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封刃作书

7、第六章

　　海皇殿在一座小岛之上，而小岛则是浮在沧海之上。

　　除了那两个如粉雕玉琢般的小童子，海皇殿便再也瞧不见其他的侍者了。这沧澜除了偶尔去人间走走，更多的时间则是在海边听鲛人唱歌，怎么也看不出一副要吞天的样子。只是天道神谕事事应验，天帝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时不时派人来催促，倒是让风幽好一阵发愁。沧澜待她极好，甚至将海皇宝座上的明珠取下来送给她，她实在是下不了手。

　　海月当空，四面夜风萧瑟，依稀可以听到远处那悠渺的歌声。
　　小院中的石桌上摆着棋盘，阴阳盒中装着黑白棋子。风幽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拾起一枚黑子摸索了好一阵子又扔回了盒中。“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头便瞧见沧澜那张脸。“只是个幻象而已，人家正在听鲛人歌呢。”风幽嘟囔了一声，一枚棋子朝着那半空中的虚影掷去。

　　砰地一声响，棋子落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

　　“何苦一人在此。”一声轻笑从后方传来，风幽猛地扭过头去，却见那长廊的栏杆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面上微微一红，她低着头哼道：“鲛人公主回深海去了么？”

　　“你说呢？”沧澜撑着栏杆一跃而下，拂去了衣上的花痕，她慢悠悠地朝着风幽走去，口中则是笑道，“你听这风中还有鲛人那如泣如诉的歌声呢。”

　　风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有事问你。”与其在这儿多做揣测，不如直接问清海皇的心思。海皇吞天？沧澜与天界诸神并无往来，亦无深恨，何必做这等事情呢？瞧沧澜的样子，不像是那等枉顾生灵的恶人。

　　“正好，我也有话要听你说。”沧澜在风幽的身侧坐下，一双眸子亮如星辰。她凝视着风幽，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握在了掌中，轻声道，“你倾慕我对么？正巧我亦有此意，我留你在海皇殿不是没有原因的。”

　　仿若一个霹雳响在上空，风幽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怎么都没有料到沧澜会说这等话，红晕从耳根子处蔓延，一张面庞艳若桃李，眸光潋滟。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扭身避开了沧澜的眸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谁，谁喜欢你了！”

　　“天孙大人，口是心非。”沧澜轻笑一声，双手搭在了风幽的肩上，将她的身子掰过来，认真地说道，“你我具有此意，为何不结成伴侣？这扭扭捏捏太小家子气，心中有话直接倾诉出来便可。”

　　“不行！”风幽拂开了海皇的手，道，“我是天孙，你是海皇。”

　　“为什么？”沧澜皱了皱眉，“你的道心明明已经动摇了，你心动了。”

　　“我——”风幽刚开口，她的唇便被沧澜冰凉的手指抵住，垂下了眼睫，风幽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怦怦乱跳，面上如同火烧一般，口干舌燥。偷眼觑了沧澜，她那素白的脸上亦有一丝红晕。沧澜她的心是否也如我一般乱跳呢？抬头对上沧澜的眸子，风幽好一阵恍惚，几乎迷失在她的眼中，颤颤巍巍的手也抬起摸向了沧澜的心口。

　　怦怦怦——

　　沧澜将风幽拥入了怀中，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如此良夜，便请这明月做个见证。”
　　殿中香气缭绕，轻纱飞扬。细语呢喃，婉转似是歌声。

　　风幽拥着锦被埋首在双膝中，露出一对泛红的耳尖。沧澜披了一件外衣，从榻上滑下，轻声道：“我闻到一阵酒香。”

　　风幽抬起头，眸光迷蒙，她的心神早已恍惚，脑子中一片混沌根本想不起任何事情来。她看着沧澜颀长的身形，一阵阵的羞意如同海潮一般上涌。不过是片刻功夫，沧澜已经提着一个还没开封的小酒坛爬上了小榻。

　　“来，饮一杯。”沧澜挑起了风幽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眸，轻笑道。小几上的夜光杯已经被她取来，那美酒在杯中晃动，映着两人的面容。风幽心中一动，微微地启唇，就着那杯沿轻啜着美酒。“沧澜……”她低低地唤了一句，夹杂着些许的叹息。

　　“嗯，我在。”沧澜低声应道。

　　“你可有弑天帝自立之心？”对上沧澜那晶亮的眼眸，恍惚中，风幽总算想起一些事情来。她抚了抚额头，将酒杯推开，有些许的醉意上涌，靠在了沧澜的肩上，她闭着眼道，“天道降下神谕，说天皇纪六万三千年，海皇吞天。”

　　沧澜勾唇轻笑一声，问道：“那你看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天皇纪六万三……三千年？”风幽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除了那须弥界中的日子，自己竟然在海皇殿停留了百年之久？“神谕是假的么？”

　　“不。”沧澜的唇中吐出了两个字，她舔了舔唇，笑得极为妩媚，“神谕已经应验了。”

　　“这——”

　　“我一直知道你寻找我的目的，也知道你从天帝那儿讨来了‘醉神’。我本生于混沌中，远离三界，那天帝之位又算什么呢？我自是不屑为之。奈何，你们信了，偏要来百般试探。”沧澜叹息一声，抚了抚风幽的长发继续说道，“那烟云都的一切不过是我须弥界中出现的一个幻象罢了。”

　　“你……”风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一阵晕眩，她揉了揉眉心，沧澜的吻又落了下来，一双眼眸盛满了虔诚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