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录（盗墓gl）》念人归

9、白头恨（2）

　　抬眼见前方学堂之中书声琅琅，在廊下坐了下来。
　　“吃吧。”
　　睁大眼睛看着流魄递来的果子，我一脸幸福。眼前这人总是面带微笑，无限温柔，体贴备至，就是这不知何处寻来的果子，看它在阳光下泛着光的样子，便知道流魄早就将它擦了又擦，才递给我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又饿又渴的。”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果汁在嘴里散开，我忍不住眯了眯眼。
　　“方才听到你肚子叫了一声。”流魄唇角带笑，满目温柔。
　　“还是你最好。”一个果子下肚，饥饿得到了缓解，也不那么渴了，顾晴观心满意足的靠在柱子上，抬起眼正对上流魄清澈的双眸，她微微一愣，那双眸子如水一般，看上去柔软，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仿佛是空无一物。
　　“怎么了？”见顾晴观呆呆的看着自己，流魄有些疑惑。
　　“没，没有，只是想到了青帝和苏浅的事情罢了。”移开目光，我暗笑自己多心，人家明明有血有肉的，想到这里，我看向学堂，今日不知为何，青帝并没有来上课，自从接下帮苏浅注释课文的任务，她连早退都少有，显然苏浅也不知她去了何处，目光不断在身边空着的座位上打探，眼里既不满又有些期盼。
　　“你看，只是人没有来，苏浅便着急了，大约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段日子有多依赖青帝吧。”
　　流魄循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似是在想些什么，而后眉头舒展，道：“我观苏浅，往常只有在楚寒面前才会任性撒娇，在同窗乃至好友之间都多少有些距离，反倒是对于青帝，她多少有些不同于对待常人那般的任性了。”
　　“哈哈。”少有的见到流魄对她们二人的事情发表什么看法，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略带探寻的看着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不，你说的很到位，只是从未见你对这些事情上心的样子，原来你也能看出这样多啊。”我掩嘴偷笑，流魄的神情有些无奈。
　　虽然被抢白，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好好看你的吧，若是错过什么可不要后悔。”
　　宠溺的笑容印在我眼底，呼吸突然微微一滞，我有些发愣的揉了揉被流魄弹过的地方，心底似是有什么轻轻化开了一般，如同一片羽毛落在了平静的水面，层层水波荡开，静静的，远远地，却让人无比留恋。
　　面上一红，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流魄。
　　沉默了片刻，就看到青帝不紧不慢的从小道上走来，走到学堂门口的时候整理了一番衣帽，这才在门口向夫子鞠躬行礼。
　　“都清点好了？”
　　“是，都清点好了已交由邢夫子转入藏书阁中。”
　　“很好。”见到夫子点头示意，青帝这才又行了一礼往座位上走去。
　　原来是去清书了，我在心底嘀咕了一声，忘记了方才自己没由来的害羞，赶忙调整呼吸往学堂中凑了过去。
　　青帝在座位上坐好，便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浅，只见她目不斜视，很是认真的样子，于是没有多说，自顾自的将摆在案上的书本翻开，没坐多久，夫子便因为其他事出了门，吩咐众人好生自行温习，自行温习这四个字听在调皮的学子们耳中，无疑就是自己玩自己的，故而夫子前脚刚走，众人就各自跑到好友身旁或是聊天，或是说笑起来。
　　抬起头，前面几个好友就开始招手，青帝咧嘴一笑，连忙跑了过去，不多时，爽朗的笑声便阵阵传出。
　　苏浅有些心烦的合上了手里的书，目光看向青帝，见她笑容灿烂，一行人不时勾肩，不时耳语，不知怎的心中更是烦闷，想到方才自己担心了她半天，她非但没有跟自己打招呼，还跟其他人说笑不止，溢满胸腔的烦闷顿时化作了委屈，鼻子一酸，竟然落下泪来。
　　“啪”的一声，眼泪落在纸上，苏浅一怔，她向来坚强，纵使有何不快也从不示于人前今日怎会如此这般，便在学堂之中哭了呢？
　　青帝笑的开心，无意间向苏浅这里撇了一眼，却见她泪眼朦胧，美丽的脸上又是愤怒，又是疑惑，又是委屈，脸上笑容凝固了一下，转眼变成了担忧，她跟好友们说了几句，正欲往苏浅这边来，却见她忽然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
　　心中越发不解，快步跟了过去，“苏浅，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青帝的声音，苏浅一咬唇不知为何，好像更加生气了，加快了脚步。
　　“发生了什么？还未下学呢，你从不偷跑的，怎么了？”终于在一处矮树后追上了苏浅，青帝连忙拉住她。
　　见青帝一脸担忧，苏浅心中轻轻松了一些，却是不说话，赌气似得坐到了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上面。
　　“家中出事了？”从未见过苏浅这样，青帝担忧的在苏浅身边坐了下来，试探的问了一句。
　　苏浅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
