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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引狼 ...

  •   017

      阮鲤仍存有说服父亲的心,找了阮山虎许多次,均被他拒之屋外,或是推说公务繁忙,匆匆地到官署里去。阮鲤不肯放弃,这日趁他休沐日又来找,却只有石凌烟在里屋。

      “不必找了,你爹不想见你。”石凌烟捧一碗燕窝羹斜倚在红木太师椅上,两个新买的小丫鬟左右给她打着凉扇。

      阮鲤视而不见从她面前走过,找遍每一个房间,果然没有父亲踪迹。石凌烟冷哼一声:“没规没矩,难怪连亲生父亲也不待见你。太傅家怎能看得上你这样的儿媳,算你运气好,遇着太后封赏我,连带赐你解除婚约;要是过了门再被白三郎休出去,还不知多难堪。”

      阮鲤前世便知晓石凌烟是这样一个人,故而她此刻态度大转变丝毫不奇怪,反而她如此淡定倒使得石凌烟不能淡定起来。她换了个姿势坐,从鼻腔里冷笑出声:

      “如今我是你的主母了,你不称我为母亲,总该要唤一声夫人吧?”

      阮鲤找不到父亲,正准备要走,听见石凌烟这话骤然回过头来,已经伸出去的一只脚又收进了门槛里。

      石凌烟一边说,一边弹了弹那清水蓝的绣花齐胸袄裙边缘,从上面摘下一粒灰尘,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看着阮鲤,目中流露出一丝挑衅。“春华,按照规矩,姑娘向夫人问安,应当怎么做?”

      那新买的两个小丫头让她取名唤作“春华”“秋实”,都是极精明的人物,见这些日新主母不光从老爷处得了账房账册,掌起了财政大权,又接管了后园人事调动的权利,引进了石家的老妈子,又把奶娘贬去了后厨;知道这位新主母得宠,便顺着她意思接下去:“应当磕头,敬茶,叩拜母亲。”

      阮鲤脸上的愠怒之色令石凌烟很是满意,又继续悠悠地说道:

      “阿鲤,虽然你自小没有母亲教养,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毕竟咱们阮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门第,你如此地没有规矩,出去怕伤了老爷的脸面。我既然做了老爷续弦,就应当担负起主母的责任,把这规矩好生地给你教上一教。以后早晚要来同我与你爹请安敬茶,行四跪之礼。”

      石凌烟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屋外一声脆响:“你好不要脸,忘了怎么进这个门的吗?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缠上咱们老爷,你也配做咱们阮家的夫人,让小姐给您叩头,先瞅瞅自个德行!”

      石凌烟脸色大变,气得站起来往门外瞧去,只见四喜穿着粗麻布衣裳,端着晒豆子的簸箕,气冲冲地站在外头。“三小姐,别听她的,您跪不着她,咱们走!”

      春华立刻出门去:“敢对大夫人无礼,你活腻了!”扬起手便要教训四喜。

      阮鲤一把捏住春华手腕,目中射出两道冷电。她不言不语,春华的手却骨骼嘎嘎作响。

      春华疼得像脱臼一般,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知道这三小姐决不好惹,顿时怂了下去:“小姐饶命……”

      阮鲤松了手,春华像一条泥鳅慌忙逃回石凌烟身后。石凌烟原想再出言羞辱,却见阮鲤恶形恶相,眼中露出几分杀气来,不由得顿时心里害怕,虚张声势地挺起胸脯:

      “你!竟敢动手打人!你还敢打我不成?”自己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要是她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她就要闹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让她背上不孝不敬之名身败名裂!

      “为什么不敢。”阮鲤冷恨地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石凌烟心里犯怵,她一字一句道:“石凌烟,我杀你的心都有。”

      石凌烟骇然,瘫软在椅子里。春华秋实想不到三小姐不光是个练家子,还兼带性情如此凶残,眼中均露出害怕的神色。

      “三小姐,您是前途无量的人,犯不着和她们牵扯!”四喜放下簸箕,轻轻地拽着阮鲤衣角,小声地道,“奶娘连夜给您赶做了新衣裳,一会儿宫里的轿子就要来接人了,快些地去吧,您一定会有个好前程!”

      阮鲤这才想起,今日是受孝太后邀请参加皇宫里面举办琼华宴的日子。这些天她日夜忧心如焚,竟忘了这事。

      看看四喜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不由得一阵心酸,奶娘代为管家的时候,何曾亏待过这几个贴身丫头半分?如今石凌烟在家中得了权,便处处整治她的几个贴身人,不知父亲被她灌了什么迷汤,如此地由着她胡来。

      “三小姐,您快去吧,晚了耽误时辰不好!”

