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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穹苍别忆 ...

  •   苍梧与母韩缇已至矣,登穹苍山见云深。孟明送至,遂别。时云深作田初归,休于堂上。其女云盈于内厨造饭。云深方饮茶,云盈端饭出。云深笑谓女:“远客将至,汝出而迎之。”云盈不解,“何人将至?”云深笑而指之,时苍梧同母入,云盈道:“夫人为何人?”云深道:“夫人远来可好?”韩缇闻之,泣,云盈忙宽解之,携入内室。苍梧亦入,见一七岁少年,坐于椅上观书。
      韩缇与云深一书,乃苍遨之亲笔也。其文录于下。
      云深兄:
      弟之妻兄韩溟莒城败,为明謇所谮,谋反下狱。循明謇之性,命必不久。韩溟待弟恩重,弟不可去,然弟之妻女亦须保,不然,玉龙泉将不传。现修书于兄,冀兄善待。苍遨虽死,亦感君之厚恩,他生必大报之。妻韩缇携玉龙泉,并弟之平生所有。弟知兄乃高人,与太公望等,女梧儿尚幼,他年成人,不必告以实情。噫,弟将归去,上天有灵,必佑兄之高义!
      华阴苍遨书
      云深览毕,感叹,己虽有阴阳之变,亦解世之深情,不过于此。遂言:“吾已知矣,必将竭尽所能,护汝母女平安。”韩缇之泣渐止,抱苍梧,苍梧知母含悲,徐徐而抱之。云深见苍梧,问道:“此女为苍梧乎?”韩缇道:“是,今七岁矣。”云深观之,心下大惊,龙瞳凤颈,极贵验也!然不言。遂呼一少年,“霖郎,速与夫人小姐相见。”那少年应了一声,向韩缇苍梧一礼,自道:“沧浪云霖,请多指教。”云深道:“此为吾兄之子也,今于此处学道,梧儿可与之为伴。”苍梧点头,韩缇道:“奴观此郎眉清目秀,可为沧浪云氏?”云深笑道:“正是。然吾长师人也,与之远亲。”却道沧浪云氏,知为何人?此族为九州一大族也,天下闻名,虽不为王侯,亦世代诗书之家,以文学称之。
      云深韩缇等闲话,云霖苍梧却入书室。云霖仍持书观之,苍梧坐于侧,亦看。苍梧道:“汝知书乎?”云霖道:“如今已读五经,不曾深知,止闲暇耳。”时云霖观《诗》,正为《关雎》。苍梧笑道:“试为我言之,可乎?”云霖遂言,“《关雎》所言,男女之情事也。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也。”苍梧知之,默默不语。少时,苍梧道:“汝最喜观何书?”云霖道:“吾最喜言诗文,亦与云深叔学琴,时亦习剑。吾剑术不过吾之诗文。”苍梧笑道:“吾不善作诗,学于汝可乎?然吾剑术为吾父亲传,为吾之厚爱也。”云霖道:“吾诗文不如云深叔,汝可向云深叔学之。来此不久,吾感云深叔为一高人也。”苍梧道:“如何高人?”云霖一笑,道:“此幽微难明,惟自知也。汝母唤,去之,吾欲观书。”苍梧应,怏怏去之。
      苍梧遂去与母同坐,一时云盈唤众人,饭已熟,今日有远客前来,云盈复加菜。云深上桌,道:“乡野之人,无美馔招待,仅有山肴野蔌,随便用些。”韩缇感慨,道:“奴与苍遨居华阴时,与君饮食亦同,君不必如此言之。”众人坐于一大团圆桌,山肴野蔌,亦有物外之趣。寂而饭毕,云深入内室静息,云盈带韩缇苍梧入房歇息。
      房舍不大,居西厢,然雅致,有书画。云盈道:“房舍已整好,若要什么,就请唤我。我住正堂侧室。”韩缇放行囊于侧,道:“云姑娘,不必多忙,自有我料理,先去歇息。”云盈遂去,韩缇料理,物各居其位。一时苍梧欲睡,韩缇遂安之。苍梧寐,韩缇一人,思苍遨而不知。启玉龙泉,忆居华阴之日,舞剑月下,琴瑟相合,何其快乐!今日孤鸾,欲泪而不可得,可知苍遨身在何方?是否得活?思肠百转,终不过一叹,恍然间时已渐去。苍梧醒,见母启玉龙泉忧伤,宽慰道:“父亲若去冀州,定来穹苍山寻,母亲不必忧伤。”韩缇应,为女梳头,抱抚之。
      无言至晚,韩缇与云盈于内厨造饭,苍梧旁观,云深于后院浇菜,云霖于侧学圃。云深居穹苍山久矣,少多才,知天地,与苍遨友善。性好悠游,终身不仕,然不以为意。娶妻,有一女云盈,今年十六。老而妻死,择良壤,遂居穹苍。躬耕自给,鹤发童颜,以善养气故,世人以为道家。今受苍遨之请,亦见苍梧之贵验,欲以平生所学授之,以为有传也。
