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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转眼已过两月,贺徇行事稳妥认真,加之劳力众多,昼夜做多歇少,最要紧的修堤一事已见成效。被冲垮的堤坝被尽数填固,剩下的便是考虑是否将其余地方另行加固了。
      这回用的均是最坚固的石料,沈棠每日盯着进程,料来如无意外至少可保数十年无忧。
      寿州此间事了,一行人便不再久留,他们出了寿州,向东绕去略受波及的芳州与涂州两地,顺带巡查一番后才向北打道回京都。
      这晚两辆马车正一前一后地驶在不太宽阔的官道上,因路上车轮不慎陷入了一处泥坑,将车拉出来耗费了小半天,是以此时离今夜投宿的驿站还有段距离。
      官官坐久了闲极,不禁将车窗推开一道缝隙,外头只见树影葱葱,一里之外人畜不分。
      “天都黑了……”
      “再有四五日,该到京城了。”顾风说着,将腿向角落处抻直舒展。车厢虽不小,可坐了仨人,其中两个还是个高腿长的大男人,难免有些憋闷。
      三人各据一方,沈棠面朝车门,顾风与官官相对而坐,撇下素来少言的沈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相处日久,官官不经意间心房渐开,话也多了。
      之前没少嫌顾风话唠,其实她自己本质上并没好到哪儿去,所不同的是顾风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叨叨逼,而她自己即便在心里吐槽遍宇宙洪荒,面上还是识时务地谨言慎行。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顾风嘟囔道:“这破路……都是土路吧,也不知道弄平坦些。”
      官官刚想说些什么,忽听外头车夫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后车身一震,往前微倾。
      三人不由齐齐隔着车门朝外望去,官官好奇道:“齐叔,怎么了?”
      无人应答,却又有响动,像是什么重物滚下了车。
      倏然间,顾风脸色一变,反手抽出身后车壁上方的佩剑,噌亮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你干嘛呢…… ”官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肃然神色弄得愈发困惑。
      正当此时,又听见一道木头被利刅刺穿的喀啦声,官官转头看去,一眼便瞧见沈棠手肘旁两寸处突出一块闪着寒光的尖刅。
      “这怎么回事……”她无知无觉,还想伸手去摸。
      另一方,顾风只沉声说了句“你们多加小心”,话音未绝,便一脚踹开车门提着剑闪身出了车厢。
      沈棠动作迅疾地换到顾风原先的位置,并扯过官官的手,制止她不知死活的好奇心,低声斥道:“离那处远点。”
      沈棠虽从未经历过这等情形,心思飞快一转却已有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令他心中发寒,当下却是无暇深思。
      随着顾风粗暴的举动,门板被踢开的同时外面响起一声闷哼。
      门户大开,坐在里面的沈棠和官官也得以看清外头的情况。只见车前本该坐着车夫老齐的位置并无熟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着黑衣蒙着面的男子。
      顾风二话不说,举臂一剑,直取咽喉要害。
      那蒙面人手中也提着一把刀,挥臂一挡,刀剑碰撞发出铿锵音色。
      他偷空往里瞥了一眼,见沈棠也正看着自己,神色冷然却不见惊恐畏惧……撮口一呼,他大声道:“在这辆马车上!”
      官官呆呆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眼被刀戳出一道口子的车厢,那把刀刷地被外面的人抽了回去,不知还会不会再来一刀……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有刺客?!”
