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62、第六十二章

　　“锦凤，颜家还有多余的粮食？”

　　颜胜雪离开之后，颜冰雪才问出心里的疑问。

　　“当然。”锦凤的回答很肯定。

　　“足够与夷族交易？”颜冰雪禁不住疑惑，虽然不知道犬藜人口多寡，但想也知道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够，怎么不够？”锦凤笑了，神色颇有些诡异。

　　天顺自建国以来，因为境内自然灾害较多，人口增长缓慢，但增长虽然缓慢，可也毕竟是有增加，而天顺的粮食生产却每况愈下，从最早的年年丰收，粮食囤积到近些年勉强维持，甚至有几年还是欠收的，本国所产粮食维持国内所用已经是勉强，又哪来多的粮食与夷族交易？就比如此次与犬藜通商，天顺交易的商品也大多是盐、茶叶以及丝绸、瓷器之类，粮食所占的比重是很低的。

　　颜家是天顺最大的粮食供应商之一，每年所产粮食都悉数卖给国家，即使是有余粮，也不该有这么多。

　　“少主可知道，颜家每年究竟可以产多少粮食？”锦凤问道，神色还是一样的古怪。

　　颜冰雪自然是摇头。

　　“朝廷也不知道。”锦凤笑了。

　　“你的意思是？”

　　“颜家每年产多少粮食，只有颜家自己知道。而每年交多少粮食，自然是根据粮食的产量多寡上交的。”锦凤嘴角浮出一丝嘲讽，“朝廷既然不知道颜家产了多少粮食，那么上交粮食的数量自然也是由颜家说了算。”

　　颜冰雪皱眉，天顺一直发展缓慢，最大的原因就是缺粮，可颜家有如此多存粮，却宁愿囤积起来谋取暴利，也不愿意上交国家，这也难怪天顺诸帝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对付颜家。

　　锦凤似乎明白颜冰雪在想些什么？道：“那么少主可知，颜家每年将粮食出售给国家，能够获利多少？”

　　颜冰雪自然还是不知的。

　　“是零，零利润。”锦凤看了颜冰雪一眼，冷笑道：“甚至可以说是负利润。”

　　“什么？”颜冰雪吃惊道，如果真是这样，颜家宁愿将粮食囤积在手中，都不愿出售给国家，那原因就很明显了。

　　“当年，天顺建国，天顺帝将晋城这一带富饶的土地分封给嘉德皇后的家族，就是因为嘉德皇后有秘法能令粮食增产，越是富饶的土地，增产的粮食也就越多，而天顺的前几任帝后都是颜家的女子，所产粮食几乎是无偿供给了国家，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天顺的近几代君王意识到必须将这块富饶的土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受制于人，便逐渐疏远颜家，秘密对付颜家，因为颜家的土地是天顺帝分封的，历代帝王若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能强行收回土地的，于是，他们制定了一个长久的计划，一代一代的分裂和削弱颜家，当年颜家本家与分家之和便是其中的一个小伎俩。颜家既失宠于帝王，粮食却必须年年上交，长久以来，入不敷出，自然也就衰败下来。颜家自然不甘心就此衰败直至灭族，便借由年年的灾害，嘉德皇后所传秘法失传，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降低为由，减少献给国家的粮食……”

　　“……颜家将囤积下来的粮食趁每年旱涝灾害的时候高价出售，以所得利润来维持颜家的开销。”颜冰雪接着说道。

　　“不错，但私售粮食毕竟是欺君之罪，颜家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所以每年囤积的粮食能售出的也不过十之一二。”锦凤点头，话锋一转，道：“可颜家宁愿把粮食囤积在仓库里烂掉，也不会便宜了朝廷，便宜了皇帝。”

　　没想到颜家和天顺历代帝王之间的恩怨竟已经严重如斯，帝王想要收回土地，可颜家却也不可能放弃土地，颜家存在的一天，对天顺的帝王来说就是一个阻碍发展的障碍，而这些年颜家的做法也的确成为了障碍，颜家越是反抗，就越是加强了帝王想要除去颜家的决心。

　　颜冰雪沉呤着，他虽然不知道天顺的开国帝王是怎么想的，天顺帝对颜凤翎的无限宠爱和对粮食增产的殷切期盼，直接造就的却是天顺后世帝王的无限麻烦，象颜家这种掌握国家根基命脉的家族是不该存在的，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家族在自己身边存在，而且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帝王的心是最宽广的，但同时也是最狭窄的，颜家与帝王之间的对抗，挑战的是君权的威严，也是对帝王脸面最大的羞辱，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即使是端昭登上皇位，只怕也会同天顺的历代君王持同样的态度，颜家如果不放弃土地，振兴颜家便只是一个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梦；而放弃土地，也有可能倾刻间毁家灭族。

