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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九绝众刁难 猫戏燕子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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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记不可牵强,受不住就立刻出来。”
“是。”
“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者是不喜欢,也不要去违心。”
“熊飞记住了。”
“还有……”
“大人。”看着文曲星君抓着眼前少年的手,不停地嘱咐着,终于还是让公孙策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提醒,“时间快到了,再不走恐怕要迟了……还是说,大人又想惊吓一下别人?”话中有话,却恰到好处,让星君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终于可以喘过一口气的人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淡而充满感激的笑容。
今天这人换上一身红色的仙服,头上的官帽将那旧损的蓝色头绳半遮了起来,顺着两边垂下的编绳随着风轻轻拂动,一身本来及其俗气的大红色穿在身上,黑色衬衣为底,深色润玉腰带缚衣,单一的长袍侃侃噌地,宽大的甚至有些过头的长袖却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一袭本身俗不可耐的红却让这个像玉一般的人传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是一种美,让人百看不厌,是一种艳,不娇不媚,却别样的惊世骇俗……到头来,终归不说是这人,太过完美。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展昭,满意地点点头,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怎么只穿了底衣?”原来这一身不过是套仙服的底衣,要不说,堂堂钦赐仙卫的服饰,怎会简陋如斯呢?
展昭却是摇摇头,笑容带苦:“先生莫要再说了,熊飞还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拦住……这一件底衣,也还不错了。只是希望先生和星君今后就把我当成仙卫就好,可莫要再提什么将君了……”
见他这般样子,公孙策倒是心里明白了十分,这孩子,怕是还记得当天四大仙役的反应吧……罢了罢了,他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是他这性子这般柔和,万一有一天真是怕给憋坏了。当下也不再多言,催促着展昭赶紧上路,也没有在叮嘱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休整,展昭也确实和几天前踏入府中显得病蔫蔫的蓝衣少年不同了,或许是公孙策的妙手回春真的起到了治疗的效果,也或许是穿上这一身红衣后,退了他身上几分温润柔和,衬了他骨子里的那些许刚阳坚毅出来,虽然脸色仍是白煞,却也是精神抖擞,给人一种犀利而不失柔润的锐利,倒真是添出了几分身在此职必有道理的韵味。
不过,他虽然不是什么看重名利,斤斤计较之人,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这一般看得开,放得下了。
“玉帝,已接近时间,这仙卫还未曾到达,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这一句上奏却是让仁宗不禁头疼,要说是他人开口,也就罢了,偏偏是这庞吉,让人无法忽视。
要说这庞吉,身居太仙之位,虽然说的话,尤其是面对文曲星君时更是咄咄逼人,甚至是不通情理,但是天界之中,又有许多高高低低,各方各面的天神小仙与他一道同流合污,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便是集体上奏,势必要把这天庭搅得乱成一团,当真不好应付。
说起来,又是三千年前的那件事所遗留的后患啊……
“庞太仙此话可就不妥了,太仙也说,时间尚未到达,又怎么算是不敬?”
虽说一句话确实暂时将这庞吉顶了回去,但毕竟时间已所剩无几,若当真没能准时到达,恐这人将大做文章,到时可不是能随意收场的。想到此处,仁宗也顶不住这一张本来淡然的脸,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之色。
不过,这突然地失态也未曾持续了太久,仅因那抹熟悉的红色突然出现,本来才刚刚萌发的烦躁便彻底消退,转而无边的喜悦,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严肃郑重的迎了上去:“昭卫可算是到了,一路可还平安。”
眼前的少年脸色依旧呈现着淡淡的病态,但红衣贯身,双目透亮,比起前几日相见时已是好了太多,甚至说……有了当年那傲视云霄的将君的一番仙风侠骨,果然,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都带不走他身上的一丝一毫,万幸,万幸。
“谢皇上挂念,下卫无碍,只是劳烦玉帝和各位上仙久等,实在不该。”有意无意地,展昭将称呼改了,也许是另一种默然的提醒,他自然是看见了一旁站着的诸位上仙将领,无论哪一位,在天庭恐怕都是独具一方,又怎会看不出这些人大部分眼中透露出的不屑与恼怨,但他天生不是那种会阿谀奉陈的人,说得不卑不亢,更多的,是为了减少仁宗的一方压力。
心最险恶,哪怕是在传闻中最为至尊无上的天庭,也是波涛汹涌,荆棘丛生。
“无妨,昭卫来的甚是准时,不早不晚,刚刚好,有哪里来的久等一说。”仁宗也是顺水推舟,将这件事一笔带过,只是说话间似乎是在“昭卫”两个字上稍加了中音,也不知究竟是何意味。
一旁庞吉的脸色已是又黑了三分,看着展昭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愤恨与敌视,却不成想对面那人面色平和,一双漆黑的眸子竟是没有一点多余意味的望了过来,这一闹,倒像是再嘲笑他的小肚鸡肠,更是让庞吉恨了几分,当下开口:“想必这位便是玉帝新封的仙卫了。”第一句话,倒是多余,“只是老夫孤陋寡闻,看不出仙卫究竟是何高人?”
