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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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看着自己面前一脸严肃的女夫子，表情那是……真真的苦逼。
记得上辈子这时候，好像只请了从宫中退出来教礼仪的老嬷嬷啊，怎么现在还要学这四书五经呢？
马上就要入宫了，现在才开始培养她的文学素养，真的不迟吗？
云罗坐得端端正正，目光里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求。
可实际上……她在摸鱼。
话说今年的鲈鱼就要上桌了，古有张季鹰应鲈鱼莼菜而辞官归乡之事，不知道她能否在离家之前吃上几顿？
“啪”的一声，一本《庄子》被扔到云罗面前的桌子上。
糟糕!走神被发现了!
云罗呆呆地站起来，低下头不敢看女夫子的脸。
女夫子面色一沉，凝声道：“看你刚刚学得如此认真，我且问问你，《庄子》中‘天行有常’一句，何解？”
嗯……天走路走得很一般？应该不对吧。
那么就是……天走路走得很有道理？好像更不对了。
云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夫子，赶忙低下头，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
夫子你考考儒家经典倒也罢了，为什么连道法阴阳五行都要涉及啊？
“呃……大概是说……天地万物的运转都有其自身法则吧。”云罗小声道。
“解得倒是不错……”还不等云罗松口气，夫子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可是你可知道，‘天行有常’乃荀子之说，与庄子无甚干系!”
夫子你你你……你居然这样故意蒙蔽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夫子!
云罗不知道的是，后世这种行为，被称为“钓鱼执法”。
云罗的内心是崩溃的，但她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得恭敬道：“……是学生才疏学浅了。”
从云罗这个角度，只能堪堪看到夫子的手一抖。
不会要打我吧？云罗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夫子朱妍真只想仰天长啸。
她生于书香世家，自幼熟读四书，但她对其中的某些观点却并不认同，若非后来家道中落，她也不会能够顺遂本心，安安心心当个女夫子。
朱妍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最后悔之事乃是生为女儿，无法一展鸿鹄之志。
直到她收了云罗为学生，才知道自己以前所想均为……扯淡。
这个学生并不愚笨，反而是极聪颖的，但是她好像对她所教之学毫无兴趣，认为这是无用之物。
唉，朱妍真长叹一声，她也不指望云罗能明白过来，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识字已是不错，更别说熟读经书了。
就算本朝风气较前朝已有所开放，但朝廷官场，始终是男人的天下。
云罗觉得读书无用，也是自然的了。
要不是自己家以诗书传家，她又自幼颇好此道，才得以入私塾，她自认为才学考个进士是绰绰有余了，可最后来，还不是只能龟缩在这小城，当个女夫子。
也罢也罢，自是云家聘了她来，她当应好好教习学生，也算不负兖州朱家之名了。
即使……兖州朱家早已没落。
思及此，朱妍真的脸色一崩，手中的戒尺一紧。
云罗的身子一抖。
朱妍真轻叹一口气，手中的戒尺终究只落在了云罗面前的桌子上。
“汝既入我门下，当好好听讲，莫负长辈之期。”
“明儿个把这句话和注释抄上五十遍交予我。”
夫子，好想拒绝啊怎么破？
“是，云罗明白了。”尽管她的内心颇有不满，但她也只能坐了下来，她又自觉愧对夫子，于是决定认真听讲。
听了没一会儿，她看着夫子从“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扯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顿觉无趣，又开始摸起鱼来。
看到云罗的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朱妍真又是一本《四书章句集注》甩过去。
这下可把云罗吓了一跳，她顿时醒得不能再醒。
不能睡觉了怎么破？
只好干点别的啦~
云罗撑着头，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不时还作低头思索状，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夫子所讲的道理。
哎哎哎，夫子长得也不赖啊，据说也快三十了，怎么还没成婚呢？
云罗顿觉有八卦可以探查。
确实，朱妍真眉目间一片勃勃的英气，特别是高挺的鼻子，更为她添了几丝潇洒风流。
可是她的眉梢略略垂低，柔和了她的脸庞。
但不论怎么说，朱妍真的脸，绝对在中人之上。
云罗看着朱妍真嘴角崩得直直的，几乎要抿成一条线的样子，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太尊敬的想法。
