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沦恩

6、第六章

　　村里每个收成季度后都会摆起他们自己的祭祀活动，有自己条条框框的规矩。

　　村子靠山的一面有一座祠堂，里面安放着村里一些生前比较有地位和话语权的老前辈，他们之中大多都给村中带来了很大的好处与帮助，村里人相信每年丰收成果都受到了这些老前辈在天之灵的保佑，所以每年收成季度之后或者偶尔到了旱季年，村里都会在祠堂前的广场上举办祭拜活动。

　　那些逃走的孩子都被禁足在了家里，林思含坐在偏门的墙根边上，倚着门框蜷缩着身子。

　　即便鹿九是那个抓她回来的人，但林思含始终都认为鹿九是这座山里唯一对她好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鹿九也不会在她饿肚子没东西吃的时候跑来给她送食物。

　　“今天不用干活儿么？”

　　林思含咽下口中的馒头，然后端起地上的碗喝了一口粥，“喔对，这几天他们都要准备祭祀活动呢，我们屋里的那群人都在忙这个呢，好像还挺重要的……”

　　鹿九倚在不远处的院子围墙边，抬眼看了看林思含。

　　“我听家里的奶奶说，祭祀的规矩有十几条，一条都不能打破，否则老祖宗非但不会保佑来年的收成，还会生气反过来带走村里的人呢。”也不知是为了引起鹿九的注意还是什么，她说时的语气格外重：“这种鬼神之类的事情我觉得都特别可怕，但我从来都不信，老师和书里也没说过这些确实存在……阿九，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鹿九把视线从林思含身上移开，不知是望着屋檐还是天空，开口道：“有。”

　　林思含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后反而更加好奇：“真的吗，那那那那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很危险吗？”

　　本以为鹿九会向她解释多一些什么，而鹿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嗯。”

　　由于林思含仍旧是在被关紧闭不许出门的时期中，她也没办法去观望祭祀的过程和场面。听说是很大的排场，宴席摆起来之后，要把祠堂里老祖宗们的骨灰罐子都接出来，让他们的后代抱在怀里，坐在上座的位置吃一顿饭，听说每年的这一顿饭，吃下去的人都不会觉得饱，因为这是死去的人借他们的口来吃的。

　　后来得知这件事情，还是五天后从其他几个孩子的口中知道的。

　　原来王家买来的一个小男孩，就是因为听大人的口吻得知这个活动尤其重要特意从家里窗户偷偷爬了出去，跑到了宴席上把几个菜盘子摔到了地上，最后村里大人上去抓他时，挣扎中他还踢翻了一个骨灰坛子。

　　大家怕遭报应，连忙给灵位磕头，还拉着那个小男孩打骂来赎罪。

　　“你还真信那个？”林思含听时只觉得有些滑稽，事实上她觉得靠祭祀来增加收成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滑稽。

　　来告诉她消息的孩子咽了口唾沫，说：“本来……本来我也不信的，但是今天早上布布就死了。”

　　林思含收住了自己刚才那副含笑的表情，布布就是那个去故意捣乱的孩子，和他们一起被卖来山里，一个性格倔强得很的男孩子。

　　那天晚上之后，买了布布的王家人把他绑在自家院子里一晚上，活动结束时他们还当着其他村里人的面抽打他，告诉别人这就是管教，有些地方不至于皮开肉绽的都至少见了血。

　　按理来说这些伤也不至于闹出人命，但第二天早晨，王家人再去门口看他时，发现他瘫倒在地上，手还被绑在柱子上头，人已经死了。

　　“我说什么来着！报应，这就是报应！”

　　家中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菜，说话时几滴口水溅到了林思含面前的碗口上，今天是这七天以来林思含第一次被允许回到饭桌上一起吃饭。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大家非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说着什么大快人心的话，也没有要追究死亡原因的意思，不寻常才是寻常的。反而是餐桌上这些含着筷子大笑的人让林思含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她觉得目睹到这场面的一瞬间就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她当时也才十几岁，哪里想得明白，唯一能够察觉到的就是自己感到害怕的心。

　　而离奇事情也没有以这个男孩的死亡作为结束，不知道为什么，林思含对此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感觉，事情本身都有些渗人，但她好像比起那些诡异的事情，倒是更害怕其他什么她说不上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