话中多带着嘲讽,连文曲星君听了也不禁有些蹙眉,反倒是展昭只是笑笑,微微躬身,答道:“卫下不才,近百年来未曾有任何作为,如今只是得了玉帝与星君的厚爱,才可得此殊荣。”这话倒也不假,他这伤带了多久,便养了多久,这再次归来的时候,熟知的一切也确实早就截然不同了。
“哦?既无功名,恐怕仙卫必有过人之处了?”却听得一声冷哼,却不是庞吉,见那开口的人络腮胡须,体型健壮,腰间别着一把极大地钢刀,面色阴沉,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鄙视与轻蔑,原来是天庭的仙将统帅,涂善。见展昭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更是撇过头去,继续说,“那仙卫不如当着各位仙臣的面,施展一番,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话音方落,竟已有许多声音随之附和,皆是让展昭必须使出些真凭实据的功夫来才肯罢休的意思,此起彼伏,一时也停不下来。
这下,连仁宗的脸色也黑了几分,也不是这些仙臣们胆大妄为,触动龙颜,说来这次也确实是仁宗太过草率,如此私下便封了展昭职位,辞了字名,本就有失刚正,甚是不妥,最主要的是竟将着千百年来未曾有人能指染一星半点的九绝宫赐予了他,这一下,便是风起云涌,莫说庞吉那一干人等,自是那些忠贞仙臣,或者一向与文曲星君交好之人也都进言劝告,也只有少数几人对此事仍旧持与沉默态度,不动声色。如今众仙发难,反倒是让仁宗一人孤立,确实难做的很。
只是这般处于风口浪尖的不是仁宗,而是展昭。展昭有难,包拯怎会不管?然而,他终究只有一人,而又已因为耿正不阿而开罪太多仙神,又怎么可能力挽狂澜呢?要是曾经,恐怕让展昭就此显山露水,封了众人悠悠之口也就罢了,但如今这伤些许年来都未曾痊愈,又怎放的下心呢。
就像说过的,现在,真正处于漩涡中心的是展昭。
他没有像仁宗那般沉着脸色寻找机会挽回局面——他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也不曾像文曲星君一般力敌诸仙,以理服人——展昭毕竟只是一员武将,并无这般的口才;他只做了一件事,笑,若无其事的笑。
对他来说,笑,已经足够挽回一切。
而对于那些一同开口的仙臣来说,这个少年太过泰然,也太过淡定,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恐怕要让各位上仙们失望了,卫下仅仅是一届小小天仙,恐怕并没有什么能让众位入得了眼的技艺。”一话出口,虽然不响,却听得及其清楚,只见这少年才方说完话,便立刻再次开口,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这次,却是说给仁宗听的。
“卫下斗胆,请命独自进入九绝宫。”
九绝宫是什么地方?
传言盘古开天地之前天地间只有浑浊一片,无天无地,暗无天日,一片死寂,但这混乱中并不是只有混沌之气,早在那时,就已经有了第一股隐约的灵气,分分散散,掺杂在那些污浊之中,却渐渐聚会,甚至通灵。
这是这世间第一缕生机盎然的灵气,等到盘古开天辟地时,它已经非常的强壮了,甚至有了自己的形态,自己的意识。
但这世界终究才仅仅是个开始,它还不够强大,它……还有更多的时间变得更加强大。
再后来的事便无人知道了,因为这一切实在开始的太早了,那时世间还没有活物,那时的未来,还是一片渺茫无知,只知道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这里都一直有着这么一座虚无的宫殿,灵力鼎盛,在千百年中缓缓成型,却从来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窥探到它的秘密……它不肯!
