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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关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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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寿春侯薛康死了。
孝太后薛绾得知消息,当场震怒晕倒在太辰宫,内侍钱焕急诏太医院御医入宫诊治。
宁绝奉懿旨负责查办此案,而阮山虎在此时机提出请辞。
事实上,经过近半个月的收编整顿,宁绝的一杀一留之策已取得效用,加上他暗中向阮山虎通气,告知他阮鲤解救在自己手里阮山虎更不得不协助他。于是他对于北军势力已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控,要卸下阮山虎的职位另取他人顶替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他不欲将自己摆上风口浪尖,于是便私下收受了顾群的贿赂,向顾群允诺会在太后面前保举他为中尉。
果然,孝太后在病榻上询问宁绝对于此事的看法。
宁绝微微一笑,进言道:“臣以为钱侍中合适。”
钱焕没料宁绝竟然会在太后面前推选他,不由得惊喜交加,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又听宁绝道:“钱侍中处事周正严谨,又有带过卫尉禁军经验,由他接任中尉,太后娘娘大可放心。”
太后前不久因为胞弟薛康之死受到严重打击,此刻卧床不起,宁绝和钱焕是她的亲信中最为信任的两人,她见宁绝保举钱焕,心中也放心几分,虚弱地点点头:“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钱焕大喜:“多谢娘娘,下官定不负所望。”
两人从宫中回来,钱焕头一回主动跟宁绝搭讪,笑容满面:“多谢左署郎在娘娘面前替我美言啦。”
宁绝微笑:“无后与钱大人同为娘娘效忠,本应同声同气携手扶持才是。何况大人得职是大人的才干出众,无后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钱焕心里头想,这样也很好,薛康刚死,太后看中的就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分享一份全力总比三个人分享更好,既然是个双赢的局面,宁绝刚刚保他做了中尉,他也应该向对方释放一些好处表现出态度才是。
于是笑道:“哪里过奖。左署郎有这般才能,你也早就该升官啦。”眼珠子一转道:“你们五官中郎将成日喝酒酬唱,也不理政事替娘娘分忧,纯属尸位素餐,我看他这个位置实在不合适。”
宁绝连忙朝北一拜,面露急色:“皇上之臣,你我不可妄议。”
装什么劲?钱焕环顾左右,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难道,左署郎就不想再更进一步?”
宁绝装作听不懂:“如何的更进一步。”
“你帮我坐稳中尉之职,等北军入了我手,我帮你弄掉史逸,”钱焕贪婪的脸上露出一个凶狠的神色,“你放心,史逸这种三不沾,既不向着皇上也不向着太后的人,就是丢了官,也没人会怜惜。”
宁绝作出豁然开朗之情,感激点点头:“啊,那就有劳钱兄了。”
钱焕嘿笑朝他拱了拱手:“无后老弟,客气客气。以后朝中的大小事情还要靠咱两通力合作了。”
宁绝颔首,漆黑的眸子闪动着冰冷的笑意。
——钱焕不晓得,今夜过后宁绝会如是回复顾群:我在太后面前力保你,然而钱焕忽然反口,毛遂自荐成为北军中尉。
如此一来,顾群暗暗地也恨上了钱焕,钱焕正处于沾沾自喜中,并不晓得自己已经跟顾群结上了仇。
十二月,大雪封城,洛阳街道上行人稀少。
阮鲤住在春申集内院的书房暗室内,成日不见天日,屋子里冷得很;但是房间密闭无窗,生炭火又容易中炭毒,把她冻得全身发僵。
白天还稍稍好一些,夜里,整个暗室细黑一片,像冰窖一样。她唯有裹紧棉被缩在床头。
忽然,琉璃幕墙外面亮起了一束灯光,书房有人进来。
竟然是宁绝和凤仙。
阮鲤奇怪地裹着被子下了床来,站在琉璃幕墙前面看二人的举动。
宁绝微笑在同凤仙说着什么,凤仙却显得满面惊慌,抱住双臂连连后退,拼命地摇头。
当她退无可退之际,已经背靠着一面书柜,宁绝俯下身来,把她按在书柜上。
阮鲤微微地吃惊——难道,他对凤仙有点别的什么?
此时,书房里凤仙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宁绝叫她到这里,不仅出言挑逗撩拨她,还有动手动脚的趋势,可是她身为太后派来的细作,深知太后那强烈的妒忌心和独占欲,倘若自己跟宁绝沾上一点什么关系,岂能有活路可言?她怕得全身发抖,只能哀声乞求:
“主人,求求你放了奴婢……”
宁绝笑容勾魂摄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低沉的哑嗓道:“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你给了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不可以!求主人放奴婢一条生路。”凤仙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宁绝微笑着挑起她的下巴:“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可怕么,谁会要你的命呢?”
