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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后厨窃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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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把韩栖带到几公里之外的一家川菜馆门口,两腿一蹦离开镫子,示意韩栖下地。
韩栖本来是死活不让夕夕带的。夕夕脸蛋红红地说,自己也特想坐后座,所以才进垃圾站翻了半天车座子。
待到夕夕整个身体呈现一个极度压缩版的S形,双腿同时飞快踩踏转圈时,韩栖正在很痛苦地抱着自己的两个膝盖,用仅有的两条未退化的腹肌在后面的货物座上维持着一个「W」。
他一路上一直盯着夕夕的屁股,没有非分只想,只觉得不可思议。要么是夕夕不是人,要么她的屁股是假的。
夕夕领着韩栖进了后厨。餐厅早就收工关门,可是一扇扇门都没上锁。
韩栖抻长了脖子探头进去看了一眼,被诡异的一道光闪得一阵恍神。
这回看清楚了,好家伙,原来是个小男人,没穿上衣,下半身是油腻腻松垮垮的厨师打扮,腰上系着个围裙,在几大排锅碗瓢盆之间走过来走过去,整个人简直就是只白条鸡。
他身上的厨师服虽然是白的,奈何饱受油烟摧残,和小男人内雪白的后脊梁一比,蜡黄得没法看。
他左手在灶台前的锅里无声地鼓捣,右手姿势阴柔地擎着一把笊篱,指点着螃蟹大蒜的江山。
那笊篱看上去空空的,可小男人谨慎得很,五官都绷着,生怕里头兜着的「空气大饼」撒出去似的。突然迈着方步从灶台边往水池走,身体扭转过来。
韩栖觉察到身边的夕夕身势一顿,几次欲起身,都蹲回来了。有一次几乎站直了,短刀柄朝前地捏在了手里。瞅着小男人的笊篱夸张地在半空中兜了一个弧线,狠狠地踩了两脚防滑垫,又蹲下了。
韩栖想解围,「你下不来手,要不我来?」
夕夕像个姐姐一样地摸了一把韩栖的圆脸,眼里都是爱怜。似乎两个人不是黑灯瞎火闯到别人的后厨干不良行当,而是蹲在公园的小池塘边赏月色。
「你扔不动。」
韩栖一口气上不来,憋在了嗓子眼,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夕夕赶忙捂住他的嘴,视线紧紧锁住里头的白条鸡。
白条鸡这会儿已经折返了,正对着一口空锅狂炒着,姿势十分夸张。
「他跟个钟摆一样走过来走过去的,咱们不能跟垃圾桶后面蹲一晚上吧?」韩栖现在后悔极了。他觉得当时夕夕刚说出在垃圾站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警惕起来的。至少要为着个人卫生问题多思忖几分。
夕夕很强硬地「嘘」了一声,韩栖后半句话折在了半空。
现在韩栖很确定夕夕对自己不是动真感情了。纯粹是为了个人利益,抓了个脑子机灵但是乖巧听话的打下手!
那赵叔呢,他居然也是个老不正经,助纣为虐?
韩栖使劲捂着嘴,腾出一只手按摩胸口,竭力把刚刚被夕夕气得憋上来的饱嗝往身体下方顺。还不敢操之过急,唯恐上头的音响静音了下头的被刺激成了最大音量,再顺出点儿隔壁水房的水,就更尴尬了。
韩栖忙着,压根没注意到夕夕不见了。再抬眼,她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去,眼下躲在灶台下方的空当里,眼前就是白条鸡晃来晃去的腿。
韩栖吓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差点把嗝挤出来,又急忙盖住嘴。
夕夕猫在白条鸡身后,朝自己使眼色,手不断做出投掷的姿势。
韩栖一惊,低头一看,那把短刀正躺在自己脚旁边。
夕夕又模仿着白条鸡端笊篱的姿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让韩栖照那儿砸。
刚刚口口声声说我砸不动的人死哪儿去了?
心里不爽,面子上韩栖还是很爷们儿的。眯起眼来瞄准,仿佛听到召唤一样,白条鸡的笊篱正巧高高地举了起来。
咣!
一声巨大的钝响。
韩栖准头极强地把短刀砸进了白条鸡翻炒着的空锅里。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韩栖觉得自己几乎瞬间失聪。
白条鸡直勾勾地盯着翻在地上的笊篱和锅,视线像刀一样射向韩栖藏身的垃圾桶,两眼赤红。
韩栖已经很嚣张地跑远了。
嚣张的意思是,一路上没有一点儿隐蔽逃跑路线的意思,只管撒丫子跑,看见挡路的就推开。
所以白条鸡只凭耳朵都能知道韩栖在哪儿。
韩栖一边没了命的跑,一边死憋着眼泪在心里数落夕夕。我可是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啊,竟然被一个干巴瘦的白条鸡追着跑!