这不是一座宫殿——九绝宫,绝了,绝了,它本就是要断绝与这世间的一切——它成了!强大了,这是它的意愿,不是死物,而是思维,可以随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除非它想,否则,没有人能进去。
对于九绝宫,展昭知道的并不多,他所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这些事。
但无论如何,在星君府的这几天里,得知自己要进九绝宫时府内众人的心忧与焦虑,他看得出来,也隐隐想起曾经听到过的,或许,这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
现在看来,不但麻烦,它,是展昭的一次劫。
果然,他还是适合呆在那个小小的山洞中,静静地修养。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几乎是云淡风轻的踏入了那冷冷清清的门槛,扑面而来的仙气果然是舒适宜人,展昭不禁眯了眯眼睛,本来因为略微烦乱而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禁不住一句低叹。
祸是由他而起,自然要由他而平,那些仙臣中多数不过是想阻止自己入住者九绝宫罢了,看不到的东西,既然毁不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不是他太过托大,只是必须罢了,若是想让仁宗和星君全身而退,他就必须闯这九绝宫。而且,必须闯得让那些仙臣心服口服。
有些势力的人都是见识过这宫殿的威力的,总是有许多人想要将这宝地占为己有,但纵使千军万马,机关阵数,还不是叫它一一挡下,狼狈落败。
而这个消瘦而带着病态的少年,却两手空空,独自踏入了这噬仙的殿门。
“不知死活……!”
也不知是谁说的,只是正正戳中了心窝,带着些微的震怒,仁宗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说这话的人,还是那个异常固执,非要独自一人踏入险境的家伙。就算过了三百年,也不曾学会爱惜自己。
展昭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这场莫名的动乱就被这胆大妄为的举动莫名的平息了,只是不知,付出的代价又会是如何?
真的,非常舒服。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是身心,这股灵动的气息,正在缓解他身上的伤痛。
伤有两种,内伤,有时固然要比外伤严重得多,更何况他这伤是……
展昭甚至是有了些许的享受——既然没有恶意,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他恐怕是必须在这些仙臣面前小试一次,不可做的太过张扬,却又必须让他们无话可说,只能顺了仁宗的心意……至于这九绝宫,是不是他的,倒也无所谓。
“谢谢。”他道,嘴角扬起了一个不同以往的笑,夹杂着无可奈何和发自内心的郑重,“但熊飞……今日可能必须要冒犯了……抱歉。”可笑?如此自言自语,又怎会有人回应?
没有动静,如今的平静却并不是僵持,展昭嘴角的笑容淡淡地退去,一双漆黑的瞳子,闪烁着别样的光彩,是凝重,亦或许是一种许久未曾萌动的跃跃欲试。
在观察,无论它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这是一种尊重的试探,也是一种愿意给予一次机会的鼓励。这种认知让展昭欣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更何况……对手的情况自己丝毫不知呢?
他从来不是个莽撞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太过沉稳,太不像,他表面上应有的那般年纪了。他这种人一向不会先动手,但后发先至,以静制动,也不会吃太大的亏。然而这时的他却突然垂下了眼,一笑。
动了!
只觉空中凝滞的气息在瞬间被那一闪而过的掠影划破,像是再也堵不住那澎湃的暗涌,喷薄而出。
动了!
——先动的,是展昭?!
那身飘逸的红衣从地面上急掠而起,快,快得甚至没有半点先机,在反应过来前,已经只剩一抹淡淡的残影,抓不住也看不破。只有那徐徐而起的风,或许可以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风?
几乎就是在同时,这几缕细碎的微风来的这般的突然,回旋而上,直卷云霄,原来是真的动了,不只是展昭,还有它,在那短暂的瞬间,这场争逐,开始了。
百年来的痛楚终于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浑身流动的灵力仿佛从未像此时这般流转澎湃,是巅峰,是一个顶级高手的巅峰,但展昭却不敢大意,甚至浑身都处于一种相当警惕的状况下,全神戒备。
终于明白了那些轻易的落败,展昭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敏感的肌肤被这越发锐利的流波扫过,竟然有些淡淡的疼痛,翻越间那本来适宜地紧随其后的微风,早已在刹那间聚集了如此狂暴的力量,转变为通天的龙卷之势,只小片刻,便可将他无情的撕碎,让这场本就不公的尝试已失败告终。
但这是展昭,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够他施展着巧劲,借力破出这暴风的中心,身子直接朝一旁的房顶落去。
错了。反应时已然来不及了。因为对方不是什么相等的事物,它就是气,它,便是这身处的壮丽宫殿。
大错特错!
