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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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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个能人,至少在我的眼里是这样的,他本是教书匠,又有一身不知哪儿学来的医术,反正我妈说她从小到出嫁就没去过什么小药房看过病,全是她爸一人扒拉的。
外公养了一个儿子,七个闺女!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本该是生活拮据的,偏偏把我妈养成了大家小姐一样,二十七年来,从出生到出嫁前夕,就在家绣绣花做做衣,连自家地都不知道在哪儿,更别说分清青草草和麦苗了。
外婆走得早,他一个人拉扯着八个孩子,还都养的壮壮实实的,吃穿不愁,他除了教书看病还贩牛,可能真是赚了钱……
对,还有个最重要的,当时村里的粮仓就在外公家里,我妈当时还是黄毛丫头,据她说那里面可是啥都有,就在自己家,不愁吃喝。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挂的都是老银子,银锁啊,银镯子啊,银项圈啊,这叫锁命,家里没了母亲,外公经常不在家,怕他们没了命去。
可惜我妈前半生享尽了福,大概也用尽了大半生的运气,他嫁给我那老爹之后就各种不顺。
没办法,我爷爷家是真穷啊,家徒四壁都说的富了,老爷子还喜欢摆架子,没事儿就追溯到自己祖上,想当年我家里多厉害多牛逼,要是我父亲没被日本鬼子打死,我现在也是那什么那什么了……
可那到底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家里连一头耕地的牛都没有……
他一生最不忿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娶了我奶一米五的小姑娘,拉低了自己儿子闺女的身高平均值,没事儿就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长吁短叹。
外公大概也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将我老妈嫁到了这么一家,好歹我老爹长得一表人才,身高一米八,眼窝极深,鼻子老挺了,特别像外国人,烫了个时兴的卷发,喇叭裤,穿着小皮鞋,走起路来嘎吱嘎吱的,让他稍微有些安慰。
看着倒像是有点出息的,然而再看着像,我妈他没逃脱得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穿着个小布鞋,扛着个小锄头,小步慢悠悠的跟在我爷爷背后,忐忑又兴奋的下地。
下地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儿,一上午老妈就有了深刻体会,被老爷子骂了几顿最后一气,锄头一挥,牵着家里唯一的老黄牛,带着我那初中的小叔投奔我爹去了。
他俩大概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时候都二十七八了,老妈走了,没多久回来的时候,这一跑,我诞生了。
过了十个月,我出世了,我的出生对我爷爷这边可算是有点晦气了,老爷子长吁短叹,怎么是个女娃,然而在我外公那边,那可是喜大普奔。
外公那么多孩子,我是他孙子辈第一个的,别看小时候瘦不拉几的还黑的很,在他心里还是块儿宝,好东西都扒拉到了我这儿,连尿布都是那什么金丝绒的,身上挂满了当里啷当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
对于孙子辈头号起名,外公觉得是一生大事儿,跟老爹一合计请了个算命先生,好么,这小妮子天生命里缺土,俩人也不知道翻词典了没,最后来了个就跟地主似的,坐看右看上看下看或者合着看,特么都是土。
姓名倒着看没差,而且对折还是对称图,好么,我爹说着下辈子没准儿还是地主,就这么定了!
俩人不管我妈的抗议,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简单对称的名儿注定了得跟我一生。
我的出生外公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连他一直养着的大黄都快舍弃他叼着我跑了。
大黄实在是长寿,我妈也数不清他活了几个年头了,外公在家他就时时跟着,不在家就看着几个破孩子,实在是神一般的存在。
非常的神气且威严。
我可能从小就长了反骨,黑哇哇的瘫着个脸,明明是个女娃犟的要命,道理也不听,小时候实在是不懂事儿,戳了邻居家小哥哥的鸟窝儿,幸好人现在发育良好,不然准一辈子跟我没完。
老妈收拾我从来有招,找了块儿砖头,竖起来让我跪着,那滋味……我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大夏天的跪在院子里,流了一头的汗,老妈问我错了没,我还十分硬气的说,凭什么他有我没有!我不服!
三岁的小妮子大概是什么都不懂,老妈苦口婆心的教也没用,我和外公大概是心灵感应,最后他骑着个二八自行车,打铃配乐唱着四千岁,哗啦啦的把我救走了。
我坐在单杠上晃着腿,也不记得那时候说了什么,反正外公带走了几天之后,再也不掏鸟窝了。
可惜那天我骑了大黄又骑了羊,然后晚上尿床了。
至今被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