面……

　　草薙出云表示：“你见过修罗场吗？”

　　“请不要把我说得那么薄情。”千奈美在电话那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地强调着。

　　“都让你不要对吠舞罗的人出手了，”草薙出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少年的心是很柔软很脆弱的，要爱护他们，小千奈你不能……”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千奈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胡扯。

　　“你知道什么了？喂喂，小千奈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串忙音，草薙出云垮下肩膀，表情微妙，他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几小时即将在吠舞罗卷起的腥风血雨了。

　　（不过，似乎，有些期待？）

　　“咚。”

　　一个已擦拭过玻璃杯被放在了吧台上，老板挽高了袖口的手转而又拿起了另一个。

　　千奈美的效率很高，从挂断通话到她出现在吠舞罗，统共不过四十五分钟。

　　“对我们的新人很有热情呢小千奈~”草薙出云戏谑地吹了一声口哨。

　　“……人呢？”千奈美直奔主题，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各种意义上的。

　　“已经出去了。”

　　见千奈美投射过来的眼神暗藏冷芒，草薙出云心肝一颤，还是努力坚守住了自己的立场，不满地说：“我也没有帮你留住人的理由吧？都告诉你别对我们的新人出手了。”

　　“啧。”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草薙出云露出恼怒的表情，但语气却还是凶不起来。

　　“那天我亲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千奈美一手勾住青年的脖子，缓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留下了一线间隔，湿热的呼吸暧昧地洒在他的脸颊上，充满侵略性的女性气息让草薙出云不由绷紧了身子。

　　太近了，近到他甚至可以嗅见她的口红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小、小千奈……”草薙出云想要向后仰去，以脱离她的桎梏，但被那双清泠泠的眼睛所注视着，他的身体就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出云……”千奈美用诱哄的口吻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丝丝温柔间，有种令人战栗的甜蜜感。

　　（啊啊、真讨厌……）

　　（又是这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然后，草薙出云妥协般地闭上了眼，“……刚走几分钟，你现在去找的话应该能遇到。”

　　“明天请你吃饭。”千奈美闻言，毫不吝啬地在他颊边留下一个唇印，终于松手退了开来。

　　“法餐，你定位置。”草薙出云将视线从千奈美身上移开，无奈地摊了摊手。

　　“回见。”

　　叮叮叮————

　　门铃应声响动，转眼间，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酒吧门口。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草薙出云一边懊恼地抱怨着，一边伸手去擦脸上的口红印子，动作略显粗鲁，平日里总是有所保留的淡然不着痕迹地，裂开了一角，茶金色的碎发下，一双通红的耳垂若隐若现，似乎还有着向脖颈蔓延的趋势，“别看我这样，偶尔也是会害羞的啊。”

　　“……任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