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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   唐小藕与夏长赢原来坐一排,最近一次调位子,老师把夏长赢安排到了唐小藕前面。他们使用的课桌由学校提供,凳子却是各自从家里带来。唐小藕和夏长赢一般高,但她的凳子比夏长赢的矮,每当被夏长赢挡住视线,唐小藕便踢他的凳子腿。总是被打扰,夏长赢自然会烦,一天忍无可忍了说道:“跟老师说一声,咱俩换位子!”
      “不行!我不换!”
      唐小藕坚决不同意是有原因的。以前两人坐一排时,唐小藕在课上做小动作,总会被夏长赢发现;老师若不在场,夏长赢立马就行使职权将她训斥;老师在场的情况下,他则把训话留到下课后,反正不会放过她。现在夏长赢坐到了她前面,想挑她的毛病也挑不到了,除非他的后脑勺上长着眼睛。
      “我知道你为啥不想换!”夏长赢说,“在你前面,我也照样能抓住你做小动作!”
      “吹牛大王!”
      “不信就走着瞧!——那咱俩换凳子!”
      “你的凳子这么丑,我才不换!”
      “他的凳子面宽,坐上去可舒服了。”夏长赢的同桌说,“你不跟他换,我可要换了!”
      “真的?那我试试再说。”
      唐小藕坐了坐夏长赢的凳子觉得确实比她的舒服,就同意了。
      ……
      翻绳子是女孩们常玩的一种游戏,可两人玩,也可一个人玩。过去,唐小藕所用的绳子无非是棉线或麻线,现在她鸟枪换炮用起了腈纶毛线。唐小藕有两根颜色不同的腈纶毛线,一根宝蓝色一根酒红色。田樱樱、杜鹃及别的女同学都很眼热,问她从哪里淘换来的。唐小藕不无得意的告诉她们,是她三姑给她的,她三姑还有好多呢。女孩子喜欢刨根问底,追问她三姑从哪里得来,唐小藕如实相告是她三姑的婆家送的聘礼。
      红、蓝两色的腈纶毛线是夏家给唐彩虹的聘礼之一,是夏广青特意去县城买的。在西樊家堡,若有姑娘定亲,村里的小姐妹们定会前去观赏其聘礼。男家一般都遵循当地的行情下聘礼,聘礼包括礼金和衣物两项,令姑娘们好奇和感兴趣的是衣物一项。唐彩虹定亲的当天晚上,她那位四位“闺友”便去参观了。见唐彩虹的聘礼中有两色毛线,先于唐彩虹定亲的杜艳梅心里不平衡了。——她只收到一种古铜色毛线,明摆着她的婆家是为苏立生准备的。杜艳梅的这份不爽一直持续到夏广美定亲后才稍稍减轻,等参观了苏立英的定亲聘礼才完全消弭。
      这红、蓝两色毛线不仅惹得杜艳梅心潮起伏,也让唐小藕垂涎三尺。一天,她趁她三姑在家时,故意向奶奶索要线绳。她奶奶拿出一个早年自己用纺车纺的棉纱穗子,唐小藕嫌弃棉线不结实也太细;她奶奶拿出麻线来,她又嫌颜色难看。
      “有没有那种又粗又结实、颜色还好看的?”
      唐彩虹听见了说道:“你说的那种是毛线。来,我剪给你一根。”
      唐小藕激动的差一点欢呼出来,忙跟着三姑去她睡觉的小西屋里。
      “你要哪一种?”唐彩虹把两种颜色的毛线都拿了出来。
      两种毛线唐小藕都想要,摸摸这一样又摸摸那一样就是不表态。唐彩虹看出她的心思,便每样给她剪了一根。
      因这两根漂亮绳子,唐小藕一时成了女同学巴结的对象,课间,大家都争着跟她玩翻绳子游戏。
      这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不知什么原因,上课铃已响过多时还不见老师到来。等的无聊,唐小藕便掏出绳子偷偷玩起来。她一会儿用蓝绳子玩,一会儿用红绳子玩,正玩的带劲儿,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攫走了她手上的红绳子。
      抬头看到是夏长赢,唐小藕正要发作,瞥见数学老师来到教室门口,忙坐正身子将课本打开。
      中午放学时,唐小藕和田樱樱、杜鹃一道走。
      “看到夏长赢,你俩就告诉我一声。”唐小藕一面回头张望一面跟田樱樱和杜鹃说。
      “你找他干啥?”杜鹃问。
      “他把我的红绳子没收了,我跟他要回来。”
      “再让你显摆!”
