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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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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冰雪低头一看,只见锦凤一身狼狈、发乱钗横在跪倒在他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少主和颜小姐离开后,颜府的管家便派人强行将我们送上马车,令我们即刻起程回晋城,说是颜小姐吩咐的。”锦凤一边低声控诉,一边用眼睛怒瞪着颜胜雪,“因为颜府的人看守严密,仇管事他们想尽办法才令我中途溜下了马车。”
颜冰雪转头看向颜胜雪。
颜胜雪却不待他问话,立刻道:“不错,是我吩咐他们这样做的。”
“为什么?”
“冰雪,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颜胜雪的表情很严肃。
颜冰雪低头看了锦凤一眼,沉默了。
“颜小姐的意思锦凤也是明白的,但锦凤是少主身边的人,是绝不会出卖少主的。”锦凤正色道:“此次进京,是少主第一次出远门,少主在京中并无旧友,又少相识,倚仗的全是颜小姐兄妹,锦凤知道颜小姐思虑周到、精明练达,必不会亏待少主,但少主自幼居于晋城,生性温和、不识人情,生活起居都是锦凤打理,在锦凤心里,少主不仅是主子,亦像是亲人,锦凤就算是牺牲性命,也不会让少主有所损伤的。”
颜胜雪冷哼一声,似乎对锦凤的肺腑之言很不以为然。
“颜小姐不信任锦凤,锦凤自然能够理解。”锦凤抬起头,目光灼灼,“但在锦凤心中,锦凤也同样不信任颜小姐。”
“真是伶牙俐齿,看来,本小姐倒是小觑你了。”颜胜雪的目光冷了下来。
“锦凤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锦凤也倔犟的不认输,“颜小姐处处针对锦凤,不知道是何缘由,就算锦凤有什么地方做错,也请颜小姐直言,这样随意的驱逐少主身边的人,究竟是欺少主敦厚,还是欺我颜氏本家无人?”
“放肆。”颜胜雪厉声喝道,显然动怒了。
“锦凤自知有所僭越,但颜小姐驱逐我等,便有千万种理,却难免有软禁宾客,孤立少主之嫌。”锦凤也不甘示弱,论伶牙利齿,据理力争,她不比任何人逊色。
“哼,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僭越?”颜胜雪冷笑,“身为一个丫环,这是对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锦凤若有言语失当之处,还请颜小姐原谅,但要锦凤离开少主,锦凤是万万不能从命的。”锦凤仍然是不卑不亢,“我家少主现今寄居在颜小姐府上,颜小姐对我家少主有收容之恩,帮携之情,在锦凤心里,是感激颜小姐的,也绝不敢对小姐有任何不敬之心。”
“好,好。”颜胜雪怒极反笑,转向颜冰雪,“你果然有个好丫环,大约这天下,还没有人能被她瞧在眼里的。”
“胜雪,这又是何必……”颜冰雪叹了一口气,两个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何必牵扯到他?
