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品》角宿一

2、第二部

　　一个样貌慈详的中年男人坐在我床边。他一看见我睁开眼睛，就像对待心爱的孩子般，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没恶意，所以也就没反抗。

　　他于是握着我的手，说道：“理弗，也许你没见过我，但我对你很熟悉。”

　　我坐了起来，看着他很兴奋地说道：“你认识我爸爸？他来了吗？”

　　中年男人拍了拍我的手说：“不。。。你爸爸没见过我，我只是在暗中观察你。”

　　“哦。。。” 我像泄了气的气球般，靠在床背上。

　　中年男人又开口道：“我是哈尔博士，我带领着一个秘密小组，专门研究观察有异能的人类。” 我挺直了身体，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继续说道：“我们小组的存在当然是高度机密。如果不是要尽快把你带来，我们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而动用到巨人三号。”

　　我极度好奇：“巨人三号也是你们的研究对象？”

　　哈尔博士摇了摇头说：“他是我们创造的新人类，力量与速度都是顶级，你也领教过了，是吧？”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颠着声问：“那你们打算把我绑起来研究吗？”

　　他亲切地微笑着，拍拍我的肩：“首先，我们发现你中了子弹，又被追着跑，所以派了巨人三号把你救出来。而且，我们无需研究你，我们知道你的身体能自行修复，你已停止老化，无需进食也不会感到饿，就算再凶猛的动物也不会伤害你。除了外型，你的血型，细胞，骨髓都与一般的人类不同。还有，你的身体非常抗拒人类的血液。你的记亿力强，有过目不望的能力。”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对我可真的是一清二楚，那他有没有可能知道我的来历呢？我立刻把这困扰我很多年的问题向他提了出来。

　　他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臂，说道：“来，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我随他走出了门口，外面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门都关闭着。我们转了不少弯，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跟着又进行着各种辩认，那种严格度，我相信连一只蚊子也没办法飞进去。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保管呢？我的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就快揭开我的身世之谜吗？

　　终于，我们在一大片玻璃前停下来。我往内一看，里头放着一个大玻璃箱，玻璃箱内则放着一粒蛋型的乳白色物体，大约有一半普通人身高。蛋型体已裂开，里面有着看似粘粘的透明液体，不管里面曾脯育过什么生物，现已不在了。

　　我满脑子都是问题，正准备提出来，哈尔博士已开口：“我年轻时最大的兴趣是山洞探险，发现这粒巨蛋让我的探险生涯划下了句点。” 他沉重的嗓音在这小室内响起，特别清晰，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这粒巨蛋隐藏在一个很古老，很绝迹的山洞里。用了我两个月的时间发现这个洞穴，又用了半个月才在内部发现这粒巨蛋。”

　　我忍不住插口：“你发现时，这粒蛋就是这样的吗？”

　　哈尔博士摇摇头，他似乎陷入了回亿中，那次的发现一定改变了他的一生。

　　“最令我惊讶的不是发现了这粒巨蛋，而是蛋内正脯育着的物体，蛋是透明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半响，我催了他几次都没反应。

　　正当我忍不住想推醒他，他又继续说道：“里面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婴孩。” 他叹了一声：“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比他更出众的婴儿。”

　　“我就是那婴儿？” 我轻声问。他转过头，看了我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垂下头，声音低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那我还是人类吗？”

　　哈尔博士又望向那粒巨蛋，继续说道：“我偷偷地把巨蛋运出洞，再通知几个可以信任的好友，成立了一个小组，找到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才放心的研究巨蛋。”

　　“我们埋首研究了很多年，你也一年比一年大，但是巨蛋还是没破裂的迹象。而你长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俊美，见过你的人无不心动。”

　　“由于我实在太投入研究，长久以来一直信任着的合作伙伴开始变质我也没察觉。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巨蛋破裂了，而你也不在了。” 他看了我一眼，颠着声道：“你根本无法想象我那一刻心情如何的震惊，一直以来，你就像我的亲生儿子般。我一直期望着你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但你却突然消失在我眼前。”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拍着他的背部，希望能给他一点儿安慰。

　　过了一会，稳定了情绪后，他继续道：“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你，你养夫为人忠直正义，他抚养你长大我放心。还好你并没有步入岐途，要不然，以你的巨大影响力，这世界有难了。”

