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剑》巨型先知

3、孤山

　　薛晃虽然服下了九转芝，但是并不知道自己的灵根状况。他从家中出发，沿着落星河一路向西北方向行进，顺利来到天留山下。

　　天留周遭的险地上都有灵阵，薛晃刚刚来到就被触发了的灵阵挡住，随后马上被一道光圈缚住。薛晃情急之下大喊：“在下薛晃，从燕东前来拜师修行，并无敌意！”他不敢太过用力挣扎；那道光圈只是略有用力地施加在他身上，并不是紧紧地捆住他，因此他站在原地等待山上来人查看。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从山上下来，只有山脚石阶旁有所动静。石阶旁众多的灯柱中出现了一根有异样的灯柱：柱身上的黑漆开始斑驳变脆，在很短的时间内马上全部褪落，而之后露出的木质也从一道道裂纹处开裂、扭曲，随后露出藏在其中的一柄银枪。这把破旧的银枪突然悬浮在空中，在他身边绕了三圈。

　　薛晃身上的光圈像被吸引了一般，拖着薛晃，和这把悬在空中的枪一同向上山的方向飞去。薛晃在如此快的速度下头晕脑胀，在越来越大的风中几乎无法呼吸。银枪越行越快，没过多久便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光圈在这里猛地撤走，把薛晃从空中扔到地上。薛晃吃痛地惊呼，低头像看看自己被刮伤的地方，看到地面才发现这整片场地都是一块完整的石料。

　　他惊讶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这里非常安静，那柄枪依旧横停在空中，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薛晃自己努力抑制的喘气声在扩散。

　　薛晃本来以为会有天留的人前来查看，但周遭依旧无人前来。薛晃本以为自己能顺利地拜入天留，哪曾想到现在这样甚至无人处理的状况。再加上刚刚被强行拖上山时被飞叶、石阶刮擦出的刺辣伤痛，令他心中全是怒火。薛晃盯着那银枪，此时一个信念又再次在他脑海中出现，并且越来越清晰地警告他自己：他是要来修行的，不是来发火的。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四周依旧无人，但是他意识到之前的那柄枪似乎有些不同之处。那银枪本来悬在场地的正中央，现在却慢慢向他所在的地方移动过来。银枪在离薛晃仅仅一尺的地方停下，枪尖朝向地面，最终停止在他面前。与此同时，枪身处开始出现复杂的纹路，撑满枪身的整个表面之后竟突破出来，跃到空中，像在看不见的表面上继续绘制。这些纹路绕着薛晃蔓延成一个圈，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这些纹路上慢慢出现了“金”、“火”二字。其他纹路被这两个字所吸收，最后全部消失不见。石场北处的金铃在同一时间开始摇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完全不像是铃应有的声音。随着金铃的晃动，这个场地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人。

　　薛晃稍微放下心来，悄悄打量起他。这个人穿着素鼠色短打，外面还披着一件有点脏的茶色褙子；他的头发也没有认真束好，乱七八糟的发梢都向外冒出来；脸上的络腮胡膨胀得像一堆黑色的棉花，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个非常邋遢的人。薛晃心中非常忐忑，担忧天留的修士是否都是这样不拘小节。

　　这个“潇洒”修士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接着懒洋洋地问他：“小弟，你来拜师吗？”尽管如此，薛晃不敢怠慢，低头以示敬重：“是。仙士……”

　　薛晃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那我就收下你了。”他这句话说得很快，直接把薛晃说懵了。

　　薛晃结巴着问他：“呃……我……不对……您……您……”他心中的疑问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先问他什么，竟然一句话都没能问出来。

　　那个人见状开始哈哈大笑，还走过来拍拍薛晃的肩膀：“小弟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看了文枪测试，你也挺有潜力的。跟着我好好学吧。”这句话给了薛晃极大的安慰，虽然他依旧是一头雾水，但是听了之后也放心很多，甚至没多问什么，直接就跟着对方走了。

　　这个修士什么器物都没有带，领着薛晃一路就只是走，薛晃分不清天留上的具体方位，只好紧紧跟着他，一路上想着想着，才开始后悔。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上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拜了他为师，还跟着他乱走。

　　在薛晃还在后悔时，他们已经走到另一座稍低一些的山峰旁。他回头和薛晃说：“这里就是我的山府了，你以后就在这里修行。”话刚刚说完，他就毫无征兆地倒下了。薛晃以为他昏倒了，赶紧扶住他，但是他这个新认的师傅实在太重，薛晃不仅无法搀扶他，连自己也被一同压倒在地。之间被强拖上山时的擦伤被地上的嫩草再度划开，薛晃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降落在薛晃耳畔，柿色的裙摆摇曳着绿意；年幼的童女像个玉娃娃一样向薛晃问候。