      “他来了!”田樱樱说。
      唐小藕也看见了夏长赢,拉着田樱樱站住。杜鹃只好停下来陪她们。
      “把绳子还给我!”等夏长赢来到跟前,唐小藕说。
      “我交给老师了!”
      “扒瞎话!你根本就没上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还给我!”
      “他要是狗的话,你不成老鼠了?!”杜鹃说。
      唐小藕噘了噘嘴表示对杜鹃不满,然后对夏长赢说道:“等升入初中,说啥我也不和你这个爱管闲事的狗待在一个班里了!”
      “他还不愿意和你一个班呢!”见夏长赢只是乜斜了唐小藕一眼并无还嘴之意,杜鹃忍不住仗义执言。
      “一个鼻孔里出气!谁不知道你们是亲戚啊!”
      “你和夏长赢也是亲戚了。”田樱樱说,“以后你俩互相让着点儿,别老是闹矛盾了。”
      “我妈说了!论起来,唐小藕和夏长赢的这种亲戚关系远不如我和夏长赢的亲,差远了!”杜鹃说,“——是吧,长赢哥,还是咱俩这种亲戚亲,呵?!”
      “不亲正好!我又不稀罕他!”唐小藕说。
      夏长赢回了一句:“就跟谁称罕你似的!”甩下她们走了。
      在中樊家堡村西头,唐小藕与田樱樱、杜鹃分了道。
      走东山脚下这条小路的学生不多,高年级的只有夏长赢和唐小藕。夏长赢不屑和包括他弟弟在内的几个一二年级的学生为伍,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唐小藕有时会跟苏家双胞胎姐妹同行,大多时候也是独自一人。
      看到走在前面的夏长赢,唐小藕又想起她的红绳子。
      “夏长赢!你站住!”
      夏长赢就跟没听见似的仍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你聋啊?!”唐小藕追上去捅了一下他后背,“我这样喊你,你都不停!”
      “叫我干啥?”
      “你甭跟我装傻!快把红绳子还给我!”
      “我早就扔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
      “我翻翻你的衣兜!”
      “翻就是!咱先说好,翻不出来就不能再追着我要了!”
      将夏长赢的上衣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红绳子,唐小藕又让夏长赢自己翻裤兜给她看。
      “没有,是吧?!”
      “找不回来我也不急,我再和俺三姑要就是了,俺三姑多的是!——再说,我这里还有一根呢!”唐小藕说着掏出蓝绳子在夏长赢眼前晃了晃。
      “你再在课上玩,我照样给你没收!”
      “我不会再让你抓住!”
      “你试试看!”
      ……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教五年级的老师相继缺课。等了半天不见语文老师的踪影,班长夏长赢便代管这一天的最后一堂课——安排同学们温习某一篇课文。上课前,唐小藕与一位女同学用蓝绳子玩过游戏,被迫中断的那份“玩瘾”,此时因老师的缺课有所抬头,由于忌惮夏长赢,她几次掏出蓝绳子又放回去。
      班长的震慑力毕竟无法与老师相比,虽然夏长赢盯的很紧,依旧不时有说话声响起。每当夏长赢站起来制止说话的同学,心不在焉地温习着课文的唐小藕便朝他的后背翻个白眼或皱皱鼻子。在夏长赢又一次站起来维持秩序时,唐小藕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整他的念头——悄悄地将他的座位抽掉。
      “恶作剧”念头驱使着唐小藕伸脚将夏长赢的凳子推向一边后,立即就后悔了,然而夏长赢没有给她改正错误的机会,转眼间就屁股着地,而且还拿后脑勺与课桌腿比谁更硬实。
      夏长赢跌倒的那一瞬间,唐小藕的大脑吓成一片空白,他那一声惨叫,接着把她拉回现实。
      这时夏长赢的同桌和另一位男同学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见夏长赢的后脑勺没有流血,唐小藕心中的恐惧略微减轻,也敢说话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夏长赢摸着后脑勺“咝溜溜”地吸着气,顾不得理她,他的同桌代为指责道:“原来是你干的?!你忒过分了!”
