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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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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文俊恶毒又低缓地在“骆文承”耳边说,像一条冰冷湿黏的毒蛇:“喜欢我送你的死法吗?这是你欠我的,明明我才是他的亲弟弟啊,你只是一个被抱错的杂种,他的眼里却只有你……”
他又轻轻地笑起来,“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变成一堆烂肉的样子,你说那时候他还会喜欢你吗,恐怕一想起你就会恶心得吃不下东西吧?”
骆文俊越笑越大声,突然一把扯掉床上人的吸氧管,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这是常见的把戏了,骆文俊三五不时就会来折腾骆文承一会,高兴了来,不高兴了更来,看着他痛苦,骆文俊就觉得幼时漂泊在外受的苦、心里的不平与恨得到了安抚。
床上这个人痛苦,他就感到愉快。
骆文承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地要冲上去,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床上的自己无助地挣扎,在整张脸憋得涨紫。
几乎要死去的瞬间,骆文俊又突然松了手,退开两步,冷笑着甚至是欣赏地看着床上的人剧烈喘息,然后又温柔地替他插回吸氧管,一边慢条斯理地给手消毒,一边笑着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啊!!!——”骆文承抱住头,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他以为可以平静面对过去,可是再次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发现自己能动了,咆哮着冲上去对骆文俊拳打脚踢,但总是只能从他的身体穿过,最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病房。
两个护工无声无息地进来,整理因为“骆文承”挣扎而弄乱的床铺,替他擦去嘴边的口水,连因为痛苦而肌肉狰狞的脸也硬是给揉开。
骆文承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自己那么一天天煎熬着,因为剧痛而流泪流涎,因为面肌瘫痪而做不出痛苦的表情来。
他甚至会双便失禁,浑身终日萦绕着恶臭味,而这臭味中又混杂着腐烂的气味,骆文昊的秘书来过几次,将他满身烂疮的情况如实汇报回去,电话那边似沉默了很久,接着就吩咐要用最好的药,只是他本人再也没来过。
骆文俊来得次数也越来越少,每次来脸上笑容倒是越来越多。
终于最后一天到来了,一群白大褂站在床前,遗憾地宣布了病人的死亡。
骆文承浮在空中,也看到了自己死后的场景。
有人给他擦拭身体,有人给他盖上白布,许多穿着黑西装的人肃容站在病床两边,然后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穿得尤其正式,步履沉稳,目光沉郁而悲凉地看着他的遗体。
骆文俊也是一身黑,跟着他进来,扑在床边大哭,喊着二哥二哥。
然后他转身一把抱住男人,哭着说:“大哥,二哥走了!二哥走了!”
骆文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浮到对面盯着骆文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涌动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然后骆文昊缓缓闭上眼,似乎是沉痛,似乎是疲惫,又似乎是因为终于彻底放下了一个担子而释然。
有人问他要不要最后看死者一眼,他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阿承一定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让他以最好的样子留在我的记忆里吧,无论如何,他是骆家人这一点不会变,好好准备丧礼,阿承生前受过太多苦,我要他走得风风光光。”
骆文承的心好像被扎破了一个口子,什么东西从里面呼啦啦地漏出去。
他挣扎一生,最终只换来这么一句话。
最好的样子留在记忆里,走得风风光光……
骆文昊,你所谓的爱护和在意,到了最后也只有这样吗?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跟他说:“你想要重新开始吗?”
骆文承甚至都不感到吃惊,他麻木地想:重新开始?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刚才拿走了你不要的爱和希望,虽然那是你自己舍弃的,但饱受磨砺还能维持了这么久的爱和希望,非常优质,我很满意,为此我可以让你的人生重新来过。”那个声音冰冷地说。
……
骆文承蓦然睁开了眼。
静瑟黑暗的宾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粗重而压抑。
梦到了死前啊。
其实认真说起来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几个小时前,他在骆家私人医院的病床上死去,几个小时后,他在年轻了十岁的,也更加健康的自己的躯壳里活着。
骆文承无力地倒回去,浑身都是汗,心里长满了草一样的荒凉,久久没有动弹。
良久他才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心里也并没有多少欢喜。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
那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想要长久地活着,必须继续和他做交易,一年之后他必须再交出一份纯净的爱和希望,否则那让他重生的魔力会消失,他会彻彻底底地死去。
爱和希望?
骆文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嘲一笑,他还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吗?
怎么看自己都只剩一年的命了。
不过就算只有一年,他也要成为人上人,这一次,他要把骆文俊踩在脚底,他要让骆开芳不能再肆意辱骂轻贱他,要让骆文昊不能再用那么理所当然随心所欲的态度对待他。
骆文承咬牙,一点点捏紧拳头,目光变得狠狞。
不就是因为他无父无母毫无地位,才把他当成垃圾,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这一次我要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更有分量,我要得到你们费尽心机却求而不得的东西,我要让你们看到我就心慌胆寒战战兢兢,
我要……站在你们的高处,冷眼看你们挣扎、沉浮、悲哀、受尽苦痛!
骆文承无声地笑起来,抬手按在胸口,确认里面只剩下对骆家人的恨和厌恶。
他突然更感激那个声音了,不是它拿走了自己的爱和希望,斩断了自己对那三十多年人生的所有牵挂,恐怕自己此刻仍怀揣着被亲人背叛放弃的痛苦吧。
回想前世十多年里,即便身在地狱仍对骆家人抱有感情和期待的自己,实在是傻得冒烟。
骆文承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在黑暗中静静地思考。
骆氏作为海宁市第一巨头,有着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要将其踩在脚底可不容易,不过好在这个时候骆氏自己犯了个错误。
骆氏除了是房地产巨鳄,同时也经营着玉石生意,每年都会从南边小国进大批原材料,这次因为海上大雾和舵手太嫩,骆家的货船偏离了固定航线,闯进了别人的航线。
这个别人不是一般人,是京城陆家。
骆氏在海宁是龙头老大,但在陆家面前,那真是半点不够看。
陆家海上生意做得非常大,甚至涉及了武器交易,背地里还有国家背景,骆家的船只撞进他们的地盘,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一点也不小,骆家求爷爷告奶奶地才把赔罪礼物送过去,但陆家依旧没透出个意思来。
而骆氏的竞争对手们却纷纷趁机暗中对骆氏出手,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骆家人终于打听到陆家的当家人陆九爷要来海宁渡假。
陆九爷喜欢鲜嫩漂亮的男孩子在圈中不是什么秘密,骆家人就想物色几个漂亮男孩送过去,没想到骆文俊“急父兄之急”,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打包送上门了。
更没想到的是,陆九爷还真的看上了骆文俊,大手一挥,不仅放出了骆氏被扣下的两艘船,还给骆家注资,让他们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危机还更上一层楼。
骆家从此抱上了陆家的大腿,而骆文俊则成了骆家最大的功臣。
骆文俊流落在外的十八年里虽然颇勾搭了一些鸡鸣狗盗之辈,但说到底还只是一只野猫,爪子利了点毒了点罢了,搭上陆九爷这个靠山才真正露出獠牙。
“骆少”成了一块金字招牌,谁见了都不敢不给三分薄面,而暗中他发展自己的人脉势力,开了公司,很是结交了一些人。他在之后十年间能轻而易举地处处断骆文承活路,正是基于此。
“陆九爷啊……”
骆文承眼眸一利,忽然下床去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