　　“家中无事就好。”青帝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依然焦急，她从未安慰过人，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着急的挠了挠头，问道：“你们又闹别扭了？”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楚寒与苏浅，往日苏浅不开心，十有八九是楚寒闹的，如今见她这样，想必是闹的有些大了。
　　苏浅抬起头，眼睑红红的，眼角依然挂着泪，不知怎么，青帝越是问，她的眼泪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哎，你们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只是既然相守，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吗？若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我在旁陪着你就是了。”叹了一口气，青帝拍拍肩，“肩膀在这里，你若是累了，倒不是不可以借给你，这次免费，下回我可要找楚寒要钱了。”
　　听到青帝这样打趣，苏浅心中想笑，眼睛一眨，大大的泪珠又滑了下来，自己明明在哭，这人却非要逗她笑，恼怒的瞪了一眼青帝，苏浅索性不理她。
　　“哎呀，你别恼啊，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消气，要不我帮你打楚寒一顿，怎么样？”
　　“你打得过他吗？”苏浅的声音带着鼻音，有些沙哑。
　　“打不过也要打，谁叫他让你哭来着。”青帝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心中开心，作出英勇的样子来。
　　苏浅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心头不由的一软，想到方才自己的委屈却又觉得不解气，嘟了嘟嘴，红着眼睛道：“你把手伸出来。”
　　“哦”依言伸出手，却忽然又觉得不对，凑到苏浅面前，不解道：“伸手做什么？”
　　“让我咬一口。”
　　“啊？”快速的将手缩了回去，青帝大惊，“你们吵了架，做什么要咬我？我很可怜诶。”
　　“我不管，若是让我咬了，我便能消气就不哭了，你让还是不让？”苏浅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眼里泪水未干，泪光莹莹，眼底却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来。
　　“好吧。”青帝败下阵，伸出手去，眼里依然有些不确定，道：“真的咬了便不哭了？咬了就能消气？”
　　“恩。”苏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得逞后的喜色。
　　见青帝一脸的视死如归，却没有把手缩回去心中开心，抓住她的手，将衣袖拢了上去，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来，抬眼看了看青帝，见她似是无所谓的样子，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臂，苏浅不由偷偷一笑，长嘴就向那手臂咬了下去。
　　“嘶。”青帝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臂上的疼痛让她颤抖了起来，竟然真咬啊，心中哀嚎，却没有将手臂抽回来，任由苏浅不断的用力。
　　心中莫名的生气，方才的委屈似是都要在这一咬之下发泄出来似的，感觉到牙齿深深陷到肉里，苏浅这才慢慢松开青帝的手臂，低头看去，那白皙的手臂上一圈牙印几乎都要渗出血来，再看青帝脸上狰狞痛苦的表情在自己松开之后缓缓褪去，苏浅心中不由一软，有些心疼，却也有些欢喜。
　　“疼么？”
　　“当然疼了。”青帝龇牙咧嘴的将手臂抽回，小心翼翼的避开那圈牙印放下衣袖。
　　“那你咬回来好了。”伸出手去，苏浅不服气的看向青帝。
　　“气消了？不哭了？”青帝见苏浅不再流泪，面色也比先前好了不少，放下心来，推开苏浅的手，笑道：“能让你消气就好，值了。”
　　苏浅抬眼看着青帝一脸的笑容，眼中萦绕了一抹复杂之色，从来生气自己也会对楚寒如此，如今，为何对眼前的女子，自己竟然……
　　“哈哈哈，闹了半天你倒是瞧瞧咱们坐在哪里了。”
　　青帝的笑声打断了苏浅的不安，她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竟然是茅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青帝一眼。
　　“好啦，哭也哭完了，还不走不觉得臭吗？你居然找了这个地方撒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喜欢在这里哭，你有异议吗？”心中羞愤，苏浅索性站起身来，挑了挑下巴看向青帝。
　　“没有没有，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只是再不回去就要被夫子抓到啦。”仔细为苏浅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叶，青帝拉着苏浅往学堂走去。
