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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虎跳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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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水校尉甘宏和越骑校尉顾群打头,率领前部探路,刚进山谷,只见两边头顶山上草木枯黄,谷中风声渐疾,十分的不妙。

      “仲伯伯——仲伯伯——”风里好像传来女孩子娇嫩的喊声。

      北军众将听到声音从上方来,均抬起头看,却见右侧头顶,阮鲤赤脚站在高处,双手被绑,头被压得很低,正俯身朝这边大喊。

      她喊的是:“快走——此处有埋伏!”

      话音未落,她身后又走出一人,摇着羽扇笑容款款,丰神玉立,正是左署中郎将宁绝。

      宁绝居高临下,声音磁沉清锐,在山谷中响彻:

      “仲将军,你身经百战,怎会犯孤军深入此等大忌?胜败已定,不若及早归降,以免手下人多受苦难。”

      他的声音素来深沉,此刻却高高昂扬,在山谷中盘旋不止,听起来还带有一点轻松愉快的笑音,更令人恼怒。

      仲月言大骂:“无耻小人,速速下来与我决战!”

      宁绝在上面和他对话,哈哈大笑:“将军为何不上来呢?放箭。”

      说罢一转身,消失在那高处,取而代之的是数百名□□手,从两侧高处的山道上探头而出,头上均有伪装,手中弓箭上均带着引火的箭枝。

      霎时间,成百上千枝火箭从天而降,一时间山谷宛若流星火海,所过之处,草木红光。

      仲月言大怒,他看准了宁绝往山高处去了,立刻拨马回转,往他的方向追去。

      长水校尉甘宏担心主将安危,急忙喝道:“咱们先撤出去,和仲将军一起……呃啊!”

      他话音甫落,一把尖刀就从背后插进了他的胸膛。甘宏捂住左胸,震惊无比地回过头,却只见到战友顾群冰冷无情的脸庞。

      “顾群,你?!”

      顾群再用力深入一些,刀直接从左胸穿出,钉穿了甘宏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手汩汩而下。

      “仲月言一死,我就是北军中尉了。只怪你太愚忠,陪着他一起发疯。”

      顾群说罢大力收剑,血水喷溅,染红半边长空。甘宏身子一斜,从马上栽了下去。

      阮鲤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顾群临阵反戈一击,杀了甘宏,他的部曲越骑营也听他的指挥,配合宁绝的军队在山谷中大肆掩杀北军将士。一时间谷内火光冲天,杀声震天,成了人间炼狱。

      阮鲤看得心惊肉跳,忽然想起宁绝说的那句“按照安排,你已经死了”,又想起之前在仲月言面前,顾群多次举刀要杀自己,这才幡然大悟——顾群早就投靠了宁绝,潜伏在仲月言的身边,他有此举动正是为了挑拨仲月言和父亲的关系,以分裂北军!

      那父亲呢,父亲此刻在哪里?她焦急地观望着,突然,她搜寻到了父亲的踪影!

      阮山虎在乱军中脱身,抢了一匹马来,这时候北军自相践踏残杀,根本无暇顾及他。

      阮山虎也拨马朝往高处的山路上赶,一面大叫:“鲤儿别怕,等爹来救你!”

      “爹,女儿很好,女儿不怕!你和仲伯伯要小心,这里他们设了埋伏!啊!”

      阮鲤话没有说完,突然背后被一股强力狠狠一拉,她跌到宁绝身边。

      宁绝牵着鞭子的另一头,就像牵着阮鲤这只尽在掌握的羊羔:“你不是想要活命吗,我给你一次机会,跟我来。”

      阮鲤被宁绝带到了虎跳涧上的绝壁。

      这座山峰在邙山山群中并不算高,三面有更高的山峦环抱,西边乃是刚刚发生交战的山谷;而东面则面临一片平斫的绝壁。

      绝壁对面是一座直入云霄的料峭险峰,那险峰上挂着长似白练的大瀑布群,中间隔着十丈宽的悬崖。

      传说有神兽白虎为了饮啜清泉,从此间跃向对面的山峰,所以这一带又名虎跳涧。

      虎跳崖顶虽然平坦,却并不宽敞,而且上山的道路崎岖,并不能骑马行进,也不能够埋伏大军。

      阮鲤看宁绝带她走的路越走越险隘,心里越来越不安:“你要带我去哪里,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为了皇上、太后的安危,我须将仲元斋引得远些,辛苦姑娘了。”

      阮鲤不禁问:“你把皇上、太后藏哪里去了?”

