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泪》mosleyann

8、八

　　时间不可谓不快。时已深夜，班级聚会结束，我仍不愿回家去——那是我这十七年来最爱的地方，给我光，给我温暖，给我希望。可是在离别之后，我竟是极想和伊宁待在一起。
　　我便央求他带我去学校。在这样的心境下，我竟只有一个念头，到校园里去走走吧！所以，当到达校门口发现压根进不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是这十七年来最疯狂的事。我紧张而又激动，甜蜜而又陌生，向往而又害怕。莫非，这便是青春？是那个书上所形容的可以拥有“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羞涩的青春；也是那个可以怀有“山无棱，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深情的青春；更是持有“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思怨的青春……只不知如今我又是那种？
　　发呆间，伊宁已坐在栏杆上，向我招手。我一惊，用手虚掩了嘴。伊宁见状，弯起了嘴角，一脸的理所当然。果然男生大不一样，这点高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也不叫疯狂。可是我很怕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翻栏杆进校园。那种害怕与兴奋相互交织，让我情不自禁的颤抖，这是一种新的体验。这种新的体验，从来没有过。因为害怕，我格外的慢，好在伊宁耐心尚佳，在他不断鼓励与帮助下，我成功完成人生第一次翻栏杆。呜呼乐哉！原来人生很多事，你第一次做，哪怕原本成功率不高，可只要你的朋友耐心的鼓励并帮助你，都是可以成功的。
　　我们先在操场溜了半圈，初夏的夜晚，星空已经很美了。一颗一颗的星星掩映在操场外围的苏睦上，赶早的夏虫随着星星的节奏放声歌唱，风轻过，花叶摇曳，地上的影子轻轻微笑，遥远的街道上偶尔穿来一两声人音，余下的便是我和伊宁心脏跳动的旋律。办公楼的铁门俱已关上，于是，我们穿过办公楼走在小径上。夜晚的礼堂便这样毫无防备的闯入眼帘。青墙黛瓦，古老的砖块凹凸不平，在微弱灯光下折射着阴影。在古香樟的尽头漏出半棵百年银杏和一座教学楼的小拱门，灯光很暗，眼前全是素描画，笔画成熟韵味，似假还真。
　　沿着这把东梯向上走，本是两人无意识的默契，却因我的胆小中途出来。是真的黑极了，除了偶尔一处脚裸般高的地方发出安全出口的绿光，便是全然的黑。
　　出来向左走，右转头便是三棵百年古樟，和刚才小道上的微有不同，时光温柔的在这三棵古樟上留下了深刻年轮。每天都有叶子飘落，晨醒时分，我们便是踩着这清脆的叶片声上学，依稀中可听见几丝耳语——宁静异常。有首歌唱“叶子  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  是落在天上的叶子”。恰当非常。
　　再往前便是棕榈树，一如往常，分布在小径两旁。修长挺拔。发现这词也可以形容身边的人呀。
　　也许每所学校都会有至少一株的榕树，总是长得馥郁非常，用谐音颇有繁荣之意。而它的树语更是贴切——重要的回忆，和蔼，亲切。校园时光总是值得我们回味，因为我们是在它的抚慰下健康成长的。我们的每一次喜悦、每一次心酸、每一次努力、每一次奋斗都在校园的某一角落发生。校园默默的感受、倾听，以极大的宽容和爱陪伴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蜕变。它们是如此的和蔼与亲切。
　　几乎同时，两架手机在各自背包里毫无预兆的响起。才惊觉时已凌晨，报了平安，又是一阵折腾——爬栏杆。
　　终是在回家路上了。破天荒的第一次熬夜，在车程中竟靠着伊宁的背沉沉睡去。男子健壮的肌理贴着我柔软脸颊，鼻息间全是男子干净的气息——没有烟草味，没有香水味，没有狗皮膏药味。有的是衣服上妈妈留下的洗衣液的味道和昨夜沐浴时在肌肤上留下的沐浴露的味道，偶尔还有校园里残留的青草味。他的温度很高，熨烫着我的肌肤，夜风很大，我的脸竟是一边热一边冷。
　　到小区的时候，睡意还在，草草说了再见，便是蹒跚上楼。
　　到家的时候，竟是一点睡意也无。终究是高考之后的人了，父母见我安全回来，一句话也没问，装了温水要我喝便自去睡了。
　　沐浴好出来，才想起要发个信息给伊宁，才拿起手机编辑。想了想，只发了两个字。
　　“晚安。”
　　伊宁很快就回了。
　　“要睡了吗？”
　　“现在有些睡不着，想整理下课本。”
　　“看看笔记吗？”
　　“是啊。现在看起这些字，恍如隔世，有些陌生，有些熟悉。上课的片段纷至沓来。”
　　“才结束便是思绪万千，往后可怎么得了？”
　　“往后的事自然留往后想。也许只是这时情深，往后慢慢接受，不舍便会浅些。才发现和小学初中真是不同——以前毕业还在这座城，还有那些人，可从今往后，便真是天涯海角无处寻，相见不如怀念了。”
　　“多愁善感的文艺小姑娘，并不是所有情都适用相见不如怀念。需因人而异。快些收起不舍，早些休息。晚安。”
　　才要关起手机，便见一条新短信来临。
　　“旧梦薄衣裳。”
　　旧梦薄衣裳。那就去做新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