　　来历有了，那我究竟是什么还没有答案，我只好继续提出问题，希望他能解答。

　　哈尔博士又对着我慈爱地笑了笑：“这些年我们并没有白做，至少我们出了个结论。” 他指了指巨蛋说：“这粒蛋的主要成份和细胞组织与地球上部分植物相仿，而这些植物都有着很强的再生能力，最稀奇的是。。。它们都开出很漂亮的花朵，散发着一种很特别的香味，就和你身上的香味相当接近。”

　　“在圣经的创世记说了，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可能祂对人类感到失望，转而用这世上最美好的生物，创造了你。”

　　我觉得好笑：“那不科学啊！” 哈尔博士叹了一声：“其实灵学与科学相互呼应，是人们硬把它们分开罢了。” 他摊了摊手：“无论如何，那也只是我们的设想。“

　　哈尔博士的答案还无法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又问道：“那为什么只创造我一个？” 哈尔博士回答：“我经历了重重困难，用着连我也不相信的耐力，才能够找到你。也许在地球上还有几粒巨蛋，但很难想像会有人能像我这般执着，发现你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缘份吧。”

　　“失去你之后，我坚信我们还能找到这种巨蛋。但想深一层，在这个充满邪恶的世界，有你一个已很足够了。” 我深思着他的这番话，他是对的，这些年来对我，对我家人的伤害，只有我一个人来面对，何尝不是件好事。

　　“哦。。。对了。。你的主治医生史蒂芬，呈上了你的血液样本以便深入研究，那样本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毁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很感动，哈尔博士了解我的程度不比我了解自己少，他给我亲切感，就像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我紧紧地拥着他以示感激，他笑着拍拍我背后。

　　之后他带我见了几个人，他们对我都很亲切，还向我提出希望我能留下来加入他们的研究小组，我则希望哈尔博士能随我回家一趟，见见我的养父。

　　养父与哈尔博士一见如故，就像失散很多年的兄弟，无话不谈。

　　感觉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餐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今晚还多了哈尔博士，气氛特别热闹。大哥大嫂有了宝宝小迪，二哥刚度蜜月回来，他的新婚妻子苏菲亚坐在他身旁。三哥也带了一个女孩回家，但总是不肯承认那是他的女朋友。

　　由于有外人在，大家都避免谈论到我的事，一顿下来，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用完了饭，养父就拉了哈尔博士到书房畅谈，而我则回小屋洗澡。

　　洗完澡出来，看见三哥的女朋友阿蔓达站在落地窗前，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天体望远镜。

　　“妳也喜欢看星星？” 我微笑着问她。

　　她垂下了头，轻声问道：“你真的对我一滴点的印象也没有？” 我呆了呆，该不会我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吧！

　　她见我没反应，仰起头，直望进我眼里：“我们曾经历这么多，你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 我只能说这句。她满眶泪水，随时都会滴下来似的。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子，伸手把她拉到椅子前，让她坐下，然后我蹲下来，面对着她，柔声道：“都怪我不好，脑部受到伤害，散失了一部分记亿。如果我曾经伤害过妳，我真心感到抱歉。”

　　“你没有错，错在我向你要求太多太过。曾经我以为你很需要我，会爱上我，是我自作多情，你有如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我早该明白这一点。。。”

　　她终于忍不住，双手绕上了我的脖子，把头埋进我怀内大声痛哭。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看起来她真的憋了很久。

　　她哭得差不多了，开始抽泣着。我拉开了她，握着她的肩头道：“妳听我说，我不值得妳这么做，我无法回报妳对我的付出。” 我直视着她继续说道：“放开我，留意身边爱妳的人，妳很快就会寻得真爱。”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道：“我不能够忘了你，只好选择单方面地爱着你。我不会带给你麻烦，你可以把我当普通朋友，但千万别避开我。”

　　我搓了搓她的头，怜惜地说道：“妳真傻。”

　　门就在这时被撞开，一个人飞扑进我怀里，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四姐。她大声嚷嚷：“你这人。。。天天闹失踪，我的心被你吓得千疮百孔的。。。”

　　我发现还有一个人跟了进来。

　　“史蒂芬医生！” 我好惊讶。 “你怎么会和我四姐在一块？”

　　史蒂芬笑着说：“你的血液样本被毁了，我心有不甘，开始调察你，就这样认识了泰丽莎。”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四姐：“我对她一见钟情。”

　　四姐瞄了他一眼，我被他们俩逗得哈哈大笑。

　　阿蔓达站起来，她已把情绪控制好，但望着我的眼神很幽怨。

　　“我送妳回去吧。” 我说着，一手拿起桌上的车匙。

　　“不用了。” 她摇摇头：“我自己开车来。”

