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天劫(GL)》三月图腾

2、第2章 仙女姐姐

　　祁怀景觉得自己快死了。

　　腊八刚过，宫里飘了第一场雪，御花园最北的荷花池，夏日是妃嫔公主们最爱的避暑胜地，如今天寒，又才下了场大雪，荷花池附近冷冷清清，一个过路的太监也没有，只在几棵光秃秃的树干后头，能隐约听到孩童的嬉闹声音。

　　“大皇兄，快，那小杂种要爬上来了！”一个着了藏青色锦袍的孩童焦急地跺脚，指着荷花池的某处大声喊叫，池子里结了一层薄冰，只有一处池水不停翻滚些波纹，仔细一看，原来水中竟然也是个孩子！冰天雪地在池子里扑腾，脸都冻成了青色，那孩子拼命抓住岸边一棵野草，眼见着就要爬上岸来。

　　“小德子，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把这小子打回去，莫非还要本宫教你么？”岸上站了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小少年，约莫十岁，穿了件滚了金边的黑色锻袍，外面披着厚厚的雪狐裘，只露出一点尖细的下巴，高傲地冲身后的太监努努嘴。

　　那太监是在小少年身边伺候惯了的，早拿着一根儿臂粗的竹棍候着，得了指令，立马挥动竹棍朝努力往岸上爬的孩子身上砸去，在那孩子背上砸出一声闷响，孩子吃痛，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手上力道一松，又直直跌落进水里。

　　岸上簇着小少年的一群孩子个个欢呼雀跃，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个小公主，脸蛋兴奋得通红，拍手雀跃，崇拜地看着少年，“太子哥哥，你真厉害！”

　　少年得意地哈哈大笑，“五妹，现在才知道你太子哥哥的厉害么？”

　　于是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拍起了太子的马屁，再没人注意池子里孩子的死活。

　　趁着这个机会，祁怀景咬牙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游回岸边，她没有力气在爬上岸，只好趴在岸边的雪堆里稍稍喘口气。

　　她骨头缝里都凉透了，身体在水中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凹陷下去的脸颊都不自觉地颤抖，手放在嘴边哈气，一丝温度也无。

　　不远处的宫墙上，李渝懒洋洋斜倚着飞檐，手指搅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估摸着这个小鬼还能支持多久。

　　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李渝瞅了眼祁怀景冻得发乌的嘴唇，只怕再过半盏茶，这小鬼就要成为荷花池里的下一个冤魂。

　　祁怀景对李渝有用，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于是在那几个皇子公主回过神来又要整祁怀景的那一刻，李渝使了个小法术，暗中推了前呼后拥的太子一把，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脚底打滑，头朝下摔进了荷花池里，他身上穿的狐裘吸水，就像有千斤力道把他往水里拉，再加上李渝的一点点推波助澜，在他身后守着的太监侍卫一窝蜂涌到池子边，抓着少年的衣角拼命把他往岸上拽，脸都憋红了，终于把他拽上了岸，这些奴才怕太子万一受寒再有个三长两短，抬着太子久往太医院狂奔，池子边的一群人很快作鸟兽散，谁也没注意到水中奄奄一息的孩子悄然消失无踪。

　　祁怀景觉得自己快死了，她身上一会儿冷得像跌进了冰窖，一会儿又热得像掉进了火炉，她半个身子趴在岸边雪堆里，另外半个身子浸在刺骨的冰水中，她努力睁大眼睛保持清醒，可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下沉，最终完全阖上，眼前一片黑暗。祁怀景想，自己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她想起了娘亲时常对她说的话，人在世上走一遭，总是要吃苦的，苦吃够了，将来死了便能到地下去享福，她身上难受，心里却高兴得紧，巴不得立刻就死了，早早地去享福去。

　　意识朦胧之间，祁怀景忽然又觉得自己身上又冷又热的难受劲儿不见了，她被裹进了一片温暖柔软之中，身子像是飘在云朵里，舒服极了，祁怀景高兴得弯起嘴角，心想娘亲果然不曾骗自己，原来死了真的能享福。