　　“当年若不是嘉德皇后，又哪来今天的天顺王朝，颜家世代为天顺所做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天家薄情，只不过数代，便将颜家的功绩忘得一干二净，反而心心念着的是怎么除掉颜家，夺取颜家的封地，如此做为，令人心寒。”说起朝廷，锦凤与颜家所持的态度却是一致的，带着不屑，也带着一丝仇恨，对历代天顺的帝王也没有什么敬意。

　　颜家倒是标新立异的典范，在这个时代，人们讲究的是忠君爱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使多少忠臣良将含恨而殁，君权神授更是造就了一大批诸葛亮式的贤臣名将，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明知扶不起还要扶，虽九死犹不悔。而明明白白敢和天家对着干，你待我不仁、我便还你于不义的反抗精神，虽然不智，确也让人敬佩。颜冰雪叹了一口气，嘴里说着“愚蠢”，脸上却满是感叹。

　　“其实，何止是颜家，便是其他产粮大户，面对国家的低价收购，也没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拿出粮食来的。”锦凤冷笑道，“商人逐利，给他们谈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危难是一点也不管用的。天顺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朝廷拿不出多的钱银来收购粮食，强自征收只会激起民众的反感。”

　　“说到底，还是天顺国力不强。”颜冰雪叹了一口气，若国力强盛，能有足够的钱银收购粮食，只要商人们有利可途，哪怕利润低一些，相信大多数的商人还是爱国的。可现在的结果是，国家没有足够的钱来收购粮食，而强行征收却导致商人们虚报粮食产量、隐匿粮食、不愿意把粮食出售给国家，而没有足够的粮食，便无法发展国家，而无法发展的国家，自然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收入，这样便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历代帝王虽力精图治，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万丈雄心都憋死在了钱上，也难怪他们会把主意打到颜家的土地上来。

　　“所以说，与敏王合作，出售粮食给夷族，颜初静是一定会同意的，你只管答应便是。况且这事有敏王在背后支持，自然能避人耳目，朝廷也抓不到什么把柄，颜家和敏王的利益拴在了一块，对颜家的发展是有利的。”锦凤思虑得很周道，“主子身为太子妃，与太子也有利益上的联系，这样一来，颜家和太子及敏王都扯上了关系，颜家有难，太子和敏王都不会坐视不理，有这样的局面，颜初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她素来做事沉稳，是不可能把赌注都下在主子你一个人身上的，这朝堂之上，皇子之中，止不定还有什么人跟她也是有联系的呢。”

　　可是，将粮食出售给外族，却实在是壮大了夷族，削弱了自己。

　　颜冰雪稍稍有些忧虑。虽然他来自现代，自小受到的也是民族一家亲的教育，但他附身在颜冰雪的□□上，从内心深处便产生了一种对天顺王朝的归属感，不管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还是这个身体里逝去的灵魂的愿望，都不愿意看到犬藜的铁骑踏破天顺的山河。出售粮食只是暂时的，他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他选择帮助端昭，并不仅仅满足于帮他登上帝位，骨子里他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有施展的舞台，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一个男人最骄傲、最快慰的事情，天顺历代君王做不到的事，若由他帮助端昭一步步实现，岂不也是一种证明自己的方式？

　　一时间，豪情万丈。

　　“主子？”锦凤不明所以地看着颜冰雪脸上的喜色，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弟弟了，和以前的他相比，他变了很多，变得陌生，也变得高深莫测，可莫名的，这样的一个他，却让她觉得光芒四射，充满了摄人的吸引力。

　　远远地传来爆竹声声，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刻，便是这深宫也似乎变得宽容了许多。

　　“快过年了。”颜冰雪感叹，不知不觉，来到天顺已经大半年，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快过年了。”锦凤也跟着感叹，她目光如水，眉间却有着挥散不去的悲伤，或许追亿流年，记得最深刻的，永远是那些痛苦的事情。

　　门外朝霞、彩娥她们领着一群宫女、太监们正在贴福字、挂春联，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出去吧，宫里派来教习礼仪的嬷嬷也快到了吧。”颜冰雪有些无奈地道。

　　“是。”锦凤也撇了撇嘴。

　　因为是第一次在皇宫过年，虽是个特殊的体验，却也是一件极为复杂繁琐的事情，据说天顺的年节有祭祀神佛、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等一整套的流程，为了不在年礼上失仪，宫里特别派了教习礼仪的嬷嬷来教他和锦凤礼仪，还好彩娥、朝霞她们都是得力的，又在宫中多年，对宫里的规矩和惯例都知之甚详，在她们不着痕迹的帮助提醒之下，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只是如今一谈到学习礼仪，两人便脸带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