凤仙面如死灰,她绝不敢说出自己是太后派来的人。
阮鲤在琉璃幕墙之后听不见两人的声音,只见得宁绝捏着凤仙的下巴,面含冷笑,褪去她一半衣衫,不由得惊讶失色——他,真是放荡至极!
她转过身,心中有种反感和微微的恼怒,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继续扒在玻璃幕墙上。
这时候,宁绝刚好回头,眼睛同阮鲤一撞。
阮鲤心头一突,连忙背过身去,又想到他是看不见自己的,才缓缓转过身来。
宁绝冲那琉璃幕墙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阮鲤愣住了。
他是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看吗?
宁绝突然放开凤仙,袖子一扫,打翻砚台笔洗,高喝一声:“来人。”
雪鹰、文竹各率领府兵和家奴进入书房,见状不由得吃惊。
宁绝的声音冰冷无情:“此女夜入书房,意图勾引本官,将她拿下。”
雪鹰早有准备,几个家丁将面色惨败的凤仙架了出去,文竹看在眼里,心中惊慌骇然——这要怎么向太后汇报才好,她们都是太后安插在宁绝身旁的眼线,负责盯梢宁绝,如果被太后知晓凤仙姐姐意图勾引宁绝,太后不撕烂她的皮才怪。
她这样想,看宁绝的眼神了充斥了畏惧之意。
宁绝目光环扫众人,似有若无地掠过文竹,将她吓得噤若寒蝉。
他不紧不慢道:“从即日起,女子一改不得进入内院。”
他这么做,刚好通过太后的眼线向太后表忠,也杜绝了文竹被怀疑的担心,文竹稍稍松一口气。
至于凤仙,她必死无疑了。即便太后知道了追究起来,晓得凤仙对宁绝抱有那样的妄想,也会杀之而后快的。
阮鲤隔着琉璃幕墙,好似看懂了一点什么——如此看来,宁绝一定早就知道凤仙的底细了吧。
他之所以在这里打造一间暗室,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而外面却不能看见里面,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身边所有人对于他的用心。
这是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见这一切呢。
阮鲤轻轻舒了口气,对于她来说,凤仙被除掉也是一桩好事,至少可以避免自己不慎暴露,被太后知晓。
宁绝处理完凤仙之事,已是后半夜,窗外雪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簌簌下落。
阮鲤看他站在窗前观雪,过了一阵,他走向书柜,打开了机关,石墙缓缓打开,一股暖意从书房涌入暗室。
阮鲤已经躲回床上假寐,看见他进来,收紧胸口,装作均匀的呼吸。
宁绝挨着床坐下,低头,说话间气息扑面而来:“又不老实了?”
他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男人的气息幽幽传来,阮鲤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
宁绝凑近了观察她:“吃醋了?”
阮鲤睁开眼,有点受惊地看着他:“吃什么醋。”
“这个。”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一种热麻的感觉刮过皮肤,弄得她又痒又酥。
她缩了缩脖子,慌忙和他错开了眼神:“大人,我不晓得您说什么。我方才刚被您吵醒了。”
她躺在被子里,身上还穿着外衣。
宁绝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带着微妙的笑意,他也不点破,点了点头,将一物塞到她被窝里:“那起来,出去走走。”
阮鲤低头一看,手心里暖暖地捧着一个铜手炉,热烘烘地像个小太阳。
她连忙下床穿了履。
宁绝走在前面,阮鲤跟着他,从暗室跨入书房时还有一丝犹豫:“不会被人发现吧?”
“没人进得来,”他笑吟吟负手走在前,“进来的发现一个杀一个。”
她心里一怵。忽然想起凤仙,难道,他设计弄死凤仙,正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发现?
宁绝走到窗根,看了一眼火盆里的炭,仍然充足:
“此处未经我准许无人进入,你以后可以出来透透气——记得拉上帘子。”
“会不会太冒险了。”
“担心我啊,”宁绝背靠书案,双手撑着边沿,侧头看她,“放心,你还给我惹不出什么大乱子。”说着低头想了一会儿,微笑:“小麻烦倒一堆。”
“什么麻烦?”阮鲤忐忑相问,“我能做什么。”
宁绝回望了一眼墙上的挂画,挂画后面是那幅从外面望进去看似灰白的幕墙。
“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是我戒药的房间,所以不用炭。”
五石散药瘾发作全身发热,煎熬难忍,需要冰凉的环境降温。
他算了算时间,对她道:“我已经一个半月没有用过药了,都是在其中度过。”
她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意志:“那……你现在戒掉了么?”
“说不好,偶尔发作,”他蹙起了眉,问她,商量的口气,“你介意我晚上用那个房间么?”
“……”阮鲤点了点头。她还是真心希望他能够摆脱药物的控制。
那好,宁绝放下了窗帘,修长白皙的大手在阮鲤头上轻轻一按:“你在这里呆着,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