修长的指节幕然攥紧,指节发白,几欲出血。那个人,那个人不能死。纵使到了这般地步,却仍然掩饰的这般的好,就连微微颤抖的手,都被悄然的藏了起来,无人发觉,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不远处被席卷而上的狂风纠缠在其中,摇摇欲坠的瘦弱身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看着那脚下唯一的踏脚处瞬间瓦解,无从着力的身子只能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像那无情的漩涡中坠落下去,涂善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毫不掩饰的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他是不会让任何一个有可能影响到他地位的人有好下场的,今日,就看你怎么活下来。
在半空中,任何挣扎都显得那般的徒劳与无用,真的就这般认了?死在这九绝宫中,死在这狂风之中?不然,又能如何,这世上,有人可以在半空中毫无借力的一跃而上?
……有!
那窒息般的压迫感瞬间已经将那无力跌落的人紧紧套住,四面八方皆是无路,又如何逃脱。那双如繁星般的眸子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般的后果,紧紧闭上,似乎不愿透露出丝毫的不利与软弱,但是那对长长的睫毛却在轻轻地颤抖,双眉间,也染一丝别样的气息,却不似不甘,不是绝望……
第一滴冷汗顺着清瘦的脸颊缓缓落下,猛然间,双眼大睁,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电光火石间,只见那精瘦的身子猛地向后一摆,显得比常人细上一些的腰肢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却还没来得及让人惊叹,就展现出更加不可思议的力量——展昭翻了起来!那柔韧的腰身居然在这狂风中发散出这般的柔劲,仅是一瞬,他已经在空中一个翻转上升了数米,紧接着又是一摆——在没有任何喘息的情况下,又是一个劲力翻了上去——逃出生天!
好一个展昭!居然在无力可借下连翻两个筋斗!
好一个飞熊将君!带伤空手,居然还能在危难关头从容不迫,一手轻功竟被他用的这般灵活,这般的……好看!当真就如一只展翅的飞鸟,玲珑迅速,脱出生天一般。好功夫!
殿外之人为这突变惊艳赞叹,为这死里脱生咬牙切齿,却都不如那方才一身冷汗之人来的那般心惊动魄,心跳如雷,想想不禁也是一阵后怕,若不是情急之下将这“燕子双飞”使了出来,怕此时早已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体内灵力猛然间有一丝的絮乱,展昭的脸上也恍惚间闪过一丝红晕,下一秒,却已经提气收力,又是一个腰劲一甩,翻了出去,只是这次却与前两次不同,来的更加迅速,还未曾来得及看清,就只剩一个朦胧的残影,在半空中一个疾旋,身子已经轻盈的滑翔在天空,落到了地上,双脚点地间又是一个窜起,飞掠出去,这次,甚至连那紧缠的狂风也未曾跟得上,便已跃入了正厅的大门,身影消失在壁墙之内。
这一系列动作均只发生在那短短的瞬间,从遇险到脱困,连带着两颗心一同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纵使直到身为仙者,□□具坏也不会就此消亡,但在一瞬之间还是会止不住的担心。
“呼……”仁宗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边似有似无的扬起了弧度,“好一个燕子飞……不愧是……大猫啊……”几乎是在未曾反应过来前便已经脱口而出,直到将话说出了口才猛然的回过神来,慌忙回头再看,却见众仙皆因自己一句玩笑般的大猫愣在当场,心中猛地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仁帝!”
声音响起时僵硬的回过头,那一身红衣洒脱自如的少年唇角带笑,轻轻落地,手中所持的一块晶莹玉石,上面刻的不正是那一个争抢了多少年的“绝”字,他果然,成功了。
那双睁大的眼睛似乎是疑惑于众仙看向他的眼神,诡异,尴尬,甚至是若有所思……无论如何,是不该出现在这时的,莫不是他进屋取牌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里想着,却已经弯腰拜下,高高托起手中之物:“卫下,幸而不辱使命。”
“昭卫快快平身。”仁宗连忙开口,转过身,在展昭惊讶地目光和角度遮掩,确保他人看不到的情况下,扬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朕……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