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录（盗墓gl）》念人归

2、买卖风波

　　月泉镇的前身是燕国中部广陵府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周围群山连绵，因村北有一汪小泉，原是叫小泉村的，后来诗圣萧清曾途经此处，眼见泉似月牙，泉边几个妇人低头洗衣，捣衣之声回响不止，便道：小泉一片月，晨起捣衣裳；
　　虽是随口笑谈，却被里长听在了耳中，后来，这小泉村便改名为月泉村，因得诗圣留名，几经发展倒是比其他地方富庶了许多，十村八店的集会买卖倒是都愿意往此处来；虽比不得府城，客栈，店铺却也渐渐应有尽有，后合并了周边几个村子便将此处设立为镇，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此时，来往的众人里，我怀抱着一个黑乎乎很是陈旧的箱子站在一家店门口，店面的匾额上写着“古来轩”三个金色大字，笔力苍劲，富贵却又不失古朴，店内陈设着不少名家画作，瓷器小鼎，其中不乏前朝之物，乌木做的大柜后，一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身着松花色长衣，外着栗色纹花褙子，一双眼睛不大却闪动着精光，看上去便是极会打算的人。
　　“借过借过。”店里的伙计嚷嚷着将我往旁边推了推，回过头脸上已是恭敬的笑容，“客官您走好，这里有台阶您慢着些，下次再来啊。”
　　我鄙夷的打量了一眼，只见那从店里慢悠悠走出的胖子衣着富贵哼着小曲似乎满意而归，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憋了我一眼，从他眼里我看到了几分诧异和赞叹；
　　这样的眼神让我微微有些得意，不是我吹，如果不是因为穷日日穿着这一身粗布衣衫，以我这样的姿色竞争一下咱们燕国的第一美女还是很有把握的。
　　“顾晴观！”
　　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美梦，回过头，不远处，一个布衣少年怒气冲冲的跑过来。那个长的有模有样的小白脸就是宇文秋，自从跟在他身边，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成了他的使唤丫头，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风里来雨里去别提多辛苦了，看到他这样跑过来，我突然想使一使坏，手里一抖，如同受了惊吓一般怀里的黑盒子就立刻上了天。
　　“你疯啦！”宇文秋脸上的愤怒被惊恐取代，一双眼睛也不恶狠狠的盯着我了，而是牢牢的看着那黑木盒子，脚下步如疾风，只见那盒子在空中打了个圈儿，到达最高高度的时候闷响一声，随后落了下来，此时，他距离木盒子十步之遥却是赶不及了，听得一声大吼，宇文秋飞扑了出去，青筋暴起，双手张开，这样的姿态看着特别拼命，特别感人，上一次见他这样，是在路上看到了一两碎银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感天动地的扑出去，然后在别人之前捡到了那颗碎银，大笑三声，头破血流。
　　回过神，宇文秋已经牢牢的将黑盒子抱在怀里，头没有破也没有流血，只是狗吃屎一般四仰八叉的摔在我面前，方才的威风全然没有，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这一番闹腾引得行人侧目，我心里偷笑，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宇文秋眨了又眨，装出一副特别心疼的样子道：“宇文秋，你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快快起来，没摔伤吧。”
　　手忙脚乱的将唤作他扶起来，我开始装模作样的为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我虚伪也好，假意也罢，总之我必须对宇文秋好一点的，如果让他知道我是故意的，我这花容月貌的一张小脸一定会变成狗啃过的野果子那般惨不忍睹，我的这番举动让宇文秋狐疑起来，估计他也不知道方才盒子脱手到底是不是我故意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楚楚可怜与装模作样还是很有效果的，最终宇文秋还是没有跟我计较，只是将手中的木盒子举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木盒子半点灰尘都没有沾染上，这才长呼一口气放了心；
　　蹑手蹑脚的想要跟宇文秋保持点安全距离，谁知才迈开步子耳朵就被他揪着了，酸爽的疼痛差点让我流下泪来，只听他恶狠狠道：“你搞什么？让你出来卖东西，这么久连店门都没有进去，还差点把我的宝贝摔坏了！顾晴观你想死是不是！”
　　我动了几下，左右挣脱不过，只好求饶道：“是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好不好？”
　　“我还不知道你？我让你往东你倒是不往西，可是你往北啊。”
　　我看着宇文秋，眼睛慢慢的红了起来，大约是我的美貌也有那么几次奏效，他嘴里虽然嘀嘀咕咕的可是手上力道却是微微一松，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得意，道：“顾晴观，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名字，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诺，现在给你个机会，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
　　好哥哥？我低头翻了个白眼，这三个字让我胃里翻腾了起来，只觉得早上吃的米粥都要涌到喉咙了，可是自己的耳朵还在宇文秋的手里揪着，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何况自己呢？想到这里，我脸上露出仰慕的笑容，一双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看着宇文秋：“好哥哥，我再不敢了，放过我可怜柔弱的耳朵吧，求求你了。”