      宁绝听了,停顿下来,微微一笑:“又想替仲元斋通风报信了?告诉你也无妨,此刻皇上和太后的銮驾,怕是已经进入洛阳城了。”

      阮鲤大吃一惊。

      宁绝在北军中有人,他早就策反了负责北军南部战线,封锁猎场的军将,故而在仲月言大军赶到官兵台前,他早已把皇帝、太后送出邙山猎场,并能够通过关口畅行无阻。

      并且,为了拖延仲月言骑兵部队追赶的时间,他还耍了一个心机,让皇帝的车驾先朝北行去了森林中,森林中马蹄纷乱,队伍行进的方向便被掩盖,然后再让皇帝太后大臣们把车驾换成马匹,由人轻装快马绕路向南出关。

      最后在空空如也的銮驾众装上石块,派士兵向北行驶,留下车辙误导仲月言。

      阮鲤心想,他为什么对太后这么忠心,难道他不憎恨孝太后的灭门之仇吗?竟然宁肯用生命交换引开仲月言,去走一条没有退路的悬崖?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宁绝神秘地一笑,提拉了一下鞭子的另一端:“阮姑娘,你须知晓,此刻你拖延我的时间,便是在拖延自己的生机。”

      他很知道什么人需要什么,阮鲤的确还非常渴望着再见到父亲,她不敢造次,可是这个关头,她不能不多作几分考虑。

      到了山顶,阮鲤一眼望去,大树后,草丛中,岩石底下果然布置了□□手和死士伏兵。

      宁绝也不遮掩,笑眯眯地还给阮鲤解释:“我打算活捉仲元斋。”

      宁绝用钥匙打开了阮鲤脚上的锁链,此刻阮鲤已经双脚疼得难以站立,宁绝用鞭子将她反绑挂在悬崖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另一头绕过树枝一圈拉向地面,命人用一块百斤大石压住。

      等仲月言和阮山虎上得山顶时,宁绝便立在那棵大树之下,衣带当风,宛若君子般谦谦微笑着:

      “阮司隶,你想救你女儿,就用这反贼的项上人头交换吧。”

      他对阮山虎说这话时,脚正对着树下那块百斤大石。

      阮山虎愤怒和震惊交织,冷汗滚滚,他紧张地看了一眼仲月言。仲月言此刻也正以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阮鲤道:“爹,别被他的话骗了,女儿掉不下去。你小心后面的强弩手。”事实上,只要宁绝此刻运功飞起一脚踢动石头,鞭子就会瞬间松脱,阮鲤也会随之掉下山崖,命丧黄泉!

      但是阮鲤不想让父亲因此被宁绝掣肘。

      阮山虎手里没有兵器,他估摸着此地埋伏的人数——擒贼先擒王,自己和元斋兄一起上,将宁绝擒伏,这样还有机会!“元斋,一起上!”

      仲月言率领一支亲信小队杀出重围,上了这虎跳崖,也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要活捉宁绝,作最后的一搏。

      “好。”

      阮山虎话音甫落,正要跃起,只听阮鲤一声尖利的嘶喊:“不——”

      阮山虎背后受了重重一掌,整个人腾空扑出去,跌出三尺开外。

      发那一掌的人,正是仲月言。阮山虎不敢置信地吐了一口血在黄土里,抹了抹嘴唇,爬起来回头看他——为什么?

      仲月言面沉如铁。顾群都会背叛,你怎么不会?你女儿在他手里,要是给我突然来个反戈一击,我命安能得保?“啸天老弟,对不住了!不要你帮忙,只在旁边不插手即可。”

      说罢,仲月言和部将们一同攻杀向宁绝,而此时暗处的箭矢齐发,伏兵皆出,和仲月言的人混战在一起。

      所谓人心,还真是瞬息万变啊。宁绝微笑旁观,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秋风劲扫,杀声阵阵,自相残杀和偷袭搏杀的人群们,配上邙山苍凉壮阔的背景,如一曲荒诞缓慢的哀歌。

      他正怡然地欣赏这一切,突然,草丛忽动,星芒陡闪,七八个光点从暗悄然飞来。

      宁绝听得风声异动,轻巧侧身,广袖当风挥舞数下,只听叮叮当当几声清脆响声,几枚暗器顺着他的袍袖掉落下来。

      “狗贼,交出妖后,饶你不死!”

      数名蒙面死士突然冒出,他们穿着跟宁绝安排的强弩手一样的衣服,但是很明显,他们冲着宁绝而来。

      雪鹰立刻上前护住宁绝,拔剑攻向这几人。

      宁绝脸色一沉,他的安排竟然出现了这种疏漏,这是他不能原谅的。

      “有意思,”他微笑得很优雅,很温柔,实则代表他很生气,“有胆活着前来,是否还能有幸活着离去?”

      他的右手此刻藏在阔袖里,肌肉正微微地收紧,食指和中指指尖,夹着一枚毒蒺藜——正是刚刚打向它的几枚暗器,都淬过剧毒,见血封喉;他打落了六个,接了一个悄悄藏在袖子里预备反击。

      “为虎作伥,我等取了你的狗命,自当离去!”

      而精疲力竭的阮鲤,此时听到这个中年人的声音,却觉得有一些熟悉,在哪里听过?她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去看,却见父亲阮山虎也正扶着胸口坐在地上,以无比震惊的眼神看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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