夕夕啊,我从小对你关爱有加,你怎么反过来倒打一耙啊?
丝毫没注意到这种毫无意义的哭诉行为也是很不爷们儿的一件事。
霹雳嗙啷误打误撞,回到了当初他们进来的大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一辆破车上,正在那里等他。
在韩栖眼里,破车上的夕夕简直是黑夜女神尼克斯,专门来拯救他这个漂泊无依的灵魂。
一辆马上要掉链子还没车座子的破车被夕夕骑出了生死时速,只是苦了韩栖要在剧烈颠簸的后架子上继续维持「W」的造型。
白条鸡逐渐没影了,韩栖才把马上要吐出来的心重新搁回来。
前面的夕夕脚下生风,后背上多了一个大号可乐瓶,里面是黄橙橙的油脂状液体。窃取成功,夕夕浑身都散发出喜气。
韩栖坐在后面,被盛夏暖融融的晚风吹得后脖颈发凉。
他觉得今天的夕夕,和过去十多年的夕夕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陪自己长大的夕夕,乖巧羞怯,人多的时候不爱讲话,在自己这个知根知底的竹马眼前才会放开了笑,露出一口小瓷牙。
今天的夕夕,主动野性,举手投足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身子骨也灵巧异常,像是自小习惯了飞檐走壁的梁上君子。
莫非夕夕有个双胞胎姐妹?
韩栖拧着眉多瞅了夕夕几眼,和记忆中的丝毫无差啊。他是男生里少见的细心群体,班里同学昨晚睡觉压了哪半边脸他都能给端详出来。
几乎日日相对,夕夕的面部特征早就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深处。没理由是两个人。
只能说,夕夕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并不打算告诉他。
「是不是在等我说点什么呢?」
韩栖一震,又扶住后座努力掩盖过去。
瞒不过夕夕,换来一声清脆的笑。
「别急,我这不是一点点地告诉你了嘛。」
韩栖看不到夕夕的脸,但能想像得到她舒展的笑容绽放在脸上的迷人样子。
「前面路不平,小心了哦。」
韩栖使劲儿把两条腿往上翘,整个人向个W一样,冲着前面以离奇的稳定保持着诡异姿势的夕夕。还没来得及别扭,整个人就被颠了起来,又重重摔回到后座上。
本来那地方就不是给人坐的,韩栖的屁股被凹凸起伏的货物夹摧残得有苦说不出。
下落的时候,夕夕为了减轻冲力,又把脊背压低了一点。紧身短袖往上滑了滑,露出一小截后背。略浅的肤色,在夜色下白得有写晃眼。
韩栖躲不及,瞥了一眼,差点稳住平衡变成人体车锚。
夕夕后背,接近臀部的位置,露出来一小截暗红色的疤痕。第一眼看过去像纹身,仔细瞅了,应是皮肉绽开之后,强行注入了什么东西之后重新凝血形成的图案。
血液被不明外来物凝固在伤痕处,一小颗一小颗的血痂排成一根枯槁的手指。
再想多看几眼,夕夕的衣服又遮回来了。
从看到那个纹身一样的伤疤开始,韩栖一路心神不宁。
夕夕在离家一公里左右的垃圾站捏闸,扶着车先让韩栖下去。看他站稳了,把车一甩。破车轮飞转着,在刺耳的链条声中隐入了垃圾堆。
韩栖等夕夕走上来,刚一转身,觉得裤子上多出一只手。紧接着又一沉,什么东西被放了进来。
他面露不解,想去掏裤带,岂料夕夕的两只手速度奇崛,左手按住了韩栖,右手伸进去一掏,举到韩栖眼前。
一把奇怪的短刀。韩栖第一反应是,不是被我扔锅里了么!观察得细了点发现,这一把刀刃奇薄,一看就锋利无比。韩栖没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好家伙,这么个玩意直接放我裤子里还得了!
刀头却一点不尖利,呈倒钩形,弯成一个圆弧。
韩栖不知道说什么,夕夕这一晚上的惊喜太多太大,他生得再敦实也已经快接不住了。
「你的?」
夕夕没答话,把刀揣回韩栖口袋,抬起眼皮看着韩栖,视线很柔和。
「嗯……干嘛……给我?」
结结巴巴说完了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胆儿这么小的!还不如一个姑娘!
夕夕别有深意地看了韩栖一眼,把细长的手指安在韩栖裤带上。尴尬的位置让韩栖脖子都红了,舌头跟着打结。
「拿好了,防身用。」
边说边上下来回摸了几下。虽说沿着的是短刀的轮廓,可夏天的的裤子毕竟只有那么薄薄一层,让韩栖这个一世清白的白面团心跳又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