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32、第三十二章

　　太子有一双忧郁的眼睛，这是颜冰雪见到端昭第一眼的感觉。当红色的盖头被掀起，那双眼睛就让他强烈的感觉到了这种情绪。

　　端昭的笑容很淡，却让人无法忽略其中的温柔，他长得并不英俊，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太子殿下。”

　　颜冰雪轻轻的唤了一声，无法抑制自己的紧张，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适时地低下了头，却给旁人一种羞不胜禁的感觉。

　　唱礼的嬷嬷带着一众宫女，将盛放红枣、花生、荔枝干、桂圆、红豆、绿豆的盘盏摆上桌。

　　锦凤上前端了合卺酒，呈到端昭面前：“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饮合卺酒，愿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先放着，你们都下去吧。”端昭淡淡地瞥了一眼酒盏，却没有伸手去接。

　　锦凤微愣，抬头看了端昭一眼，却见他表情自然，似乎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得依命将酒放在了桌子上。

　　“奴婢们告退，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众人齐声祝愿，然后行礼退下。

　　锦凤离开的时候很是忧虑，可是颜冰雪并没有给她进一步的指示，她只有无奈地关上门，任内心独自煎熬。

　　“饿了吧。”端昭温声道，端来那盘花生，“没有什么吃的，将就一下。”

　　从早上辞别颜府，皇家繁琐的婚礼仪式早就已经让颜冰雪头昏眼花，肚子也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现在却只能矜持地道谢，而并不真正的取食。

　　“谢太子殿下。”

　　“吃吧，今天一整天累坏了吧。”端昭叹了口气，把盘子塞到颜冰雪手里，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端昭的靠近让颜冰雪微微后缩了一下，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端昭显然误会了。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端昭柔声道，将圆凳向后移开了一些。

　　颜冰雪惊讶地抬起头，微微瞟了端昭一眼，便低下了头。目光看向桌上的合卺酒，思考着端昭话中的意思。

　　“我想，在这种时候，任谁也不会真心嫁给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吧。”端昭苦笑了一下，诚挚地看向颜冰雪，“要你嫁给我这将死之人，真是委屈你了。”

　　颜冰雪目光一闪，突然有一种赌一把的感觉，“原来，太子殿下竟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

　　“我很想装做不知道。”端昭眼睛里忧郁的神情更浓了，“只是太过明显的事实，让我想要装做不知道都不行。”

　　“太子殿下，难道你就这样认命了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端昭幽幽地道：“我不仅是父皇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他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不论是做为儿子，还是臣子，都只能遵从。”

　　“那么殿下甘心吗？”

　　“甘心又怎样，不甘心又怎么样？”端昭低下头，语气有些失落，“难道让我也去和我的那些兄弟们去争吗，争到了又怎么样，兄弟反目、骨肉相残，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

　　“难道太子殿下不争，其他诸王就不会兄弟反目、骨肉相残了吗？”颜冰雪摇摇头，不知道端昭的想法是善良还是幼稚。

　　“等我死后，他们如何去争，我都管不了。但我活着的时候，我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

　　“可是……太子殿下，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颜冰雪有些无奈，对于太子端昭的传闻近来也听了不少，说他懦弱的有之、说他愚笨的有之、说他无能的也有之，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太子殿下，不是懦弱、不是愚笨、亦不是无能，而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去争。

　　“这并不是逃避，就算我要去争，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争。”端昭淡然道：“我的母妃本是景豫宫一名粗使的宫女，父皇有一次喝醉了酒，临幸了她，便有了我，我的母妃虽然因为怀了我被父皇封为齐嫔，却再也没有被父皇招幸过，再加上因为出生不够高贵，受尽了各宫嫔妃的欺辱和嘲笑，我五岁那年便郁郁而终了。我自小便知道自己出生低微，比不上其它的兄弟，对皇位更是绝了心思，所以从未想过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待到父皇任命我为储君的时候，却已经是迟了。”他淡淡道来，语气不高不低，很是平和，可这其中多少辛酸、多少血泪却是可想而知的。

　　“说到底，我只是父皇一次不小心的意外，在他看来，封我的母亲为齐嫔，把她从一个最低层的奴隶变成了被人服伺的主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是把一个只知道服伺别人，从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放到一个并不适合她身份的位置上不闻不问，实际上却是一种很残忍的对待。”

　　当端昭说这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仍然是那副不惊不怒，淡然自若的表情，但颜冰雪却不确认在这些言词中，是否包含了他对皇室的憎恨和对他父皇的仇怨。

　　看到颜冰雪惊讶的目光，端昭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奇怪我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你吗？其实，这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迟早也会从别人口中听说。宫里的人出于忌讳，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可是，这件事却并不能因为我的忌讳或者我处境的尴尬就当它不存在。”
　　颜冰雪只能沉默以对，这件事无论他说什么都是不适合的，更何端昭告诉他这件事，也不是要听他的评论，更是不想得到他的同情。

　　“争权夺利是一件很累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也没有条件和我的那些兄弟们争，就算我要去争，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帮我吧。”端昭所说的话很现实，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们出生士族，每做一件事，都有对本族利益上的考量，而端昭不受皇上宠爱，又没有戚势力的支持，帮他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颜冰雪劝慰道。

　　端昭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似乎有意要结束这个话题了，“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我却并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连累了这许多无辜的女子，实在是非我所愿。”

　　颜冰雪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太子殿下……”

　　但端昭显然不想再说下去了，“今天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太子殿下，如果你可以和你的那些兄弟们争呢？”在端昭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的时候，颜冰雪追着问了一句。

　　端昭离开的动作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回头，径直去了。

　　颜冰雪望着端昭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锦凤闪了进来，显然是看到了端昭离去。一眼瞧见桌上动也未动的合卺酒，不仅脸色一变，“你们没有喝合卺酒？”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颜冰雪扯开身上的喜服，脱下然后丢到一旁的地上，淡然道：“两个男子本就不可能婚配，自然也不可能喝合卺酒，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洞房花烛夜。”

　　“可是……”锦凤看着颜冰雪，欲言又止。虽说之前一直担心少主如何将这新婚之夜给蒙混过去，可现在少主的身份没有爆光，她心中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了。太子端昭并不知道少主是男子，在新婚之夜，不但离房而去，甚至连合卺酒也没有喝，分明就是不想承认这个妻子，若少主真是女子，这便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

　　“把酒端下去，倒进后面花园的水池里，这事不能让人抓住把柄。”颜冰雪冷静地吩咐，知道明日，太子未在新房中留宿的事情便会人尽皆知，会引起多人的猜疑和嘲笑那是可样面知的，而那些想要针对颜家的人在嘲笑他甫嫁入宫廷，便遭太子嫌弃的同时，也并不会放弃对他的监视，若让人发现酒中的秘密，将会是很大的麻烦。

　　锦凤点点头，“我会亲自处理，你放心。”

　　“颜少云安排的人进来了吗？”

　　“仪凤殿中，已经基本是我们的人了。”锦凤一边回答，一边帮颜冰雪卸掉头上繁重的饰口。

　　“锦凤，这仪凤殿里没有我们的人，只有颜少云和颜胜雪的人。”颜冰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提醒锦凤。在这宫里生存，时时刻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丢了性命是小，或许还会牵连一大堆人，而在利益的驱使下，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我会想办法扶持亲信。”锦凤很快就明白了颜冰雪的意思。

　　“在太子还没有倒台之前，我这个太子妃应该还有些权利。”颜冰雪冷静地道：“如果皇上真的是打算对付颜家，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