　　她向我们告别后，慢步走出我的小屋，我看到了她眼角含着泪光。

　　“她为你付出了很多，可惜你都不记得了，对她真不公平。” 四姐叹着气说道。

　　我难过地垂下头，史蒂芬拍拍我的肩，问道：“你究竟受过怎样的伤害，遗忘得这么彻底？”

　　“不记得了。” 我苦笑着，四姐紧紧地拥抱着我，给我安慰。

　　我步进书房，养父和哈尔博士还在闲话家谈。养父一见到我，就高声道：“理弗，过来！” 我听话地走近他们身边。

　　“哈尔千辛万苦地拎了你回来，还养了你五年，算是你的半个父亲吧？” 我听了马上对着哈尔博士扬声叫道：“爸爸！”

　　哈尔博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乖。。。乖。。。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的福气。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把你当儿子看待了。”

　　养父笑说：“你的确好福气！我就没看过理弗婴儿时代的样子。”

　　“那还不容易吗？我保存了很多他的婴儿照，改天拿给你看！” 两人越说越兴奋，连我走出了书房都没发觉。

　　婴儿室传来小迪的哭声，我开门一看，大嫂正忙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我把小迪抱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依偎在我怀中，停止了哭泣。

　　“你对小孩真有一手，他被你抱着，马上就不哭了。” 大嫂拨了拨她稍微凌乱的头发。

　　“大哥呢？” 我四处张望。

　　“他刚出门去了，大概很晚才回来。”

　　我闻了闻小迪的头顶，笑着说：“宝宝真香。”

　　大嫂疼爱地拍拍小迪的小脸说：“小迪啊。。。你跟小叔叔玩一会，妈妈先去洗个澡，嗯？” 小迪马上回她一个大笑脸。

　　大嫂洗完澡出来，小迪已经在我怀中睡着了。她笑着说：“你看起来更像小迪的爸爸。”

　　我慢慢地把小迪放在婴儿床上，一面问道：“妳怎么没请保姆？”

　　“我信不过她们，看到网上猛传保姆虐待婴儿小孩，我就害怕。” 她看着我，问道：“你能帮帮我，每晚这个时间过来，哄小迪睡觉吗？”

　　“每晚恐怕不行，但如果我没事，一定会过来陪小迪。” 大嫂听了连声道谢。

　　“不用谢。” 我笑着说：“小迪是我的小侄子，应该的。”

　　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研究所，忙到了深夜才回家。

　　夜晚清静，小迪的哭声隐约能听到。我赶快洗了澡，换了一件浅蓝白线条的便服，就跑去看小迪。

　　小迪一看见我，就对着我张开了小胖手。大嫂留下我们叔侄俩人，就去忙其他事情。小迪很可爱，我最喜欢亲他的头顶。

　　今天特别疲倦，哄着小迪睡觉，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我把小迪放在婴儿床旁的大床上，双手围绕着他，闭着眼睛养神。

　　我睁开眼，已是另一天早晨，我竟然在婴儿房沉睡了一晚。我从来不会如此嗜睡，宝宝从我怀里被抱走竟弄不醒我。

　　几天了还是一样，每当我抱着小迪就觉得很困，很想躺着休息，最终还是会在大床上拥着小迪沉睡。

　　这晚，我尽量不亲小迪，把他放在床上，拍着他的臀部哄他睡，而我虽然并无睡意，但我还是闭上双眼。

　　不久，大嫂走了进来，从我怀中抱走了小迪。

　　她轻轻地把小迪移到婴儿床，然后竟轻手轻脚地爬上大床上，躺在我的身边。她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我可以感觉到她就快要印上我的唇。

　　我不想令她尴尬下不了台，于是我慢慢地翻过身。她从背后抱紧我，轻唤着我的名字。我忍无可忍，举起手揉了揉眼，再慢慢坐起来。她吓了一跳，马上跳下床，跑到婴儿床旁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她知道我喜欢亲小迪的头顶，于是她涂了药物让我闻了昏昏欲睡。我十分岐视她这种行为，但她毕竟是家里人，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我假装刚睡醒，眯着眼对她说：“对不起，大嫂，我竟然睡着了。”

　　她笑了笑，尽量表现自然：“没关系，你就在这儿先躺躺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我已跳下了床，看了小迪一会，就走出了婴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