　　话音刚落，耳朵上力道顿时松了，我心里将宇文秋骂了八百遍，抬起头，只见他一脸的受用和满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我警惕的退了开来，那里面装的东西是一早让我去古来轩卖掉的，眼瞅着这都快正午了，柔弱的我连大门都没有进去，宇文秋一定会揍我的，想到这里，我又退了几步，戒备的看向他。
　　大约是觉得我太机智，无法下手，宇文秋只好向我妥协，“罢了罢了，说过饶了你，我就不翻旧账了，走走走，今日若是不卖了这个我们可再没钱买吃的了。”
　　说着，宇文秋抬脚走进了古来轩，我警惕的看了看，见他被店小二迎了进去，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对我施暴了，便跟着进了这家镇上最大的古玩店。
　　一进门令人沉静的香味带着千百年前的古朴飘入了鼻中，宇文秋与我对望了一眼，眼底都露出一丝新奇来，我们东瞧瞧西看看，如同放牛娃进了城一般，那店小二见我们的模样就立刻知道我们从未踏足过古玩店，心中大概很是鄙夷，也不如之前招待客人一般对我们殷勤客套了，开门见山道：“二位客官是想买点儿什么？”
　　“我……我们不买东西，我们是来卖东西的。”宇文秋清了清嗓子，我有些敬佩的看着他，古玩店的规矩他分毫不懂，说起话来底气也不如跑江湖之时那样的足，可是比起犹豫一上午不敢进门的我，他还是很厉害的，因为他不仅进门了，他还说了话，在我看来，他很了不起，毕竟我觉得我们这样走江湖的人是没有办法待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的。
　　这店小二的见识自然不是我们可比的，或许是也曾有过不入流的人拿来稀世珍宝进来卖，在宇文秋说话之后，他终于开始正视我们了，“不知二位要卖的是什么？”
　　听到店小二询问，宇文秋面露喜色，看了看四周，神情变得神秘起来，压低了嗓子，让店小二凑了过来，道：“此处不方便展示，不知店中可有隐蔽之处？若是无光最好。”
　　“二位稍等。”店小二肃然，我不是很明白他这样快的变化，但是对宇文秋的敬佩更多了一层了，原来多比我吃了几年大米还是有用的，至少这几天的盘缠好像有着落了，心里喜滋滋的，对着宇文秋我格外的温柔浅笑。
　　宇文秋见我这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只见店小二从乌木大柜后跑来，躬身道：“二位客官，房间已准备好，掌柜的有请。”
　　看着宇文秋将话吞回到肚子里，我忍不住偷笑，跟着他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房间中简单的摆放着几个凳子一张桌一盏灯再无其他，若不是我目力非常人可比甚至连对面坐着的人脸都看不清，刚刚落座，就听见对面一个圆滑的声音道：“二位客官走的哪条路，我瞧着眼生的狠啊。”
　　我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一旁的宇文秋道：
　　“我们从官道来的。只是路过，你当然没见过了。”
　　跟着点了点头，对面便传来一阵凳子挪动的声音，只见那古来轩的掌柜的走上前来冲着我们就是一拜，不待回神，便听到他吩咐道：“快上茶，上最好的来。”
　　转过身又是一拜，掌柜的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年头走官道也这样受人尊敬了？我心中疑惑，看向宇文秋，他眼中放着光，笑得合不拢嘴根本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不禁感叹，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几句话就能改变格局，看着那掌柜跟宇文秋一样眼睛发着光我又有点不解，宇文秋发光是因为他觉得有钱要到手了，这掌柜的发光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我秀色可餐？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眼含热泪，宇文秋居然要卖了我；还未等我找宇文秋拼个鱼死网破，就听那边的掌柜的恭敬道：“二位爷年纪轻轻有此成就真是少见，既是官道来的我们也不再多问，只是二位此来算是找对地方了，您这货方圆百里除了我这古来轩怕是无人消受的起啊。”
　　“真的？”宇文秋眼中一亮，而我流下泪来，这古董店果然只是个明面上的东西，背地里还做着人口买卖，该死的宇文秋，枉我为你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为了几个馒头你就把我卖了，我顾晴观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若是真敢乱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馒头跟我谁厉害！
　　想到这里，我开始四下打探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掌柜的口中的官道是分丘行里的黑话，从来手艺人走货都是水里来的走水路，土里出的走山路，唯独这宫中官家来的黑话里称之为大路，倒不是说光明正大的走大路，而是一个形容，说明这些东西都是上品，一般的小门小户不敢收，也销不掉，故而这些货卖的价格有限，店家销掉之后赚的却是十倍不止，而官道，黑话当中就是官家有人，货物非比寻常的意思，我不懂得这当中的缘故，按照后续的发展，显然宇文秋也是不懂的。
　　“不知客官这货……”喜滋滋的看着宇文秋手里的木盒子，掌柜的眼睛里都能伸出手来。
　　“把这灯也熄了才能看出妙处呢。”宇文秋指了指一旁闪烁的油灯。
　　我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看他们这架势好像也并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啊，心中稍稍安定，我长出了一口气。
　　那掌柜的闻言一愣，似乎不知道有什么宝贝要熄灯才能看，只见他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然后激动不已，马上拿起一旁的铁罩子将油灯罩住，只听得几声噼啪的轻响，渐渐的，房间里一片黑暗。
