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x全职】【西湖组】黑白同途》蘸墨提书

11、十一

　　“你干什么？！”黎簇站起来，“点灯？”

　　叶修故作莫名其妙地看黎簇一眼，“怎么了，只许别人家点灯，不许我点？”

　　“你懂新月饭店点灯的规矩吗，”黎簇眼底闪过一丝焦灼，他的目光偷偷瞥了下身旁的中年人，又把视线转回叶修身上，“叶秋，你不能——”

　　“你冷静点，”叶修不等黎簇把话说完，直接打断，“没事的。”

　　有些人自作聪明，当站在太高的角度看待他人时，就会自然而然忽略其他人独有的个性中的聪慧。这是惯性，也是太久不经思考或过分自信而暴露的空档。

　　当吴邪意识到这点时，叶修已经利用这个不必然的缺陷反将他一军。

　　黎簇按下心思，重新坐下来。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端详叶修被天灯的暖红光火勾勒的侧颜。他从这一刻起深刻意识到叶修与叶秋的不同。

　　黎簇真恨自己刚才的多嘴。

　　叶修比他弟弟要更精于算计，也不存在任何职责上的牵绊。吴邪把他拉入局中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叶秋是个可以求同存异的合作伙伴，而叶修呢。

　　绝对绝对，是个麻烦。

　　“过十分钟之后再跟价。”吴邪说道。

　　苏万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吴邪是这样算的，他琢磨叶修应该是想以这种抬价的方式创伤吴邪的经济，以此来达到他的报复心理。但吴邪不确定叶修是否知道他对六角铃铛势在必得。如果吴邪撤灯，高额拍价绝不是军方批给叶秋的财力所能扫清的，到时候无疑会害惨叶秋。

　　十几分钟过去，苏万示意侍从，“加一次码。”

　　加码越慢，对手越慌。因为对方将意识到你在思考，在摇摆，没有盲目追价。这种情况下，才能把最原始的你争我抢上升到博弈的高度。

　　叶秋摘下军帽，无声叹息，口中呼出的白雾在北京的寒冬腊月里带着某些寂寥的情愫。

　　他在车里已经把军装换掉了。轮番交替着军人与世家少爷的身份令他依旧有时心里会惴惴地无所适从。

　　真羡慕哥哥。

　　他上楼梯时依旧在胡思乱想，大概是因为新月饭店里的熏香，他一直绷紧的大脑突然就左思右顾了起来，以至于他轻巧悠哉地推门动作令自己与屋中扑面而至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解雨臣抬眼看他，客气地点头示意，随后又低头把精力投入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条简讯上。

　　吴邪回过头，看了叶秋一会儿。在确定对象是叶秋而不是他那混账哥哥后，吴邪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都妥了？”

　　叶秋自己提壶斟茶，口里低低嗯了一声作为答复。他虎口冲里握住茶盏，令冻僵的手指得以渐渐复苏。

　　“怎么，”叶秋扫了一眼高悬起的杏红灯笼，又瞥了下吴邪的脸色，唇角带着点不经粉饰的幸灾乐祸，“要破费了啊。”

　　吴邪笑了笑，“拜你哥哥所赐。”

　　叶秋怔了一下，他微微撩开珠帘一角，瞧见对面的包厢看台上也烧着的天灯，这才明白过来吴邪正在斗灯的局面。

　　叶秋起初心里一凉，脸色都变了。在新月饭店斗灯是什么概念？基本等于拿全部家产出来互相扔着玩，看谁最后能一闷棍把对方先打死。

　　叶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上将军给你拨了多少资金。”吴邪双手合十搁在腿上，一幅担忧的模样，“咱们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呢，你不如去同你哥哥好生讲讲理。”

　　叶秋深吸一口气，把珠帘垂下，他开始在大脑里飞快制定补救对策。但表面上神情巍然不动，冲吴邪唇边一哂，“若能折煞小佛爷您的威风，费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苏万这时抬起头，他平静地与叶秋对视，缓缓开口，

　　“少东家，”他说，“您同我家吴老板如今本该同仇敌忾，而少东家这厢说出如此言论，是否不妥。”

　　吴邪挥了下手，示意苏万无碍。而叶秋也并未不依不饶，他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撤灯了。”解雨臣突然说。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回来，楼下已经陆陆续续传来叫好声与鼓掌声。

　　“秦岭六角青铜挂铃，最终由二楼风入松获得，斗灯结束。”

　　叶秋在衣服口袋中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看来这次家业重创之灾算是免去了，倒不是家里出不起这钱，只是这钱出得如此不着正道，别说老爹能不能受得住这份气，光叶秋自己就绝没胆子把这数往上头报，说轻是办事不利，说重是违反军纪，受多少处分暂且不提，家里老头子面上是过不去的。

　　同样松一口气的还有吴邪，如果说叶修想报复他，那么他目的已经达到了。

　　拍卖价超出了预算将近一半的金额，虽没有对吴邪造成太重大影响，但这样下去，资金分配又要重做，确确实实拖累了吴邪正在周转的计划。吴邪知道，叶修最后的撤灯时间掌握得恰当好处，到达这个加码金额，就算你撤灯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怂，拍卖毕竟力所能及，如果盲目竞价反倒令旁人感觉虚荣个利。而这个价格，又确实能伤到吴邪一下。