      面前的人惊恐地瞪大了眼晴,懵懂又无措,沈棠虽有心安抚,可情况显而易见,他只好如实道:”似乎是这样。”
      外头位置有限,供顾风与蒙面人打斗已是十分局促,两人均施展不开,又都不能远离车厢。
      马车已不知不觉间彻底停下。顾风心下焦灼,对方武艺虽远不如自己,可太会避重就轻,一时间竟也取不了他性命。再者他将大部分心思放在沈棠身上,显然他才是这群人的目标。
      更糟的是,这人似乎是刺杀行动的头领,方才那一声呼喊,后头已有另外三人赶了过来。
      顾风转头朝后看了一眼,另三人同样着黑衣且蒙着面。其中两人本拦下了后头载着陈阔三人的马车,知晓里头并没有沈棠后,转身朝这方而来。
      后头的车夫姓刘,怕得浑身颤抖,脑子倒还留有一线清明,他哆嗦着手,凭着保命的本能和纯熟的车术飞快地将马车调转了方向,朝反方向疾驰而去。
      共有四名刺客……顾风心中庆幸他们该是以为一行人都是弱质文官,没派出万无一失的阵仗。
      可就是这般在他眼中不算什么的阵仗早把官官吓得脸色发白,她可是从来看热闹都站十米外以免被无辜波及的主儿。
      前后是时不时想往马车里捅一下的大砍刀,耳边还听得四面八方有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她好不容易才拢了一丝心神问道:“为…为什么……”话音里还带着颤。
      沈棠并非不紧张,外头有顾风在暂且不必担心,蒙面人好几回想往他身上砍都被拦住了,可这其余三面车壁,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捅穿……他身体绷得笔直,时刻竖直耳朵听动静,连背上与额角何时沁出一层细汗都未曾留心。
      有生以来,他头一遭恨自己只识文不懂武,以致于此刻只能被困于车厢内,因为他无力地发现不轻举妄动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余下三人已从两侧及后方将整辆马车围住,顾风心想无论如何该先护沈棠和官官逃走,可若到了万不得已之际,自然还是以沈棠为先。
      余光一瞟,他试图挥剑砍断车辕及车绳。
      蒙面首领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径直砍向马匹。
      鲜血四溅,一声哀鸣下那匹马痛苦且无力地蹬了两下,夜色中看不分明,却能听见有汩汩热流淌出的声音,没多久它便没了气息,缓缓倒下。
      官官终于没忍住,惊叫出声。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勾到了咽喉口,堵在那儿跳得飞快,仿佛随时能破笼而出。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啊!
      她上辈子是破坏世界和平了还是抢人老婆孩子了!
      纵是知晓江湖险恶,可也从没想过要亲身感受啊!
      顾风一看把沈棠送上马没戏了,气得接连猛击,斜挑起一剑,又趁隙飞起一脚将人踹下了车。那一剑角度刁钻,又下了死手,差点没把人胳膊连根斩下。
      架着车厢的车辕一断,马匹一倒,整个车厢往前倾坠,官官又是一声惊叫,跪着滑了下去。身旁的沈棠同样有些狼狈,歪着身子费了气力才撑着车壁站起来,没忘拉官官一把,免得她呆愣着在那跪到地老天荒。
      见情况有变,几名蒙面人不再坚守瓮中捉鳖的策略,微弓着上身朝沈棠等人逼近。似还忌惮顾风,倒也不敢过于激进。
      顾风头也不回,对身后的俩人道:“你们先走……不,用跑的。”
      有风过,拂起三千青丝。顾风身形如松,右手持剑,剑尖有血珠坠。他傲然立于天地间,自带煞气。
      官官躲在他身后,莫名地有点安心。有一瞬间,她觉得顾风都不像顾风了。
      沈棠到底是清楚顾风的本事,当下只冷冷扫了四个蒙面人一眼,把这笔账记在心里。他对顾风道:“多加小心。”说完拉着有些呆傻的官官转身就跑。留在顾风身边,徒增累赘罢了。
      官官这才发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开溜前没忘真挚地对独自应敌的顾风表达关心:“你小心点啊……活着最重要。”
      她紧咬着牙,一面问候那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的家属,一面使了体育测试的劲儿在逃命,忘了在跑步这项上她就没合格过。
      没跑出一里地,她就不行了,气喘吁吁,捂着胃蹲在地上。
      沈棠身体素质也不行,也喘,但比官官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扶着腰站在她身侧,他气息并不平稳,还是以镇定的音色道:“不能在这歇下,不安全。”远处隐约传来激烈打斗的声响,他们跑得还不够远。
      官官想哭,却哭不出来。垂着头睁大眼睛,用力眨了几下,眨去眼里迷蒙的水汽。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了沈棠一眼,有化身疯狗咬上一口的冲动。
      “走吧——不知离驿站还有多远。”沈棠朝她伸出手,想让她借下力。哪知没等官官回应他,他忽然敏感地察觉到身后有风袭来。
      沈棠迅速转过身,见到一团黑影,他本能地抬起左手格挡,同时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将还没直起身的官官撞得往前扑倒,脸朝下径直摔了个狗啃泥。
      额头痛,鼻梁痛,嘴唇与不知多少人踩过的泥路亲密接触,脏且痛。官官又气又急:“我去你大爷——”
      似没料到未能将其一击毙命,来者微微讶异,却并不将二人放在心上,只诡异地笑了一声,又举起带血的刀。
      沈棠离蒙面首领两步远,面色寒得能刮下霜。他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冷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许了什么好处?”