      唐小藕羞愧难当,逃避性地趴到课桌上。
      ……
      放学的路上,杜鹃叫住夏长赢,想看看他头上碰出来的那个包变小了没有。夏长赢不让,捂着后脑勺跑开。
      “你看你干的好事啊!”杜鹃谴责起同行的唐小藕,“让夏长赢的头上磕出那么大一个疙瘩!”
      “这种玩笑不能开。”田樱樱也说,“万一把他摔坏了,可就麻烦了。”
      “她才不是开玩笑!”杜鹃道,“她是因为夏长赢没收了她的绳子报复他!”
      “我没有。”唐小藕弱弱地分辩。
      “鬼才相信没有!上课玩翻绳子就是不对!夏长赢是班长就该管你!他没告诉老师,你没挨批评,你不光不感激他,还使坏心眼子……”
      起初唐小藕一声不吭,任由杜鹃批判,后来杜鹃说她像《黑三角》里那个偷着下毒药的女特务时,就崩溃了。
      “杜鹃打错比方了,她并不是真的认为你想害夏长赢。”田樱樱劝慰道,“别哭了,再哭人家就都看你了。”
      ……
      夏长龙和唐大鹏他们那些低年级学生早已行至村边,此时东山脚下这条路上只剩下夏长赢和唐小藕。起先两人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后来夏长赢站在路当中不走了。唐小藕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没有注意到夏长赢在半道上停下,等走近他身边时才猛然发觉。
      唐小藕以为夏长赢要跟她算账,畏畏缩缩的后退着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别再数落我了,我受不了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了……你别告诉我妈行不行……”
      “数落你干啥,我都嫌累的慌!”
      “那、那你怎么不走啊?”唐小藕半信半疑地站住。
      “还给你。”夏长赢从兜里掏出上午没收的红绳子。
      唐小藕吸了吸鼻子,接过来。
      “当时你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翻着?”
      “你还没到跟前,我就转移袖筒里了。”
      “比狡猾的狐狸还狡猾!”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在课上玩儿!”
      “不了,保证不了,我改了!”
      “我不管你改不改,反正再让我抓住就没这么便宜了!——东边树丛里有个鸟窝,才报了一窝小鸟。你想看吧?”
      “嗯,想看!”
      “可别告诉唐大鹏和夏长龙呵,他们知道了会去掏那些鸟。”
      “嗯,我不说!——你的头还疼吧?”
      “早就不疼了!”
      “我看看那个疙瘩行不行?”
      “不行!”夏长赢立即捂住后脑勺。
      “让我看看吧,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行。”唐小藕跟在他身后央求着,“行吧?就看一眼,就一眼……”
      夏长赢受不了这种纠缠,命令唐小藕住嘴的同时,放下手来。
      唐小藕凑到跟前,不光看了,还摸了摸那个疙瘩。
      “有麦黄杏那么大呢……回家,你对你妈说吧?”
      “我跟她说干啥!”
      “你真的不说?!”
      “谁和你似的!”
      “我也从来不在我妈面前说这种事儿。可是杜鹃肯定会告诉你妈,你能挡住她吗?”
      夏长赢摇摇头,“杜鹃是——你越不让她说,她就越说。”
      “那怎么办?!你妈要是知道了就不喜我了!”
      “我想个办法洗清你就是了。”
      “你想啥办法?!快告诉我!”
      “还没想出来!——行了呵,你再罗嗦,我就不想了!”