　　李渝抱着祁怀景，烘干她身上湿透的衣服，隐匿身行，一路把她抱回静阳宫，放在她平日睡觉的小破床上，替祁怀景号了脉，发觉她脉象微弱，握着她的手掌往她身体里输了些法力替她暖暖心脉，却始终不见她脸上的青白缓解，也全无苏醒的迹象，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回似乎玩过头了，一时间慌了神。

　　“小鬼，你可不能死，你活着咱们都有救，你死了咱俩都完了，小鬼，你听到没有？”李渝找了几千年才遇着这么个和自己龙气契合之人，这人若是死了，她空有九千九百年的修为怕是也躲不过一场天劫，想到这一层，李渝更慌张起来，疾病乱投医，抓着祁怀景的肩膀又推又搡，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把祁怀景给晃醒了，幽幽睁开眼，李渝大喜过望，凑到祁怀景眼前去，“小鬼，你有事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你傻愣着干什么呢？快说话啊！想急死我是不是！”

　　祁怀景只当自己死了，没想到还能睁开眼来，恍惚了一阵，直到李渝的脸凑到她跟前，她眼睛里才聚起了神采，接着又是一愣。

　　祁怀景自小在深宫长大，虽活得辛苦，总有几次远远见着那些皇后妃嫔的机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按说这天底下顶好看的美人都被皇帝网罗到宫里来了，可祁怀景长到七岁，还从未见过像李渝这般好看的人，好看到她扒着墙根偷听了那么多次太傅给各位皇子的讲学，却找不出一个句子来形容这人的。

　　“小鬼，小鬼？”李渝学着凡人的样子摸了摸祁怀景的额头，觉不出什么差别来，只好伸手又在祁怀景眼前晃了晃，“莫不是被冻傻了？还是冻成哑巴了？”

　　祁怀景看李渝看得痴了，听了李渝的话，傻笑一声，愣愣道：“仙女姐姐，你是来接我去享福的么？”

　　“享福？享什么福？”李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好气道，“我想享福倒还享不上，哪里轮得到你。”不过祁怀景一声“仙女姐姐”倒是叫得李渝浑身上下都舒坦得不行，只觉得这小鬼也没自己想象中的呆愣，对祁怀景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又问她一遍，“小鬼，你身上哪里不舒服么？”

　　祁怀景没答李渝的话，反倒问她：“仙女姐姐，我死了么？”

　　“嗯？”李渝愣了一下。

　　“娘亲说，人死了，就能享福了，我现在享福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也死了？”

　　李渝没听懂祁怀景话里的意思，不知该如何答她，正好祁怀景的肚子咕噜发出一声巨响，李渝看向祁怀景，这小鬼仿佛也知道自己出了丑似的，捂着肚子，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李渝笑了一声，嘲弄道：“你娘难道没跟你说，死人不会肚子饿么？”

　　祁怀景认真想了想，娘亲似乎真的没说过，不过想来死了能享福，大概就是觉不出饿，也觉不出痛吧，她动了一下，背上被太监打的那一棍子火烧火燎的疼，由此可见，祁怀景想自己八成是没死。

　　“小鬼……”

　　正在发愣的功夫，祁怀景又听李渝唤她，鬼使神差的，她打断了李渝的话，“我不叫小鬼，我有名字。”

　　李渝微怔，低头看这个蜡黄瘦弱的小崽子。

　　祁怀景的脸上捏不出二两肉来，于是眼睛就显得格外大，黑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李渝，透着一股子少见的执拗来。

　　李渝来这宫中两年有余，见多了这小子逆来顺受的窝囊相，未曾想竟也有这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于是看祁怀景的眼神都变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抱胸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祁怀景坐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补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破衣裳，挺直脊背，小脸绷得一丝不苟：“我叫祁缨，字怀景，仙女姐姐，你要牢牢记住，永远不准忘。”

　　李渝暗笑，心道你才活了几年，怕是连什么是永远都不知道，就敢说出个永远来，但面上却笑吟吟，不紧不慢应了个“好”字。

　　李渝一笑，祁怀景只觉得她住了七年的又小又黑的破房子突然亮堂得跟皇帝早朝的金銮殿似的，她红着脸想，仙女姐姐真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以下读者的打赏：
森林送信人扔了3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一杆老烟枪扔了1个地雷
小白兔白又白扔了1个地雷
一颗山药蛋扔了10个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