“果然是主仆情深,到这份上,你还由着她。”颜胜雪抢过颜冰雪的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继续这般纵容着,迟早害人害己。”
“这……”颜冰雪也很是为难,他虽明白颜胜雪的意思,但此时此刻,自己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不论帮谁都会是里外不是人。
“颜小姐何必为难少主,千错万错,自然都是锦凤的错,颜小姐有话就直说,若锦凤真有过错,不必少主发话,锦凤自请责罚。”
“锦凤,我念你是冰雪身边的大丫头,冰雪生性敦厚,又少脾气,对你更是纵容,所以我一直不便直言。”颜胜雪喝道:“并非我针对你们,而是你们本家的人散慢惯了,言词倨傲、不识尊卑。需知这里是上京,是天子脚下,并非晋城乡野,冰雪所谋之事更是步步危机,稍有差错,便是毁家灭族的大祸。”
“锦凤既然跟随少主进京,便知其中的风险,早已将生死抛箸脑后,誓与少主共存亡。”
“光有同生共死的决心便足够了吗?”颜胜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根据天顺律法,凡入选嫔妃,皆可带一名贴身丫环入宫,虽然冰雪不一定入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是冰雪身边的大丫头,又与冰雪亲厚,平日里便直呼冰雪名讳,毫无主仆之分,如若冰雪中选,我料他带入宫中的一定是你,这便是我所忧虑的,在宫中,处处有人盯着、瞧着,若行事稍有不慎,便有被人窥破之嫌。”
话说到这里,颜冰雪和锦凤若还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便白活了一遭。
锦凤霎时便红了脸,颜冰雪也倍感尴尬。
“锦凤明白颜小姐的顾虑,但颜小姐可能是多虑了,锦凤虽然是少主的通房大丫头,但与少主却并无夫妻之实,当年少主将锦凤收房,也只是权宜之计,其中缘由,一言难尽,但锦凤可以坦言相告,锦凤对少主只有姐弟之谊,绝无男之女之情。”锦凤不愧是锦凤,略略羞涩之后,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颜胜雪稍稍惊讶,转头看向颜冰雪,颜冰雪对此事自然也并不了解,见颜胜雪询问的眼神,也只有摸鼻子的份了,不过,由锦凤话中的意思可以猜出,当年她与颜冰雪的相识肯定并不那么简单,至于收房之事也别有隐情。
“这一点也确在我意料之外。”颜胜雪沉凝了一下,复道:“不过,担心你与冰雪之间有男女私情,只是我让你离开的原因之一。”
锦凤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颜胜雪。
颜胜雪皱皱眉头,有片刻的沉默,似乎在思虑该如何开口。“其实,我生平最恶那些尊卑礼教,总觉得那些都浊臭不堪,我本不该拿这些来束缚你,但皇宫内院不比别处,就是再厌恶,也得遵守规矩,按部就班。锦凤,我知你聪慧,但越是聪慧的人就越是不甘寂寞,就越是急于表现自己,我从不怀疑你对冰雪的忠诚,我只是担心你太过聪明,太有傲骨,又不懂得收敛,反而害了冰雪。若你生在名门之列、大富之家,自然可以有所倚仗,视礼教如粪土,你没有任何过错,错就错在你现在身份是一个丫环,却没有身为丫环的自觉和认识,须知皇宫内院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那里每一个人都是主子,身为仆佣,便该谨守本份,严守礼仪,替主上拿主意,直呼主上名讳,均是大忌,哪一条都是别人用来诟陷你主子的理由。”
“锦凤知错。”听完颜胜雪的一席话,锦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一直觉得颜冰雪软弱,缺少自我,更不懂得反抗,在以往的生活中,也就习惯了替他拿主意,心中想着自己是没有私心的,全是为他好,却不知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实在已经是不大不敬了。颜胜雪的话说得很委婉,但也确是赤祼裸、没有任何遮掩的,其中责备有之、规劝也有之,但不可否认,她的话却也都是实话,而且说得很在理,更重要的是,她的这番话点醒了她,让她知道了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因此,她虽然尴尬,却仍然勇于认错。
“你知道便好。”颜胜雪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颜小姐的苦心,锦凤都已经明白了,锦凤对之前误会小姐的言词深感惭愧,但锦凤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跟在少主身边,绝不会离开少主半步。”锦凤说得斩钉截铁,见颜胜雪又要发话,连忙道:“小姐即已经点明锦凤的毛病,锦凤一定会痛改前非,从今往后,谨言慎行,严守本份,听命行事,绝不妄言,更不敢直呼少主名讳,替少主拿主意。”
“冰雪,你怎么说?”颜胜雪算是见识了锦凤的固执,转头问颜冰雪。
“锦凤既已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由着她吧。”看到锦凤坚决的眼神,颜冰雪终是不忍,“再说锦凤是我平日里用惯了的,若换了别人,总有些不习惯。”
颜胜雪瞪了颜冰雪一眼,想是早已经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但颜冰雪既然发了话,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伸手扶起锦凤,“希望真能一切顺遂,不过,未防人多嘴杂,已经启程的其他人,恕胜雪不能派人追回了。”
“颜小姐思虑周到,远非我等所及,有小姐替少主谋划,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锦凤强求了。”锦凤顺着颜胜雪搀扶的手站了起来,表情恭敬了很多,显然已经听进了颜胜雪的衷告,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的丫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