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提灯少年》神灯少年

2、第 2 章

　　利威尔不是个喜欢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开脱的人，很多事情水到渠成做就是做了，比如他当时错误决定牺牲了自己好友的性命，又比如他没有拿到艾尔文的名单反而成了他的下属，无论结果如何有些决定做了就没有后悔的权利他也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这次，当他这个月第六次被艾伦母亲邀请来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禁不住邀请。
　　大概是因为卡尔拉给他一种母亲的感觉？或许吧，他毕竟也不知道母爱是怎样一种体验。
　　卡尔拉耶格尔独居了十年，虽然气质还是很温和手脚也很利索，但是俨然变得有些灰白的头发还是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沧桑，她的儿子艾伦耶格尔，有一张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学生脸，不难想象，艾伦耶格尔到底去世多久了，少说也有七八年，甚至更久，十几年？
　　卡尔拉有的时候会跟他唠家常，但是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儿子也没说过自己的丈夫，利威尔也不会去问，就像他不喜欢别人来问他以前当混混时的事那样。倒也不是利威尔对耶格尔不好奇，相反地，他对这个安静得跟着母亲的鬼魂非常感兴趣，他难得可以和魂魄说上话，艾伦是第一个。

　　从利威尔第一次在艾伦家吃饭算起，到今天已经四个多月了，气温持续上升，尤其是近日的几场雨后，空气变得粘稠得让人感觉透不过气，利威尔有时在分局打着拳都会觉得手臂重重得提不起劲他觉得自己急需一次任务才能挽救有些颓圮的生活。基于前几天和耶格尔夫人约好了今天吃饭，利威尔收拾收拾东西提早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天卡尔拉和艾伦的心情都很低沉，难道雨天对心情的影响这么大？那要是人也就算了，为什么一个鬼也要在这几天露出那种悲伤欲绝的表情。他看着在坐在旁边捏自己手指玩的艾伦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就懂了，艾伦母亲第一次跟他说自己的儿子，从出生开始，一件一桩。

　　艾伦耶格尔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又很白，格里沙透过玻璃看自己儿子的时候总有种这样白皙孱弱的孩子一不小心就会离开他们的感觉，当然他这种想法没敢告诉卡尔拉，是个人都不会在自己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说出我觉得他活不久这种话。
　　事实上，艾伦耶格尔虽然一开始瘦小但是越长越好越来越健康，健康是指没有小毛小病而不是那种可以肩扛五十斤大米上八楼气不乱的健康，他这个人就连格斗部的训练都只能堪堪够到及格，死皮赖脸拉着三笠帮他训练了半年才进了最后格斗排名的前十。知道结果的时候他还很失望，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没人用的格斗馆练到很晚才回家，然而直到他被亚妮雷恩哈特一击倒地，他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
　　要说，这可能也有一部天赋原因。
　　高中毕业后他和几个好朋友来到另一个城市游玩，这是艾伦第一次去到别的城市而且没有大人的陪同，走的那天他背上收拾了好几天的行李笑着说自己会玩得尽兴再回来，结果，带着笑容出去的他再也没能出那句我回来了。

　　说到艾伦生前最后一次笑着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卡尔拉情不自已地哭了出来，泪水流满了整张脸，怎么擦都擦不干，旁边的艾伦伸手想要帮母亲拭泪，但是一次次地从对方的身体里穿过去。
　　利威尔的心里能感到这位母亲的悲切，只不过他和艾伦一样，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利威尔想自己大概和鬼一样已经忘记流泪的感觉了。
　　最后，卡尔拉本来还想继续说自己是如何接到电话如何看到儿子的最后一面，但是哭得喘不上气的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利威尔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哭，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情，卡尔拉还是抽泣着，她拿着纸巾将流出来的泪水擦去，笑着温柔地看着利威尔，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关于艾伦的往事了，但是最近和利威尔先生相处下来，真的让我有种艾伦他还在世的感觉，对于我心底里努力想从利威尔先生身上看到艾伦影子这一点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很早就失去儿子的可怜妇人的心情。”
　　利威尔无言地看着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没关系我也从你身上汲取到了母爱……么？
　　利威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想起刚刚艾伦母亲说的话，叹了口气，她说，“之所以今天跟利威尔先生说这些是因为我心里憋得太久实在承受不住了，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强制你和我一起分享这种不愉快的心情我很抱歉。过两天就是艾伦走的日子，我要去看看他，等回来的时候再请利威尔先生吃饭以表感谢吧。”
　　利威尔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钝钝的，的确是受了影响感觉心情不是很好啊。