莫非……是夫子太过严肃，不怒自威，为那些男人所不喜？
打住打住，这样太不尊师重道了。
可是云罗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深想下去。
唉，要真是这样，就真是可惜了。
幸而此时朱妍真正觉得云罗听课状态不错，于是讲得更加卖力了，根本没想到云罗真的在想些什么。
要是朱妍真真的知道云罗内心所想，恐怕会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拂袖而去撂挑子不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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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什么的云罗学得倒是得心应手。
毕竟上辈子在宫里那么多年，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也见识了那么多了，基本的礼仪对云罗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连那个为人严厉苛刻的老嬷嬷在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来，而是笑眯了眼，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对大夫人夸奖道：“夫人此子是合该入宫的，我在锦州待了这么多年，学生教的也不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聪慧的学生呢。”
废话，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玩意儿再不熟练那她可以直接跳进锦江里去了!
在这“夫子每天都想揍她和嬷嬷每天都想夸她”的鸡飞狗跳的生活里，入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深夜。
云家大房里一盏烛火微微地摇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大夫人站在云罗身后，为她梳理着头发。
面前的铜镜模糊地映照出云罗的面庞，但即使是这样朦胧，也能看出镜子里的是个美人儿。
那是自然，大夫人的脸可摆在这儿呢。
她有一双极黑极黑的瞳仁和一头鸦羽般的长发，衬着她的肤色更是白皙。
大夫人轻轻摸着刚刚为云罗梳好的发髻，眸光里是一片柔和。
“罗儿，你真的要入宫了。”大夫人声音轻轻的，像是刚刚发现这个事实。
“是的，母亲。”云罗站起身，将大夫人按到镜子前。
“今儿个就让罗儿为您编一个发髻吧。”
大夫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即使模糊，也能清楚地看到她眼角的皱纹。
她轻叹一口气，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想当初你还是那么一点点，转眼间也要入宫了。”
大夫人伸出手比划着，像是想让云罗相信自己说的。
“在你不到五岁时，我就开始替你攒嫁妆了，”大夫人的眉眼间有一丝遗憾，“当时我就想着啊，我以后的女婿，一定要是人中龙凤。”
“但是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大夫人眼睛垂低，眼波流转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我只想着，以后女婿能一心一意对我女儿好，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现在无论想什么，都没用了。”
“没用了……”大夫人的声音很低，一丝风就可以吹散。
云罗忙扳过大夫人的身子，却发现大夫人的眼角又湿了。
“娘，你怎么又哭了？”云罗递给大夫人一个帕子，“罗儿入宫，当是大喜事才对啊。”
“是喜事是喜事，娘只不过……只不过想着以后再难见到你了，所以才……”
云罗紧握住大夫人的手：“什么再难见了，罗儿以后要是有了出息，还不是想见多少次就见多少次。”
“来，娘，看看罗儿为你编的锦烟髻，”云罗坐到大夫人身边，“罗儿编的好吧？”
“好看，真好看，”大夫人轻抚自己的头发，“是嬷嬷教你的？”
“是的，”云罗笑嘻嘻的，“嬷嬷昨儿个还夸我，说我的手艺跟她都不相上下呢!”
“贫嘴!”大夫人瞪了云罗一眼，“看看你，镇日的撒娇卖乖，看你进了宫可怎么办？他们可不吃这一套!”
“什么嘛，”云罗皱皱眉，整张脸都成了一个白嫩嫩的大包子，“罗儿在外人面前，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呢。”
“好好好，小滑头，”大夫人嗔怪道，“就你正经，行了吧。”
云罗表示很委屈，自己本来就很正经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夫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