      ……
      晚上,夏长赢和夏长龙正在做作业,他们的表姑杜鹃妈来到。
      “长赢啊,你头上磕的那疙瘩消下去了吗?”杜鹃妈一进门便问上了。
      “疙瘩?啥时候磕的?家来怎么没说?”夏长赢的妈妈李清美问。
      “早就消下去了。”夏长赢怕他妈妈和表姑就此说个没完,撒起谎来。
      “你这孩子,家来怎么还不说呢。”杜鹃妈说,“——在学校里,小藕偷着把长赢的凳子抽开,让他摔到地上去了,杜鹃说摔的还不轻呢!”
      “嗨!你这孩子怎么得罪她?”
      “呃……我洒了她一身墨水,把她气坏了就抽了我的凳子。其实当时我也发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照样坐下了。”
      “不是吧?!我怎么听杜鹃说小藕上课玩绳子,你给她没收了——”
      “那是上午的事。下午,我先惹的她。”
      “以后放老实点儿,别伸手撩爪的招惹人家!”李清美说,“有你叔叔这一层,不担是非,你吃点亏不要紧,让人家吃了亏可就……”
      “你说的呢!”杜鹃妈打断她表妹,“凭啥咱家的孩子吃亏就不要紧?!”
      “我怕他在外头惹事,先摁伏他摁伏。”
      “还有赶上长赢懂事的吧?!你甭嘱咐,他心里有数!”
      “咹,长赢多少还懂点事儿,长龙是一点事也不懂!属破车子的,成天楔打才行!”
      “正好好的,你说我干啥?!”夏长龙把手中的铅笔往桌子上一摔,向他妈妈抗议。
      “长龙就是稍微皮一点儿,也怪懂事啊,兄弟俩都怪懂事!”杜鹃妈忙打圆场,“——表妹啊,我听说长赢他奶奶家给了三妮不少彩礼,光毛线就有两种颜色。”
      “别的东西和人家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份毛线。那毛线不光她的,也有广青一份。”
      “听说那毛线是广青专门进城买的。”
      “咹,是啊。”
      “集上又不是没有卖的,还用着专门去城里买。——你进他们家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隆重过。”
      “那时候还没这东西。”
      “没这东西,有那东西,别的东西也没见他们多给。”
      “唉,比不得,谁让人家那么受广青喜欢呢……”
      “我也怪喜欢大鹏他三姑!”夏长龙插嘴道。
      杜鹃妈和李清美哗哗地笑起来。
      “笑啥呀你们?!”夏长龙听出她们的笑声有点儿“不怀好意”,急了,“我就是喜欢她!我还喜欢大鹏他姐姐唐小藕呢!”
      “喜欢好啊。”杜鹃妈止住笑说,“喜欢比烦恶(wu)强。”
      “小藕姐也怪喜欢我!但她不喜欢我哥哥,还有点烦恶他呢。”
      夏长赢脸上挂不住了,反驳道:“那是因为你把我的小画书什么的偷着拿给她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不待搭理你们是真的!”
      “长龙哎,你怎么还吃里扒外的。”杜鹃妈说。
      “看看能怎么着啊,又少不了他的!”
      “以后不能再称呼大鹏他三姑了,应该叫婶婶。”李清美说。
      “现在就改口忒早了点儿。”杜鹃妈说,“称她姑就行。”
      “以前,当着她的面我叫三姑来着。”夏长龙说。
      “暂先还这样叫吧。”
      “你们家就兄弟俩,长赢他爷爷奶奶要是一碗水端不平可就忒不对了。表妹啊,以后你不能这么好说话,再这么好说话还得吃亏。捎话撩话的勤说给他们一点儿,好让他们心里有点数……”
      “表姑,你这叫挑拨离间!”夏长龙说。
      “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好歹!”李清美说,“你表姑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我好!我好了,你兄弟俩不就也好啊!”
      ……
      夏广青和唐彩虹定亲不久便接父亲的班进城当上工人,因此躲过了麦收时节的超强度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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