　　越来越多的时间里，苏浅会在青帝面前任性又霸道，每每青帝总是逆来顺受，从不说不，也从来不曾发过火，帮她梳头，帮她注释，休憩之时坐于廊下，青帝会将头放在苏浅腿上横躺着，看着青帝睡着的样子，苏浅总是怔怔出神。
　　“那样美好，为何最后却落得凄凉。”我看到她们二人的时候，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叹，流魄轻轻摇头，看着青帝，不知想了些什么。
　　我总想着大约青帝对自己过于的关心与呵护并未察觉，大约在青帝的心里，此刻的苏浅不过是玩的亲近的同窗罢了，若是这样，一直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看着苏浅轻柔的笑容，我渐渐觉得这女子的双眸深邃如海，让人看不透。
　　因为与苏浅的熟络，加上为人潇洒，楚寒与青帝也渐渐熟悉了起来，青帝与其他女子不同，心胸宽广，见识不凡，是而楚寒常常喜欢与青帝交谈，谈古论今也好，诉说与苏浅之间的不快也好，青帝总能让他心中的郁闷消散，常常能宽慰他，二人玩到一起，很是开心。
　　这日，早课开始青帝便一直未出现，苏浅心不在焉夫子的话似是被风吹走了一般，怎么都进不到耳朵里，无所事事的她拿起桌上昨日写坏了的纸，草草的写了些什么，写完之后，将纸折好偷偷的拿起青帝桌上的书塞了进去。
　　刚刚将书放好，便看到门口青帝正背着刘雯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学堂，在夫子身边解释了几句，青帝将刘雯背到了座位上，扶着她坐下，恰好台上的斗钟因水滴完发出了当的一声响，众人便知是用膳的时间到了，纷纷向夫子行礼，然后走向了饭堂。
　　苏浅盯着青帝，见她似是轻声细语的叮嘱着什么，一旁的刘雯脸颊微红，神情羞涩，眼波流动，犹如一汪春水在青帝身上流连。
　　面色微沉，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酸楚，苏浅皱着眉，咬着唇，一动不动，就连看到门外楚寒向内张望，她也故作不知。
　　“走啊，该去吃东西了。”徘徊许久不见苏浅出门，楚寒索性走了进来，拍了拍她的肩。
　　“我不吃。”
　　“怎么了？又在闹什么？”在门外等了许久，进来却等来了苏浅这样的态度，楚寒一时间也沉下了脸。
　　“我说了不吃了，哪里闹了什么？”大声的质问脱口而出，苏浅心头满是怒火。
　　青帝被苏浅的大喝惊得回过头，只见楚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心中不由的诧异，嘱咐一旁好友将刘雯带回西苑，便立刻向苏浅走了过去。
　　“怎么又吵起来了？”伸手抚了抚苏浅的背，见她伏在桌上，虽看不到神情，却能够感觉到她在抽泣，好在此刻学堂中除了她们再无他人，青帝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从苏浅的胳膊下塞了过去。
　　“你就真的不知看到你和别人那样亲密我会难过吗？”
　　苏浅突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青帝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知所措，又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苏浅看了她一眼，起身跑出了学堂。
　　难过？所以，她流泪是为了自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苏浅的话如同一道闪电从暗夜里劈下，却也猛然照亮了些什么。
　　缓缓正过身，青帝的心中又是惊讶，又是迷惑，隐隐的却还流荡这感动与甜蜜来，是啊，她不曾想过，从未想过苏浅，竟然有这样一个人会因为自己亲近同窗而难过。
　　几个吃过饭的学子谈笑着走进教室，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青帝手忙脚乱的翻开桌上的书，佯装读书，一个折的四四方方的宣纸却掉了出来。
　　“你又去哪里了？你怎的还不来呢？被夫子叫去训斥了，还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都怪你让我胡思乱想，方才夫子点我背书我竟背漏了一段，罚你些什么好呢？罚你快点出现好了，你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去饭堂了，你就看不到我了，灵威，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青帝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略带撒娇和责备的语气让她心中慢慢柔软了起来，透过这几句话，她甚至能够看到苏浅百无聊赖等待自己的样子，看到她写着这些话，想着惩罚自己时笑的调皮的样子，青帝的眼里盛满了笑意，隐约中又透着些不确定，从何时开始，苏浅这样依赖自己了？
　　那天，我看着青帝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在座位上坐了整整一天，看着苏浅的目光不时落到她的身上，带着探寻，带着不安，带着期盼，却又带着后悔，拉着流魄的手，似乎是要汲取一些温暖一般，我想，她们二人，终是要开始那样无休无止，痛不欲生的纠葛了吧。

作者有话说

　　相忘于江湖，很多时候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