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凡间的美人鱼》只鹤

11、不吃鱼

　　天蒙蒙亮。
　　“泡泡，泡泡，起床了。”小眉把门敲得山响，催我起床。
　　“……”我微微睁开眼睛。
　　“泡泡，快点，不要再睡啦。”
　　“啪！”地一声，一个竹枕飞到了门板上。
　　顿时，房外鸦雀无声。
　　我懒懒地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梆，梆梆……”门外，响起一阵木棍敲打声，清脆悦耳，穿透力强。
　　我动了动，慢慢用手捂着耳朵。
　　“……梆梆梆梆，梆。”
　　不用说，这是小眉一手执木棍，一手拿一节老楠竹制成的打更用具，在门外面敲。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魔音再现，锲而不舍。
　　“唉……”看起来，今天又躲不过去了。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额的娘啊！
　　“休得喧哗！”我忍无可忍的叫了一声。
　　“该起床了。”小眉一惊，片刻，又笑嘻嘻道。
　　“啧，你能不能换一个新花样啊，每天都这一套，一点创意也没有。”
　　“大人说过了，要敲到你起床为止。”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准备论持久战啊。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循环往复，生命不息，敲打不止。
　　这个小眉，还真乐此不疲啦。
　　“我何德何能啊，大人啊，饶了我吧。”我紧蹙双眉，叹气道。
　　“嘻嘻嘻，大人不在这里哩。”
　　“……”我垂头丧气，眉心更紧。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烦人，烦死人。
　　我彻底醒了！
　　揉揉眼睛，凭经验，我知道想让她敛旗息鼓，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起床。
　　“别敲了……我起来就是。”
　　算了，我斗不过他们。
　　等着吧，早晚我会烧了那一节中间挖一条寸宽口子的老楠竹。
　　门外，打更声戛然而止。

　　虽然，一百个不愿意，我还是被迫开始了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有工资的三无工作。
　　拎起木桶，打满水，用湿抹布仔细擦了一遍书房的家具、门窗……然后，换一块抹布，擦地板。
　　再然后，按规矩放好那一捆捆竹简，磨好墨，准备好茶具……
　　一边收拾，一边暗暗感叹：这些古人读书，真心不容易，一篇文章可能只有几百个字，却需要一捆竹简，满满一架子竹牍木牍，其实，可能只有百来篇文章。
　　真是又重又不方便。
　　还是现代好啊。

　　某大人，上午基本不在家，听小眉说是去了皇宫。
　　嗯，不错，很好。
　　这样，我才有充分的时间啊，从容寻找我的那些东西。只是，书房已经快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依然没有找到。
　　踱步两圈，走到窗前，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一阵清新淡雅的微风，拂面而来。秋高气爽，落英缤纷，不远处的池塘，荡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池塘！
　　我眉梢一动。
　　这书房，该不会也有机关或者暗格什么的？
　　慢慢环视一周，我嘿嘿一笑。
　　想一想也是，某人，不可能把东西放在这里。
　　眯起眼，附耳墙上，用手指在墙上迅速叩了几声，细细倾听片刻，轻轻摇头。向前走一步，继续敲墙壁，倾听片刻……这书房，我打算连一毫米也不放过。

