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回故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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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门打开的一瞬，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
她站在原地，是原来我走的时候的模样。
“原来……你还在这里啊。”
我叹了口气。眼中闪烁出了泪光。
她的身影，还像当年一样。只是，曾经稳重的脸上涂添了许多皱纹。
——我很想你啊。
进了门，她让着我坐下。随处有一个熟悉的杯子，我愣了愣，下一刻对上她试探而来的眼神。
“当年，”她有些激动，“真是对不住。”
我没有接她的话。执起杯子，仔细看了好久。
“你当时，只有六岁。我抓着你的手，你问我，要带你去哪里玩。记得你提过，南城里的泥人，你说，捏得很好，我便诓了你，说是带你去捏一个。你没有思考就答应了我。我把你扔在了内宫门口，连头也没回……”
“多少年了，还劳烦你记得。”我不敢去看她，只是循着声响，缓缓抬头。
“当年的你……毕竟也是身不由己。”
“小姐……”
“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吧，阿赵。”我站起身，抱着她，拍拍她的背。
“我现在……是公孙新荷。是公孙府的二小姐。”
早就想过，岁月不饶人。
但是，如今见了她，才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她的腰，再也不能跳舞了。当年京城的一大才女，如今落魄的连烧火用的柴都要亲自上山去砍。我看着她，想去帮个忙。
她说：“老了。再过三年，就五十岁了。”
印象里，她总是与我的母亲同行。母亲说，她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对她很是衷心。她们关系好，于是，母亲让我称她“姨妈”。饶是记得，她当时弓着腰，笑眯眯的摸摸我的头，说：“位分乱了不好，就叫‘阿赵’吧。”我也傻笑着，一口一个“阿赵”的叫着。
她其实在当时就已经有三十岁了。
只是，在外人看来，她仿佛是还未出阁的十七八岁少女。
我深知，她内心有多么凄凉与成熟。
她惯会做的一个动作，是将我揽起，给我讲一讲她的故乡北城的故事。我那时穿着棉衣，摇着她新给我做的小玩意，笑呵呵的。
直到，那场注定就要到来的风雨来临。
她果断的将我扔给了内宫，让我从此与世隔绝。
这是……
我有些吃惊。心想着，就算人们如今落魄了，也不必整日守着曾经的余府啊。况且，就算我们从前时常对外放粮，但今夕不同于往日，里面不是早就没了人了么？
“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在我身旁，接过丫头给的干粮，给那伸出手的人一个一个的递去。
“我这不也是闲极无聊么？于是每月的第三天，给他们在这儿发放些吃的，好互相补给补给。”
我看着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心生一丝怜悯。接过从她手中递来的馒头，递给她。
起初，我以为她没有了力气。谁知她一把冲过来抢走馒头，一个人又迅速地蹲回原地，蜷缩着打哆嗦，嘴上却停不下来。
“把我的棉袄给她吧。”
她怔怔的看着我。
下一刻，她突然哭喊着，叫我一声“姐姐。”
“小姑娘，你放开手吧。咱们都不容易。”她在一旁劝道。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睁大了她的眼睛，拼命的喊着我。
这时，我才得以真真切切的听到，原来她叫的不是姐姐。
她叫的是：“雨姐姐。”
我在心中暗笑了许久。
苏琇……原来是你！
父亲当年带我母亲不薄。这一点，我十分的认可。
父亲是在母亲最最落魄的时候救了她。在与母亲确定关系后，便把母亲风风光光的娶进了门。母亲这一生都十分依赖父亲，父亲说什么，做什么，她大多数时间也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但是，当另一个女人带着她来到府中的时候，父亲愣了好久才缓过了神。从那时，母亲的白发变日益增多。多的……好像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一样。
从此，母亲他们的关系便变的微妙了起来。
……
我在小时候见过她，也和她一起玩过。觉得，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爱亲近我，我也更喜欢和她同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都是因为体内共同流着的一半的相似的血缘的关系。她那时也穿的甚是破烂。她喜欢光着脚，飞快的在后面跟着我，软软的发出声音，叫我一声：“雨姐姐。”
我怎么会忘记呢？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
我内心深深地痛了一下。
“我记得，苏芩当年是嫁给了一个富家的公子哥吧？”
“姐姐……”
“你被赶出来了？”
“……是。”
“我还记得，你母亲当时的气焰很是嚣张。她那个人，做事一向喜欢风风火火的，想来也是错不了了。”
“我……”
“琇儿，”我打断她，“你现在与其来求我，倒不如……”
“姐姐！！”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将要抬起走开的腿。
“我若是死了，你可心安？！”
……
她问我，我是否心安？
对呀，我怎么会忘记，当年与她许下的诺言。
我说，我要护着她，护她一辈子。
可惜，当年并不十分确切的知道，所谓的一辈子，究竟有多长。
……
“走吧。”
我拂开了袖子。
她愣在原地。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重回故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