      晚间,众人饭,菜蔬皆云深亲植,并无肉食,以云深养气,故不食肉。饭毕,各人回房。云深与女居正堂,云霖居东厢,韩缇苍梧居西厢。于夜无话,夜间韩缇苍梧入睡。苍梧有一梦,为苍遨托梦故也。忽忽苍梧到一处,乃华阴别业也。其父苍遨坐庭间,合目静心。苍遨感苍梧至,启之,徐徐谓苍梧道:“梧儿,今日父至,为一别也。”苍梧急问道:“为何一别?”苍遨道:“明日为吾之期,今日前来,为一事也。”苍梧道:“父亲请言,梧儿必记之。”苍遨道:“汝舅韩溟兵败,明謇恶之,使之死。然明誉仁义,追封而厚慰之,使妻子不至离散。人世恩仇自多,汝不必还仇。忘却旧恶,方为平生。”苍遨渐去,苍梧追之,然不及。苍遨终去。一时苍梧醒,忆梦中之事,仍记于心。
      天明,苍梧以之告母,韩缇忆苍遨临别之言,知苍遨已去,泣之不止。苍梧欲哭,然终无泪,止宽慰其母。云深起更衣,闻韩缇哭声,问道:“夫人何故哭泣?”韩缇、苍梧已整衣,韩缇出,答道:“梧儿梦,言苍遨已去,然不知死于何处。”云深知之,思绪转于千里之外,察之,苍遨真已死矣!云深叹,少宽慰之,于后院焚香,祭告之,愿苍遨早登极乐。
      少时,云盈晨炊,唤众人。一桌皆为清淡之菜,不过乡野之食。一时饭毕,各人去,云霖苍梧同坐,观五经。云深山下作田,云盈同韩缇纺织。可叹华阴之景,终以不复!山间舞剑之人,鸾凤和鸣之时,可知今日之叹?过午,人皆无言,韩缇摆香案,同苍梧祭苍遨。韩缇合目坐于蒲团之上,追思苍遨之容,犹不曾故去。
      怅惘间时日渐去,苍梧之学艺渐长,韩缇心下亦安,爱者虽去,仍有一女可待,故不为悲。然事终与愿违。时下里年节将至,村中乡里多作乐事,社戏祭祖。另有儿童之戏,爆竹之物,昼夜响声不绝。云深亦喜乐也,知云霖苍梧孩童,故常与之下山,与村中儿童共玩耍。一日,云氏同韩缇苍梧下山,雪后初霁,仍有寒意。韩缇著冬衣,携苍梧手,同云盈同行。云盈年十五余,娉娉婷婷,他年将归矣。云霖苍梧处之久,情谊日甚,嬉笑怒骂常耳。今日一游,众人无事,怪道韩缇身上不适,归山即病,卧床不起。云深医术亦善,以药草医之,苍梧亦进汤药,然病久不愈。
      年节已过,山野之间虽乐,不及田园。况韩缇病,众人忧之,亦无意趣。渐至十五,晨起,韩缇嗽愈急,苍梧上巾帕,接之,有血。苍梧大惊,出而告云深。云深切脉,心下已知,遂语苍梧:“夫人之病已成势,恐不治矣。”苍梧泣,云深出而谓云盈,准备参汤进之。
      时苍梧泣,韩缇忍病而劝慰之。韩缇自感人生如此,阴晴圆缺。苍梧渐大,遂不能见之成人,然有云深教导,亦无缺憾也。韩缇谓苍梧道:“梧儿莫哭,今有云深,为娘一去,泉下亦无憾矣。”韩缇复嗽,感喉间腥咸,复语道:“汝幼时,吾常与汝父言,复寻得一所在,不复出,与俗世隔绝,自作一逍遥。可惜未成,汝父去矣,今吾亦将去,留汝一人,当以父事云深……”苍梧泣,无言以应,止握手点头。不时云深等入,云盈端参汤。韩缇道:“吾尚有一心事未了。”云深前,“夫人请说。”韩缇道:“苍遨之玉龙泉,有一剑法,梧儿已习,然尚未精熟,冀高人为之教导,便可无憾也。”云深遂道:“此事无难,定当谋之。”韩缇仍嗽,语道:“多谢高人厚意……”言毕,脸上发红,云深知是回光返照,忙使云盈进参汤。韩缇牙关已紧,看着苍梧一笑,竟是去了。
      苍梧见母已去,大哭,云霖劝之,稍稍解意。苍梧守丧尽哀,即下葬日,亦洒泪一别,今生之缘已尽,他生可能再遇?韩缇葬于穹苍山南,为一明月松岗,人莫能及。苍梧冀母身后得一幽静所在,虽生前无奈,身后亦可为愿。
      浅望穹苍,今盈川双侠,一女独存。世事存亡难料,是非恩怨不明。欲知后事如何,有一诗云:恩怨百载幻穹苍,是是非非谁明了?明月十五流萤夜,不知冀州枉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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