      那人笑了一声,恶声道:“下去问阎王爷吧——”
      官官尾椎也痛,艰难地半撑起上身转过头来,便看见一幅对峙场面。
      还没完了是吧。
      要追到天涯海角是吧。
      十分奇妙地,那人一身杀气,手里还有刀,她却忽然间不害怕了,或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砍快砍,没准能一刀送我穿越回去呢。
      她不加思索地脱口骂道:“妈个叽,你有本事来跟老子单挑,看你这副鸟样,还蒙面,你也知道不好让地下的祖宗瞧见啊,可惜晚了,估计你家祖坟现在都被雷劈裂了吧,你快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找个地儿躺下就成,还省一笔人工费。”
      早在沈棠听见“单挑”二字便眉头一跳,立即出口喝止,但官官压根儿没理他,自顾噼里啪啦说个痛快。
      “妈的——”蒙面人胸膛起伏明显,显是被激怒了。他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和面前的沈棠,犹豫了下,一咬牙转了脚步。这两个弱鸡,谁也别想跑,先杀哪个不是杀。
      官官:“别叫我妈,我怕折寿,我要能生出你这么滥杀无辜的儿子,我妈得死不瞑目。”
      走到官官面前,他再也忍不住,单手高举起刀便往下挥:“你去死吧——”
      “啊——”嘴上再不饶人,关键时刻还是本能占上风。官官心想我命休矣,不忍死前最后一幕是看血从自己身上飙出来,忙抱着头又趴回地上。
      岂料没等来利刅入肉的痛感,倒是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其中一只脚踝,猛地朝后一拉。
      沈棠下手是真利索,完全不顾官官脸朝下呢。
      “我靠!!!!”官官抬起脸,呸呸呸地连吐了好几口,“我要是长了兔牙,这地上现在能犁出一条新鲜的沟来你信不!”
      信是信的,但不拉她,难道看她身首异处?
      沈棠脸色不好地憋了片刻,终是决定不跟她计较,解释道:“事急从权。”
      那刺客方才一刀可真是使了吃奶的劲儿,落在地上刀身陷进去一半。他左手几乎被顾风斩断,失血过多只简单包扎了下便赶来追沈棠,此时他也没多少气力了。
      趁他还没将刀拔出来,官官与沈棠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又开始跑。经过方才那一生死瞬间,她脑子也清醒了,能活下去的话还是要尽力活的。
      两人往前跑,沈棠喘着气道:“若有人追上来了,我们分头跑。”
      好半天,官官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还没等蒙面人追上来,解决完另外三人的顾风后来居上,从身后又踹了他一脚,踹得他扑倒在地。
      沈棠与官官终于是不用跑了,前者运足了一口气,冲顾风喊道:“留活口——”
      蒙面人大概也是觉得生命可贵,眼下显然是打不过了,于是拖着半条命跑了。
      眼睁睁看着顾风独自一人走过来,沈棠不可思议道:“你就放他走了?”
      顾风:”你不是说留活口么?”
      官官觉得帅气是一时的,脑子不好是一辈子的,“让你留活口,没让你放他走啊,你可以捉他回来剥皮抽筋、开膛破肚啊。”
      顾风和沈棠齐齐看向她,神色微妙。
      官官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经过这件事,她怕是做不回乖巧听话的书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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