　　过了几天，终于有了特别任务供利威尔活动筋骨，他收拾简单的行李做好这几天睡在总局的打算，经过艾伦家的时候想起卡尔拉说回来后要请吃饭，便留了个字条塞在耶格尔家门口的信箱里。
　　等任务结束回来再吃，美美得吃一顿，他想。
　　任务对象比想象中难缠，但所幸拿下他并不是太难，他和佩特拉奥鲁欧几个用了点手段就把对方带到了陷阱里。艾尔文想犒劳这群行动组的成员泡温泉，但是有洁癖的利威尔并不喜欢好几个人混在一个温泉池里，他想了想，最后拐去总局拿好行李回了家。
　　很奇怪的，艾伦家里来来往往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暖黄色的灯也早早地就点了起来，利威尔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两眼，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进去询问，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来艾伦家找艾伦母亲的时候才被告知，这位独居了十年的妇人在看完自己儿子之后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几位亲戚才刚来的及把她送去医院，她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一位年纪看起来更大的老人举着拐杖颤巍巍地，看起来可能是艾伦耶格尔的奶奶或者外婆，她穿着素色的衣服在晚辈的扶持下向利威尔走来，“你是第一个上门来找我女儿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你可以进来看看她，她一个人活得够久了，孤独了这么些年如果能去和丈夫还有儿子重聚也是好事。”利威尔想了想，在老人的指引下走进房子。

　　耶格尔夫人的照片设在客厅，放了点水果和蜡烛，来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家里的亲戚，对他们来说感慨大于悲伤，更何况他们不属于这个家，只是来这里供奉三天，三天后这间房子就会被空关起来，直到到了时间被政府收去。
　　利威尔颇有些感慨，基于利威尔从懂事起就没有关于家里人去世的经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灵堂，近距离看着艾伦夫人照片的心情堪比他看着自己手下的照片时那样，他鞠了个躬准备走了，转身的时候看到有人蹲在角落低着头发愣，仔细一看，那深棕色的头发居然是艾伦耶格尔。

　　艾伦耶格尔居然还在这里，所谓的一家三口重聚就只是乱说说的啊。
　　感受到利威尔的视线，艾伦缓缓地抬起头，他看向利威尔的眼睛满载悲伤，眼底迷离朦朦胧胧像是充斥着泪水，但是利威尔知道他哭不出来，听说鬼魂即使再悲伤也不会流泪，流出眼泪的鬼离魂飞魄散不远。
　　他看了一眼艾伦，转身和艾伦家的人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三天的供奉很快就结束了，艾伦家的那些亲戚收拾好东西把耶格尔家的大门锁上一个不留地走了。花园里那些小小的花没有人照料渐渐有些萎靡，好在它们不算太娇贵，有几朵强撑着长得还凑合。
　　利威尔回家经过艾伦家的时候总有种和艾伦母亲吃饭还是昨天的事的感觉，就像那时候法兰和伊莎贝尔刚去世他也喜欢躺在三个人的房子里回忆一样。他突然想起那个窝在角落里的小鬼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维持着那种雏鸟姿势独自舔舐伤口，毕竟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他，自然就没有人考虑他的感受。
　　想到这里，利威尔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啧，他一个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人什么时候会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韩吉要是知道的话得感谢天感谢地并直呼要把这个被自己惦记的人解剖开来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利威尔看了眼花园的□□直回到家中。
　　晚饭后，站在耶格尔家门口的利威尔忍不住说了句脏话，他犹豫了一会儿翻过栅栏来到庭院里。

　　艾伦家的房门被反锁着，利威尔推了两下没能打开便沿着房子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从外面看进去整个家都黑漆漆的，他也找不到那个鬼所处的地方，但是他总觉得那个孩子应该待在那个角落没有动弹。
　　落地窗从里面被锁住，但是时间久远的窗才用力摇动两下就松动了，利威尔稍用了点力就推开落地窗进到房子里，他走到上次看到艾伦耶格尔的地方，他果然还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后他抬着头看着利威尔。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利威尔叹了口气说，“你到我家来，看在之前和你妈妈一起吃饭的份上。”说完他没多停留就走了，走出几步后转过头看了眼没有动弹的艾伦，眼神有些凌厉，“希望你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小鬼。”艾伦看了他几秒起身跟上。
　　利威尔把那扇被弄坏的落地窗关上，翻墙回到自己家门口，正准备拿钥匙开门时，艾伦已经直接穿过铁门进了院子，他似乎对刚才利威尔命令似的口吻颇为不满，但是又有分寸的没有直接穿过墙壁进入邻居家中。
　　利威尔眯起眼睛，他对陌生人没有多大的容忍度，而这个艾伦耶格尔第一次话也不说的穿过他家墙壁，第二次又不打招呼地穿过他家院子，如果不是看到艾伦母亲的那几顿饭上，他现在应该已经让艾伦滚出去了。
　　他哼了一声，觉得拿句谚语形容现在的他非常贴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