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集千蓝

7、（七）

　　林果馨的姐姐林秋果在正月底出嫁了。在娘家，她是父母的左膀右臂，是妹妹乘凉的大树，是小侄子虎子最爱粘着的人，是林春芬的知己朋友……由以上罗列的这些，就无庸赘述她的出嫁在家人朋友心中引起的是怎样的感受了。
　　立春已有一个多月，天气却依旧寒冷。不知春冬二神怎么交接班的，是“冬神”还没过完权力的瘾不肯退位？还是“春神”不热爱岗位消极怠工？
　　林果馨在整个寒季的作息特点是晚睡晚起。这天早晨，要不是调皮的阳光透过窗帘缝儿照射她的眼睛，她还能睡上个把小时。醒来后，她没有立即起床，而是裹紧被子回味起所做的美梦。这下阳光没辙了，它能把她扰醒，却无法将她从暖和的被窝里拉出来。不过，林果馨这回没赖床多久就一骨碌爬起来，原来，外屋里响起了她表哥赵家亮的说话声。
　　“果馨没在家？”她听到表哥跟母亲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后问到自己。
　　“在里屋还没起呢！”
　　听此言，赵家亮朝里屋叫道：“懒丫头！太阳都晒着屁股了，还不起来！”
　　“起来了！”林果馨应着声开门出来，“——你又来给我送书了！谢谢、谢谢呵！”
　　“先别忙着道谢，这回我是空着手来的！熟人都被我搜刮遍了，实在是找不出来了。不过，我一位在收购站工作的同学，答应以后收到旧书就留心给挑一点。”
　　“成天追着你表哥要书看，又不上学了，看书还有啥用啊？！——亮子哎，你成天怪忙的，别听她摆布！”
　　“舅妈，果馨喜欢看书是好事，您别嫌她。”
　　林果馨拿个马扎坐到赵家亮对面。“瞧，连您外甥都这么说！以后您得支持我才对！”
　　林母不以为然，说道：“姑娘大了，学学针线活儿、饭食活儿才是正经。在家跟着我，怎么着都行，以后到了婆家，啥也不会，有你犯难为的时候！”
　　“我一听见您唠叨这些就头疼！放心吧，啥事也难不倒我！人家姑娘会的，我不光全会而且比谁做的都好！”
　　赵家亮揶揄道：“首先，你吹牛比人家吹的好！”
　　“谁吹牛了，我真有这本事！咱就说纳鞋垫子吧，我随便这么一纳，就让我们村纳的最好的春芬姐夸奖了。哎，为了感谢你给我借书，我正准备给你纳一双呢。”
　　“那就快点纳，我迫不及待地想欣赏你的杰作！”
　　“保证精美的让你舍不得往鞋里垫！——哎，亮哥，年初四那天我去看望大姑，你怎么早早地就上班去了？是不是算计好了我要去，怕我烦你，提前溜了？！”
　　“春节前后，是我们那里最忙的时候，我尽自在家待能行吗？不过要是早知道你那天去，我就晚一天走了。”
　　“逮着个机会就标榜自己，你工作积极、事业心强、是个称职的好干部行了吧？！”——赵家亮是他们公司的业务副科长，官虽然很小，但年纪轻轻的能在一个大公司当上这个职务，也算是年轻有为吧。
　　“哈，小丫头，现在学得说话连讽带刺，哪个老师教的？！”
　　林果馨眨眨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哎，我啥时候教你的？”
　　林果馨皱皱鼻子，“少自作多情，本姑娘是自学成材！”
　　赵家亮喜爱的看着她这副俏皮的样子，说道：“一个多月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是吗？我怎么看着你变矮了呢，噢！是身体横向发展显的！亮哥，你不是说你很忙吗？人家都是忙得瘦了，你怎么反而胖了，是食言了还是揩油了？再这样下去，可就成猪八戒第二了！”
　　林果馨的这番话，正好被忙进忙出做家务的林母听见。前面那句话她听不懂，但后面提到的猪八戒，老太太却不陌生。
　　“你这闺女真是没大没小的，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亮子哎，你喝茶，甭搭理她！——疯疯张张的，没一点大姑娘样子！”
　　林果馨狡辩道：“我这是夸他长得富态！”
　　“你糊弄不了我，哪里有拿猪八戒夸人的！你表哥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就能成跟孙猴子了！”
　　林母话音一落，林果馨就放声大笑。赵家亮也忍俊不禁。
　　“我说错啥了？”林母被二人笑得摸不着头脑。
　　赵家亮解释道：“我们笑您说她是孙猴子。”
　　“可不就是能的像孙猴子！”
　　这时，炉子上坐的一锅准备馇猪食的水开了，林母拿了瓢子去舀地瓜糁子。
　　“二师弟！茶再不喝可就凉了。这些花生够吃吗？要是不够，那里还有呢！”林果馨说着指指炉子上的锅，“一会儿煮熟了，先依你享用！”
　　“等舅妈回来，我再给你告上一状！”
　　林果馨朝赵家亮拱拱手，“请二师弟嘴下留情！”
　　“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蓬头垢面的哪有一点美猴王的风采，我看还是叫你傻大姐算了！”
　　林果馨朝表哥扮个鬼脸，起身去梳洗。
　　回来后，赵家亮问她想不想出去工作。
　　“还用问吗？当然想了，求之不得！”
　　“我们那儿一个商店缺人，要不你去干干试试吧？”
　　“你不是说着玩吧？！”
　　“我会是说着玩吗？！”
　　“可我啥也不会啊。”
　　“刚才谁说的？——‘啥事也难不倒我！’，怎么一转眼就……”
　　“我不过是谦虚一下！别人能干的事，我会干不了吗？”
　　“就这么定了！你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块走。”
　　“去了可得好生干啊！”在一旁看炉子的林母嘱咐女儿，“在外头不比在家里，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不行！端人家的饭碗就得服人家管，可不能给你表哥丢脸！”
　　“您放心！我不给他丢脸，只给他涨脸！——亮哥，我怎么报答你？”
　　“把嘴上许下的那双鞋垫真纳出来就行。”
　　“好说！等会儿我去拜托春芳姐给你纳一双更漂亮的。——我的手艺虽然不错，跟春芬姐比的话就差远了。”
　　“我要你亲自给我纳一双！呃，自己动手纳更显诚意。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手艺不错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好，你耐心等着吧。”
　　……
　　就这样，林果馨在表哥的帮助下进城干上了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