　　“泡泡，快来吃饭。”小眉端来了饭菜，放在屋外的石桌上。
　　“……来了来了。”我顿了顿，急忙拍了拍身上的衣衫。
　　洗了手，和她坐下来。
　　“不错，两菜一汤啊。”我笑道。
　　陶碗里盛着几条小鱼，还有一碗藕片。
　　“今日我们有口福，吃鱼。”小眉夹了一块鱼，伸向我碗中。
　　“这个……”我赶紧拦住她的手，道：“小眉，你吃。”
　　“……？”她一愣，疑惑的望向我。
　　“嘿嘿，我不爱吃鱼。”我急忙夹起藕片：“我吃这个。”。
　　“唉，这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鱼，可惜。”她贝齿轻咬朱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喜欢吃水果，刚才在厨房给你要了几个。”
　　几个熟透了的栗、梨、橘摆放在托盘中。
　　“嗯，多谢小眉。”我立刻向几个水果伸手。
　　“啪。”她打了一下我手背，好笑道：“饭后再吃。”
　　“嗯嗯，小眉真好。”
　　“其实，你干活挺麻利的，怎么就是不愿意起床哩？”小眉微微摇头，一副三分了然，七分无奈的表情，道：“小懒虫。”
　　“……”我苦笑不已。
　　这丫头，已经不止一次的说我懒，不止一次的说我讲话怪，还不止一次的劝我不要和某大人顶嘴……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内外整洁……”小眉眨一下眼睛，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我嘴角有些抽搐。
　　暗翻白眼，心道：强行留人（不，留鱼），让我失去自由，工作时间长还不给工资，我能有积极性才怪。
　　“小眉，这些，不会是你家大人让你念的吧。”我沉吟片刻，道。
　　“……前些年，大人天天晨读，第一篇就是这个。”她轻轻一笑，脸上微显暖意，道：“时间长了，我就记住了。”
　　“不错啊，孺子可教也。”
　　“现如今，天不亮，大人就须进宫，难得再有空晨读了。”她轻叹一口气。
　　“确实，很辛苦。”
　　“可不是嘛……”
　　“小眉，你家大人，每天都在家吃午饭吗？”
　　“不一定，有时候可能会早一点回来，偶然也不回来。”
　　“哦……”
　　“大人，也身不由己的啊。”
　　“嗯，好……辛苦。”
　　啧，看来，以后要注意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某大人午后一大半时间是看书写字，有时也一个人玩玩围棋。
　　只是，偶然双眸泛冷，定定望着我。
　　“大人，可有事？”我从开始的心惊肉跳，噤若寒蝉，渐渐地变得沉静如海，不动如山。到现在的无半点波澜，只是漠然冲他点了点头。
　　“那些纸上，写的是何内容……？”剑眉一动，他冷声道。
　　“这个，我也只略知一二。”我顿时头皮一麻，堆起笑脸，道:“应该、可能、也许……是一些野史，或者风土人情的故事吧。”
　　“噢，你可说一二听听。”
　　听言，我眼眉不由一挑，瞄了瞄他，心道：眼看楚、秦、巴三国就要攻庸，不如讲点军事故事。说不定，他会感兴趣。
　　这样，我也说不定有机会要回我的背包。
　　“大人，可听说‘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楚秦度阴山’这两句话？”我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问道。
　　嘿嘿，听说过才怪哩。
　　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悟摇摇头。
　　我一阵暗喜。
　　当年，水母族给我族带来的伤害，那种痛定思痛的感觉，让我们一代一代人鱼，时时刻刻都想更加强大。所以，我们平时有事没事，会讨论一些人类历史上军事方面的问题。特别枫和睿两个，对于人类的战争史，那更是博览群书，通晓古今。
　　睿常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曾经，我家乡的邻国，有个叫卫青的名将。”我面容一整，盘膝而坐，开口道：“有一年，匈奴兴兵南下，直指上谷。武帝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迎击匈奴。”
　　“你家乡，敢问是何名？”他眼中精光一闪，摸着下巴，突然问道。
　　“……很远的地方，你可能没听说过。”我闻言一愣，踌躇道。
　　“也罢，想来是穷乡僻壤，天高地远，没听说过也正常。”某人眼珠儿一转，想了想，点头道。
　　“……”不由有些苦笑，暗道:这家伙，好重的心思！
　　“请继续，刚才的故事。”
　　“……”我瞅了一眼某人。
　　“哼。”他眼一眯，冷哼一声。
　　这人，变脸如同翻书。
　　我磨了磨牙，悄悄叹了一口气。算了，不和你计较，不光是你，连庸国都快灭亡了，反正也没多少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顿觉呼吸顺畅了。
　　“……此次卫青首次出征，从此，揭开了汉匈战争反败为胜的序幕。”虽心中仍忿忿，我还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卫青率三万骑兵，长驱而进，赶往前线。初战，奇袭捣龙城，卫青身先士卒，将士们更是个个奋勇争先。斩杀、俘获敌人数千名，匈奴大败而逃。后又收复河朔，河套等地，打破了“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
　　某人微微颔首，端起茶杯，半眯双眸，儒雅的点点头。
　　“卫将军年轻有为，做事果敢冷静，善于出敌不意，深入险境，更善于以战养战。孤烟、流沙、骆驼铃……遥遥大漠，行军打仗，要的就是号令严明，要的就是对将士爱护有恩，对同僚大度有礼，要的就是位极人臣而不立私威。”渐渐地，我越说越来劲，时而轻言细语，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柔和，时而手臂飞舞，绘声绘色，娓娓而谈。
　　某人双眼放光，黑眸中莹光震荡，若沉静潭水丢了一颗石子，泛起涟漪，层层荡开。缓缓起身，慢悠悠一步步在房中踱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好男儿，就应该金戈铁马，烽火连天，号角连营……自龙城大捷始，七战无一败绩，一直为历代兵家所敬仰。”我手一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好男儿，就应该背负风雨，指点江山，苍鹰哀啼。才能边塞固若金汤，才能外敌无法侵略，才能粪土当年万户侯……”
　　某人剑眉一挑，瞥了我一眼。
　　我一愣，立即消声。
　　坏、坏了！光顾着说故事，竟忘记了旁边这个人，而且，是个怪人！
　　“咳咳……”某人干咳两声，竟破天荒的向上弯弯嘴角。
　　我双眼圆瞪，一脸不可置信。
　　啧啧，这人当真是阴晴不定，行事乖张。
　　“嗯，自古英雄出少年……后面又如何?”
　　我翻了个白眼，不理某人，自顾自端拿起一只茶杯，到满，仰脖灌下一口……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我真的需要喝点茶润润嗓子。
　　某人望了我一眼，又瞄了瞄我手中的茶杯，竟点点头，沉默不语。
　　“哦，武帝对卫青胜利凯旋，非常赏识，封卫将军为关内侯。再后来，众人夸他‘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楚秦度阴山’。”我喝好了茶，三言两语结束了今天的故事会。
　　“……说完了？”某人略显惊讶。
　　“嗯，说完了。”我眨眨眼，一脸酌定道。
　　“好一个‘但使龙城飞将在’。”某人眸光灼灼，自顾自在屋中疾步踱转。
　　“……”我捧着茶碗坐在一旁，泰然处之，如果忽略我不断抽搐的眼皮的话。
　　两个小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大人。”我连忙站起来，提醒道:“该吃饭了。”
　　谢天谢地，来的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