      四喜和一同被贬到后厨的三元、奶娘一样,都盼着阮鲤能够得到孝太后的喜爱,却不知阮鲤一心只想离开洛阳。

      摸了摸四喜连日消瘦的脸颊,阮鲤回头盯了石凌烟一眼,转头离开。

      四喜目送她出了垂花门,站在门口擦眼泪,想起还有绿豆在簸箕里没有晒透,正要去搬,忽然一只脚伸过来,用力地踩住了簸箕,四喜的手指被夹在地缝中间,疼得眼泪直往外冒。

      四喜狠狠抬头,对上石凌烟和身边连个丫头小人得志的脸。

      我是三品诰命夫人,治不了那死丫头,我还治不了你这小贱婢!石凌烟一抬手:“来人,拖下去先打五十板!”

      阮鲤坐在进宫的马车里,一路心事重重,不觉已到了宫苑。

      在外宫等候了两个时辰,进入重重禁宫。东莱阁建在御花园东面,依太清池临水而建,日落时分,清风徐来吹散酷暑,宫女们沿着太清池点起灯火熏香,星星点点,宛若仙境。

      孝太后坐在主位的长席上,右边依次坐着内宫众官,左侧坐着面带病容的安乾公主,安乾公主乃先帝的吴美人所生,同当今皇上一母同胞。此刻她垂首低眉,显得十分柔静。

      殿阁下面分列坐着从宫外请来的清客名流,清一色均为洛阳城中的年青才俊。

      阮鲤坐在安乾公主旁边,孝太后的目光扫过全场,经过阮鲤时,见她虽然绝代美貌,却穿着很低调朴素的淡蓝衣裳,并无半丝与日月争辉之意,眼中似透出几分赞同,眼光缓缓地滑过了她。

      今日孝太后带着雍容的凤冠,流沙金的霞帔罩着姹紫嫣红牡丹罗裙,显然是全场的焦点,时间像在她身上停止了流动,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她笑容楚楚,举杯祝酒:

      “先帝爷开国立号时,定下每年在凤凰台举办一回琼华宴,款待天下贤能名士;他一生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哀家时刻不敢忘记他的恩诲。这一杯酒敬先帝爷,祝大魏国运永昌,万世太平。”

      众人纷纷起身跪祝。

      孝太后又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盛会,哀家老了,不能一辈子辅佐皇上,这未来的天下,还要倚仗你们辅佐贤治盛世。”

      她这样说,使得一些满怀抱负的青年们心潮起伏跃跃欲试;然而,也有一些青年坐在席上神情凝重,显得并不那么愉悦。

      阮鲤看得通透。如果真的是为皇帝选拔人才,为何要宴会不到皇上。

      孝太后举办这场宴会,名义上说择贤,但是来的均是一些五官俊朗面貌端正的青年男子,其实她不过是为自己挑选男宠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孝太后会真的邀请自己来,也许她此刻已经起了撤换仲月言的意思,想要将父亲阮山虎提拔接任仲月言,故而对自己也格外亲近拉拢。

      阮鲤感到很焦虑。倘若父亲真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前一世也不会死在孝太后手里了。

      果然,宴过半巡,孝太后便借口观摩作品,邀请了一些擅长丹青的年轻人移驾去殿内。留下的安乾公主便代替她接管了宴会。

      阮鲤看席上众生百态,一些没能被太后立刻看中的年轻人满腹绯怨,怏怏地看向那夜色中金碧辉煌的殿堂;有的人既怕被太后选中遗臭万年,又怕得罪太后,只能装疯卖傻埋头豪饮;也有人面露鄙夷之色,更甚者拂袖而去。

      就在这群人中间,有一双很恶心的眼睛隔着酒席盯来,色眯眯地粘在阮鲤身上,令她如坐针毡。

      ——御史大夫薛康。

      薛康进宫原本为参奏而来。

      就在前几日,中尉仲月言以薛康在家中扩建的观景楼高度超过管制,阻挡了北军望楼的视线为由,派出军队冲入薛府,强行拆除了他的观景楼。薛康暴跳如雷,立刻就回来跟太后姐姐告状。

      可是姐姐的态度不痛不痒,虽然对仲月言不满,但只答应暂时罚俸,这给睚眦必报、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的薛康打击不小,他原打算软磨硬泡再煽风点火,勾勒点仲月言背后非议太后的罪名出来达到目的,却被姐姐拖来吃酒。没想到几杯酒下肚,他的怒火真的消了一半,因着对面席位上,竟然坐了个如此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阮鲤坐在安乾旁边,眉若远山,目似秋水,端的一个绝代佳人;她偶尔抬起头来敬酒,那清媚潋滟的眼神就像天上飘下来的一丝羽毛,将他的心火撩得痒嗖嗖的。

      薛康咽了咽涎水,借着酒劲,腆着脸,走过去挤开了安城县主,坐到了阮鲤和安乾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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