　　吴邪轻搓指骨，低声喃喃腹诽，“年纪不大，心够脏的。”

　　解雨臣把手机揣回口袋，招呼一声谢家伙计，“去把叶少爷请回来，一起吃饭。”

　　“消息传回来了。”苏万道，“水龙吟包厢里应是汪家人无疑。”

　　吴邪点点头，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汪家人对这只六角母铃依旧感兴趣，这说明雪山或者沙漠里肯定还藏着什么汪家知道但吴邪不知道的秘密。

　　已经过去两个十年，或者已经三个十年了，吴邪自己也不记得。他希望一切能在这最后的最后终止，无论是那些骇人的秘密，还是汪家，都该被和平雪葬。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惜牵扯了更多更多无辜的人，像是叶秋，还有叶修。在一切终止以后，吴邪会设法给他们最大的补偿。

　　叶修推门进来，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得意洋洋或是趾高气昂的神情。黎簇紧随其后，脸色倒是不怎么好看。

　　叶秋率先和自家哥哥打个照面，他刚想喊住叶修，却见自家哥哥看也不看他，自径越过他走去，瞬间叶秋原本尚且恼怒的质问尽数堵在喉咙里，甚至让他感到自己才是不计后果做了错事的那个，这才遭了兄长的冷处理。

　　屏风后面已经传来伙计上菜摆盘的细碎声响。吴邪动了动嘴唇，对着叶修愣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颇为无奈的一笑。

　　几人齐聚一堂，氛围却难言地尴尬。最终解雨臣轻咳一声，话题单刀直入正轨，“看出什么没有？”他问黎簇。

　　黎簇道：“有眼线，伙计里值得怀疑的有三个。”

　　这是吴邪和叶秋商榷出的策略。目的为了检验政府下派给叶秋调遣的军事考古队里是否人员成分无问题。为了叶秋在拍卖会期间可以暗地发号军令，吴邪特意找来了叶修，汪家人对人皮面具太过熟悉，他们只要近身稍一辨别，对象是否带着面具便了然于心。这也是吴邪为什么一定要冒险把叶修放进其中的原因。

　　叶秋发布的命令是局部性质的，和叶修一起呆在新月饭店里的军兵部下及考古队员并不知情。苏万和黎簇随后会把风声走漏出去，如果这些人里有人知情不报，那说明其人背后也许仍有其他背景与目的。

　　伙计过来说晚饭备好了，问几位爷是否现在用饭。吴邪冲伙计点头，他刚站起身，就见叶修也同时站了起来，“我就不一块吃饭了。”

　　众人一怔，都看向他。叶修也不怯，他悠悠抬眼看吴邪，说道，

　　“我过来一趟就是提醒你，别忘了明天一早赞助费资金到账。”

　　叶秋被哥哥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黎簇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大概他很久没见吴邪这么吃瘪了。

　　叶修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似乎想到什么事似地顿了顿，随后抬手一指吴邪，叮嘱道，“从明天开始，记得要有作为兴欣投资人的自觉。”

　　他说完就抬腿向门口走，吴邪赶紧喊他，“你一个人怎么回去？等一下，我开车送你。”

　　“打车，”叶修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北京我比你熟。”

　　站门口的两个伙计僵着不敢动，他们不停以眼神请示吴邪要不要拦人，结果见自家小佛爷半点表示都没有。叶修走过门槛时两人都有些慌，心说小佛爷几时受过这般冷眼对待啊。但伙计最终仍是没敢伸手拦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叶修大摇大摆地自顾离开。

　　叶修刚走，司仪和拍卖师带着成交确认书就等在了门口。

　　沉默地签完字，吴邪看着白纸黑字比预期高出将近一半的成交价，感到自己的偏头痛又要犯了，他赶快把确认书合上。

　　解雨臣坐在饭桌边，胳膊搭在椅背上玩着手机游戏，他见吴邪对自己的悠闲怒目而视，反倒颇为轻松地笑出来，“其实挺好，”他说，“很少能见到你把事情处理得这么难看了，还挺好笑的。”

　　吴邪觉得大花没有鼓掌大概算是给他面子了。

　　“现在怎么办，”苏万说，“要延迟下地日期吗，可以等这个月各堂口的账目交上来以后。”

　　“咱们不在这儿说。”吴邪止住苏万的话题，看了叶秋一眼。苏万明白了，这是不好让叶秋知道太多。

　　叶秋不屑一顾地回了吴邪一眼。

　　“不用担心，”解雨臣头也不抬，“从黑瞎子手里抠出来些钱，给张小哥的生活费缩减些，补上这点空档足够了。至于你的那什么，赞助费，”解雨臣笑了笑，

　　“自己解决啊，投资人。”

　　吴邪的太阳穴又跳疼了一下。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吴邪理亏，他把无关人员不问意愿强硬拉入局中本就是有错在先，不怪叶修会心怀气愤，借此抗议。

　　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回头了。

　　吴邪黯然伤神，心想过几天自己免不了要亲自登门致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