　　“啊！峰主大人！”童女惊讶地捂住嘴，但是随后她很快便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咒，将倒下的薛晃二人一同托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安慰薛晃：“小公子莫慌，峰主只是入定了，没有大碍。我先去安置他，你等等我哦。”她迈着碎步，把躺在空中的薛晃放下，安置好他师父后再折返，回到薛晃旁边。

　　薛晃见她虽然外貌年幼，但是处事非常冷静，还会用术，对她的信任感强了很多。童女端端正正地坐下，开始对薛晃解释来龙去脉：“小公子，你应该是峰主新收的弟子吧？我是峰主的仆从柿弭，刚刚听见山上的金铃响了，峰主这才走出去的。他有告诉你我们这里基本的事情吗？”薛晃点头又摇头：“我叫薛晃，你不用叫我公、公子……这……师父他没有告诉我。”

　　童女认真地思考，详细地向薛晃解释起来：“峰主名叫温少康，继承其先师之号’修心道人’，修的是幻术，以幻术构建小空间，即为幻境；因此必须时时锤炼心境。啊！公子你是峰主第一个弟子呢！”她还是照样叫他公子，还取出一本书交给薛晃。

　　“他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会有很长的入定时间，所以不能长时间教你，一开始最基本的东西需要你自学……”童女似乎也觉得这种话很不负责任，她说到一半便面色郝然，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小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可以来问我……”

　　薛晃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欣然同意：“好，我会认真去学的，我要怎么找你？”童女看他认真的样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公子……峰主不是不尽心，你千万不要介意……不要离开啊……”天留宗收受的弟子数量不多，只有能筑基的弟子才会被列为记名弟子，为他人师表。薛群是温少康任停云峰峰主后的第一个弟子。

　　温少康现在藉由只传授他一套普通的炼气心法，薛晃照着书练，完全是一知半解，他大部分的修行常识全是从那个使役童女口中了解到的：灵气是个非常微妙的东西，每个人、每只野兽、每棵小草身体中都有，但是有多有少，这就是灵海的差别；而有的人即使灵海庞大，也无法有效地发挥出灵力来——因为他的灵根驳杂，无法将灵气有效转化为灵力。因此能踏上修仙之路的人少之又少。对于一切修士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步：炼气；只有学会以自己的灵根将灵气转化为灵力，才能谈将来别的修行。基于这个原因，温少康能够放心薛晃在几乎没有指导的情况下静坐修行。

　　原先的那个童女似乎另有事情做，陪着薛晃的是另一个年幼童子。薛晃在他的陪同下开始静坐。他本以为自己坚持了很久，但事实上他没过多久就停下来了——因为肚子实在太饿。见此，小童子拍拍脑袋，这才意识到薛晃依旧需要进食。他愉快地帮忙跑腿，给他拿了一粒辟谷丹。

　　薛晃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谢谢你啊……我什么都不懂，都要你帮忙。我都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童比那童女年纪更小，扎了两个小辫子，脸蛋红扑扑。他像是被吓到一样：“嗯……这个不能随便说的……不过既然小薛先生已经成为峰主的弟子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叫小毛。”

　　薛晃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转移话题：“你知道天留宗其他的道人修者吗？”小毛咧着嘴笑了，似乎在打趣他：“嚯嚯，小薛先生想要知道谁啊？”

　　薛晃不知为何有些扭捏，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天留宗的……就是随便问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宝相的女修士？”

　　小毛圆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加大了：“哎呀！小薛先生，你也太会提问了。别说天留，就是在外面，都找不出第二个宝相来了。这里谁不知道宝相仙士啊！她可是宗主之后最有天资的修士了。”

　　“不过嘛……唉……”小毛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宝相仙士心魔又犯了。现在被宗主安置在天池，正在休眠。我只知道这些了，小薛先生你出去后可不要乱问，这种事情不能多提的，大家都很忌讳。”

　　薛晃想起那张清秀而冷静的脸庞，心中泛起无限哀愁和遐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帮助自己的恩人，竟然有如此高的地位；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心魔这种东西。他本来还想去拜访恩人以感谢她的帮助，没成想连提及她的姓氏都会成为一种禁忌。

　　小毛看他像在发呆，不知误会了什么，“倏”地一下冲过来，非常用力地拍他后背：“小薛先生，你冷静点！不要妄想啊！你今年才几岁。龙连仙君可是您的师叔祖啦！”

　　薛晃被他打得骨头都有些错位，发出了相当清晰的敲击声。他哭笑不得地反驳：“你在乱想什么啊？！”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可能还没有人家的零头那么大。不知道恩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薛晃本来还想请教她修行上的疑难。毕竟照小毛所说，她地位这么高，应该不会像自己那个胡子拉碴的、一点都不仙风道骨的师父一样。薛晃揉揉自己被拍痛的背，心中满是迷惘。

作者有话说

　　作者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