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女神龙+陆小凤]明日相思燕归来》安菀重妖

1、第一章

　　欧阳明日第一次见到上官飞燕是在七岁，最渴望玩伴的年龄。
　　那个小小的姑娘正一身蓝衣，屈腿坐在高大的槐木之下，神色不渝的伸手揪着面前的一丛无名野草。
　　可她实在好看的不得了，瓷玉一般温润的侧脸和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让她看起来仿佛观音画中走出来的胁持龙女。
　　因此，即便是那张娇俏的面容上摆出了沉郁的表情，却也让人觉得惹人怜爱。

　　欧阳明日因天生软骨遭父抛弃，幸而遇得边疆老人，蒙他怜惜收为关门弟子方得以存有一席安身之所。但边疆老人所居之处僻静而险峻，少有人烟；加之他本人与欧阳明日年龄所差甚大，平日多以师徒相称，终究是过于拘谨了。而被吩咐派去照顾欧阳明日的小侍又多寡言。
　　是以，当欧阳明日见到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面容精致的小姑娘心里是极为开心的。

　　他推着轮椅往前动了几步。

　　轮椅碾过枯叶发出的破碎声让小姑娘迅速地从自己的意识中跳脱出来，戒备地抬起了头。

　　欧阳明日注意到她那漂亮清澈的深色眼眸在看到他后闪过了一丝惊异和狼狈。虽然她很快地低下头敛去了眼眸中过多的情绪，但是这仍是令他感到有几分局促。

　　他抿了抿唇，放在轮椅上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然而眼前的小姑娘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自己的戒心。
　　她抬起头，上下将欧阳明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便就不言不语的别过了头，又将攥成拳的双手环过了膝头。

　　欧阳明日不知这个举动是不是表明了她对他的不欢迎。
　　他略略有些失落，却还是没有离开。

　　迟疑了一会儿，他将轮椅推到了小姑娘面前，朝着她微微倾身伸过了手，“你怎么了？”

　　他这样轻声地问着，却得到了小姑娘恶狠狠的一个眼神，“不关你事！”
　　她的声音清脆朗悦，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婉，仿佛玉石击叩，所说的内容却不甚友好。

　　小姑娘在瞪了他一眼后，便拍开了他置于她面前的手。
　　她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他的掌心之上。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眼前的小姑娘却先红了眼圈，委屈道：“……疼。”
　　这让欧阳明日不由失笑。

　　“不准笑！”
　　小姑娘又瞪了他一眼。这一次她分外明亮的眼眸中却带着轻薄的雾气。

　　“好。”
　　欧阳明日弯着眸子浅笑着应下了。
　　他的手掌被重重的打了一下虽也是疼，然在看到了眼前小姑娘通红的仿佛兔子一般的眼睛后，他突然又觉得这点疼痛其实算不得什么。

　　在他说下“好”这个字眼时，面前的小姑娘偏着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辨认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她只看了几眼，便又转过了头。

　　欧阳明日想了想，还是没有走。
　　他俯下|身，执起小姑娘方才呼痛的右手。

　　小姑娘顿时绷紧了身，怒道：“你想干什么！”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欧阳明日下意识地便合上了手掌，握紧了小姑娘的手，却没想到惹来了小姑娘耐不住痛的一阵轻嘶声。
　　他慌忙又松开，将小姑娘玉白的右手翻了过来，捧在掌心，却震愕地发现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明显的渗着可怖的几近泛紫的深红。

　　欧阳明日仅随意一瞥便知道这伤定然是用戒尺之类的硬物重击掌心所致，连从衣袖中取出了活淤化血的药粉。

　　这瓶药粉还是边疆老人所制，因怕他软骨之症不时会磕绊着，如今却有了旁的用途。

　　小姑娘倒还想再把手抽回来，但欧阳明日已拔掉了药塞，将药粉小心均匀地洒在了她的掌心。
　　当药粉触及掌心的手纹时，一种说不出的刺痛就由纹路像迅速点燃的干草一般延至周身的各处神经。

　　小姑娘极力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却还是撑不住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吃痛声。

　　听到她含糊的声音，欧阳明日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她死咬着下唇颤抖着下颚却倔犟不肯示弱的模样，一时有些赞许和怜惜。
　　他倒也是知道边疆老人制成的这瓶药粉虽药效极好，然而这敷药的过程却很是不好受的。可除了这瓶药，他身上又无携带其他药品，实在是令人苦恼。
　　虽他也在边疆老人的教导下认识些许草药。只是若是他只身离开去摘了草药回来，怕是这小姑娘早已跑了。

　　欧阳明日倒是没想过让小姑娘回家，让她的父母为她敷药。
　　一来是他自己没有父母的音讯，便下意识地忽视了这点。二来则是担心小姑娘这伤口是遭受了家里人的虐待。不然这么深的印子，莫非还是这小姑娘觉得无趣，自己打了自己玩吗？

　　欧阳明日这样想着，不由温声问道：“还疼吗？”

　　小姑娘没回答，只是咬着下唇，唯恐泄露了自己喊疼的哽咽声。

　　欧阳明日想了想，捧着她的手掌放在唇边轻轻地呼了几口气，轻声道，“没事，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小姑娘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眼泪却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她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意在止住眼泪，却没想到牵连了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

　　欧阳明日有些无措。他伸手擦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水，但很快又有新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以为她或许是疼的，又或许是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便又捧起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吹着，说道：“不疼了。真的很快就会不疼了。”

　　小姑娘这下倒是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浅浅的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
　　但随即，她就敛去了笑意反倒是嘟起了嘴，任由眼泪垂在了眼睫。

　　她很不客气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这下他是听清楚了，回道：“欧阳明日。”

　　“我叫上官飞燕。”
　　小姑娘无比认真地看向欧阳明日，“你要记住。”

　　欧阳明日笑了。
　　他点点头，明朗的眼眸中噙着温润的笑意仿佛烟火那般璀璨盛放着，“我记住了。”

　　“那你再记住一点。”
　　上官飞燕道，“我方才只是眼睛里糊了沙子。——我才没有哭嘞。”
　　不等欧阳明日回答，她便已抽回手站了起来，转头跑了开去，“就这样，我走了！”

　　她跑得很快。
　　纤瘦的身影一晃，便淹没在一丛含苞的朱瑾中。
　　只留欧阳明日一个人捏着瓷瓶静静地呆在原地，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
　　他朝上官飞燕跑去的方向望了好几眼，轻声呢喃自问道：“上官飞燕……明天、明天她可还回来？”

　　——想来，一个人的岁月，终究是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