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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   绘琍纱一向笃信神灵。

      L不止一次讥讽她双掌合十的姿态怪模怪样,她轻轻横他一眼,幽幽怨怨欲言又止,L看出她想说甚麽,然而追问下去,她便摇摇头淡笑一笑,在胸前比划十字,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说没甚麽,难得你回来,我们去蛋糕店好吗?你有空吗?

      小教堂的七彩琉璃窗倒映著阳光的斑烂,L喜欢这个地方不为别的,因为这里柔和的宁静与置身光明的绘琍纱,一颦一笑一眨眼,如同天使光洁无瑕;她跪在大理石上的真挚的虔诚,回头瞄望的眼光浮动,及残留在他身上的暖煦的体温……L故意放轻脚步,那个时候的绘琍纱犹如虚缈的圣女,薄薄洒在她周围的金光是上帝的光华。

      L望著脚下那片凉冰冰的大理石,以往绘琍纱跪在这里祈祷,内容他不知道,可是八九不离十环绕他和梅罗。她生命中单单爱著这两个人,对她而言无可取替。

      抬头迎上是圣主基督的雕象,L蹙眉,试著单膝跪下凝神再看,是不是从这个角度仰望,会看得著它无所不能的真面目。他来不及看出甚麽,背後蓦地响起一把冷冷的童音:「依靠神灵吗?想不到L你堕落了,早知如此,该由我来保护绘琍纱,至少她不会让落到这个境地。」

      L没有反驳。

      犹豫之间,脸如土色的渡捧著血腥刺鼻的盒子来敲他的门,当他调动太平洋军队的时候,细细地敲门,说L…绑匪送包裹来了。

      L有非常恶心的预感。不,不是预感,他能嗅到包装华美的礼物盒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腥甜味道。他压紧双腿,执拗地移开脸去,声音带著颤抖的倔强,把它拿走,我不看。

      ……L。

      我说我不看!

      他疾呼著抗拒那美丽的礼物箱,小小的巴掌大的体积,用闪亮闪亮的礼物纸包好,红的绿的丝带轻轻飘扬,他看在眼内骤觉是潘多拉的宝箱。太平洋军的总司令在海洋的另一端听著,L厉声要渡赶快把盒子拿走。

      他执意不肯打开盒子,开启它的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梅罗。

      金发男孩子惊怒交集的表情深深凿在L幽深的眼眸里,盒子跌在地下滚碌碌掉出两件物事。他看见一只被整齐割下来的耳朵,还有以血写成的信笺——今天是左耳,明天是右耳,後天呢…L,你喜欢手指还是眼珠?

      他要是不来,每天便收到绘琍纱的身体的一部份。
      L,我会把她还给你,你喜欢这个归还的形式吗?

      他料到是这种倒尽胃口的东西,所以说甚麽都不想看。

      「你指挥的海军部队,是以拯救绘琍纱为大前题吗?」梅罗在L走过的时候抛下这句话。他张开凶狠的眼瞳凌厉地瞪著姿势伛偻的男人,他知道这个名为L的男子,曾经爱过那个名为绘琍纱的女子。

      曾经爱过,是过去式、完成式。

      也许是被抢夺不复返的过去,也许是跳跃中间的过程提早抵达终点的完成。双方犹有许许多多的意犹未尽,直至收到绘琍纱的耳朵前,L依然为割舍不下的情谊优柔寡断。

      不过他是L。站於世界顶端的L,没有可以愚弄他的人,没有可以软弱他的事。
      那是梅罗的臆测,他心中有一套答案。

      「不,我的指令是,拘捕犯人为前题。」
      梅罗笑得很吃力,L就此从他的身边走过,路过的风带起一阵破碎的甜香。

      L敲著键盘,等候军司令的回报等到走了神,於是绘琍纱乘搭名为回忆的滑翔伞降落到他的身边,翻开她心内的图册,记满一幅幅他们相处的片段,有些朦糊,有些清晰,有些年长月远,很久很久都没想起来过。

      L想,如果上天给她回来的机会,这次他要好好地拥抱她。他不会发了疯地亲她让她缺氧窒息,不会藉故在她身上涂满巧克力酱,他不会不会不会,再用有色眼镜看她。

      他只是想她回来,再一次柔声软语叫他的名字。

      真的,不管她缺了耳朵短了胳膊抑或少了眼珠。

      耳朵被割下来一定很痛。L拿起开信刀,刀边闪烁著胆颤心惊的寒光。他对著镜子挽起头发,试著在耳弧割一道浅浅的长口子,血珠一点点渗出来,他掩著伤口,血从指缝流了满掌。他痛得半身麻木,连□□的气力都没有。

      L给伤口贴OK绷的时候,不无吁嗟地猜想,要是绘琍纱看见他自残会不会扼断他的颈子。
      贴上去了,他呆在镜子前。
      ……果然,割耳朵真的很痛,下次他不会尝试了。

      「L。」萤光幕传来司令官的嗓子,他扑上去握著咪高峯,顾不及额尖的冷汗滑到眼帘下犯难,说:「怎麽了?」

      「根据你的指示,逮补成功了。罪犯一共五人,全被扣上手拷带上飞机。」

      「检查清楚,没有漏网之鱼吗?」

      「已详细检查了,岛上没有馀孽,刚才派人乘快艇在方圆十里海面兜查,有发现的话马上通知你。」

      「……人质呢?」

      他很艰难地发出这短短的三音节,耳朵的伤又泊泊流出鲜血,L紧紧掩住,那道痛楚便沿著经脉爬到左心房,绵密而细致的一下下抽痛著。

      「…我很抱歉,L,主犯表示已经把她推出大海。」

      她彷佛在剧痛中做了一场梦,L朝她走来又离她而去,他脚踏之处生出珍奇的蓝色鲜花。她问他那是甚麽,他摘了一朵放在鼻边轻嗅,说是彼岸花。

      彼岸花在他和她之间砍出一道看似近在指咫实则海咫天崖的鸿沟,他说再见了绘琍纱,她说我最讨厌你了L,说的时候两人不望著对方,因为脸上有著不争气的泪痕。他越走越远了,她猛地想起有句话没有亲口告诉他,想叫他回来可是他已经远得听不见。

      她想著如果上天给她再见他的机会,她想告诉L她很爱他。

      她感觉海水的咸涩冰冷在身上翻腾又退去,好几次无法呼吸,好几次飘流的木板碰到疑似巨鱼的物体。她被黑布裹住双眼,分不清昼夜晨昏,男人把她推出海前紧紧绑著她的手足,她想自我了断都做不到。他说,运气的话,说不定L能赶上你被鲨群撕咬得支离破碎的一幕。她在他耳边虚弱地呢喃,你是个人渣,给他提鞋子也不配。

      绝望中绘琍纱想到小教堂的石膏雕象,还有L不屑地数落她迷信的苍白面容。要是世上真有神灵的话,请让她……再见上那个人一面吧。她感到有股沉重灼热的液体从眼棂夺眶而出,周遭扬起一阵急烈的旋风,她似要被海洋的漩涡卷进深渊,蓦地身体被提了起来,黑布被粗鲁地扯去,尖锐的阳光刺进她的双眼。绘琍纱吃力地颤动著如蒙上灰色淡霞的眼珠,展开疲虐而安心的微笑。

      「是你吗…L?」

      *

      审判来得好快。

      曾经听闻世界第一侦探L的办事效率,真正见识到还是冷不防吃了一惊。检察官戴好高象徵性的假鬈发,虽知多此一举仍然拨了电话,接听者是渡,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直接连络L。

      连那个受尽折磨的女孩也不例外。

      电话接通了,他清一清嗓眼,道:「我是佛兰次检察官……」

      L相当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和手术室的红灯牌,医生护士在血液库与手术室之间忙碌地奔走,他提起双足绻缩在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玩弄著巧克力包装纸,梅罗看不过眼一把抢过来扔掉,焦躁地咬著苍白的唇瓣。L从他白多黑少的睿智眼瞳转移到窗外的蓝天白云,天空湛蓝得如此深远,皓白的绵云飘来了又慢慢过去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待会儿要带绘琍纱出外散散步。

      她发不出声音长睫合上前一瞬间只来得及问他,是你吗?L……

      他想说是我,我在这里。可惜晚了一秒,她合上疲惫的眼睛,像吃了毒苹果的公主睡得很妩媚,一呼一吸由短促急疾到漫长无息。L突发奇想去亲吻她的嘴唇,因为童话里的公主都是因为王子的吻苏醒的,然而他只在她的嘴里吸到血液的味道,没有苹果的馀香也没有香草的芬芳。

      他大抵不再是适合做梦的年纪,绘琍纱从他的手臂移到推床上的一刻,白雪公主的灵魂在她的身体蹦了出来。

      他歪著头认不清楚那个发如檀木唇如稠血的女人是谁。她不是绘琍纱。

      他意味悠长向梅罗说,绘琍纱比白雪公主美丽多了,真的。

      尽管她的耳朵不可能复原了,L轻轻轻轻沿著绷带触摸她的脸颜,她眉头蹙了,他弯身在她的身边说,是我,我在这里。

      她也许听见,所以眉头松开;他也许觉得把握最後一次的妄想不为过,所以凑上去吻了她。

      轻柔地……彷如一支低沉的圆舞曲,他们在流动的乐声中转来转去,从中世纪转到现今,白雪公主的血液从此在她的体内消耗殆尽。

      她睁开眼,双手攀上他的左胸,感觉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在律动。

      生命是美丽的奇迹。

      当她说,太好了,你没事。L感觉乾涩的眼睛有甚麽湿润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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