　　宇文秋摸索着手里的黑盒子，将盒子的铁扣咔咔打开，一道青光从盒子里柔柔散出，瞬间将这黑暗的房间照的透亮。看着那些光我心里感叹，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呀。
　　“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啊。”掌柜的激动地热泪盈眶，这样纯净的光，便是前年收到的南诏贡品都比不上啊，要发财了，真真是要发了啊，擦了擦眼泪，求道：“可否让我放在手里近看一眼？”
　　“当然。”宇文秋爽快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掌柜的手中。我期待的看着那老泪纵横的掌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开心，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我早已忘却方才的痛不欲生，心飞到城门口的馄钝摊儿上去了，若是有个二三两银子宇文秋一定也不会反对去吃一碗馄钝的，毕竟路过的时候我看见他流口水了。
　　“嗯？”那掌柜的摸了摸手里躺着的斐蛭，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我看着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眼睛，接着只听“呯呯”两声，我跟宇文秋华丽的被扔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古来轩的门口腾起一大团灰尘来。
　　“哎哟。”手臂磕到石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忍不住哀嚎，宇文秋见状，一把站了起来，神情满是气恼，对着古来轩破口大骂：“你们搞什么啊，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我我我，我告诉你，就是有宝贝我也不会来你们这里卖了！这分明就是店大欺客！”
　　“欺负你怎么了？欺负你怎么了？”
　　见店门口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店小二有些气急败坏，当下走到宇文秋面前，“我告诉你，你拿个破虫子就来我们古来轩人五人六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要闹是不是？行，跟我去官府！看你能翻起多大浪来！”
　　“大哥，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一听到要去官府，宇文秋怂了，于是刹那间我收回了对他的所有崇拜，我觉得他除了对我一直神气，在别人面前，他是从来硬气不过半个时辰的，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宇文秋一边笑，一边试图掰开店小二揪住他衣襟的手，无奈这小二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他偷偷朝我挤了挤眼睛。
　　这个信号的意思是：偷袭；每次在外面有什么打不过，或者需要溜的时候，宇文秋总是让我一个弱女子做这样的事情。
　　我虽然不愿意同流合污，可是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便心里一横，扑上前去将店小二的帽子狠狠的往下一扯，店小二的脑袋顿时被帽子包了个严实，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手忙脚乱，如同瞎子一般在空气中乱抓起来。
　　“抓我呀，去官府呀，你们有错在先还赖在我头上，我跟你说，可不是小爷怕了你，我是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原本是打算就这么跑掉的，谁知道宇文秋却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幸灾乐祸起来，他总是这样，占了点小便宜就得意洋洋，好像村里咬人的狗，你拿着棍子的时候它一声不吭，等你手无寸铁的时候它就对着你叫唤，对于宇文秋这样的狗，哦，不对，是宇文秋这样的人，必须是要给点教训的，抱着这样正义的想法，我一把扯下包住店小二的帽子，笑嘻嘻的冲宇文秋吐了吐舌头，“我先走啦，你这么厉害的话你摆平咯。”
　　说着我拔腿就跑，只是万万没想到，宇文秋这家伙竟然想趁着店小二被蒙着眼睛的时候揍他，结果就在那一瞬间我撤走了帽子，宇文秋打出去的巴掌来不及收回，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店小二的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店小二红着眼睛瞪着宇文秋，恨不得将他撕碎一般，我估摸着他心想骗钱也就罢了，竟然还大庭广众之下给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店小二的怒气几乎能把脚下的青石板烧裂。我又往人群里退了几步。
　　宇文秋见状呆呆的立在那里，右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面上抽搐着挤出一个傻笑来，对店小二道：“刚才……刚才你脸上有蚊子，现在没事了，我给你拍死了，嘿嘿嘿嘿。”
　　“蚊子是吧，拍死了是吧！”店小二揪住宇文秋，这家伙说的话自己是半个铜子儿都不会相信了，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那小混混身上，心中这才慢慢解气。
　　“哎哟，啊，好汉饶命啊，哎哟娘诶，救命杀人啦！顾晴观！你给我等着！”
　　哀嚎声中我麻溜的逃走了。
　　拳打脚踢当中众人都忘了的黑木盒子“刷”的一下忽然飞出了人群，一只白瓷般的手接住了它。
　　“呵，这只斐蛭成色倒是不错呢。”
　　将黑盒子收到怀里，有人看了宇文秋一眼，随后转身，消失在这月泉镇人头攒动的街道上。

作者有话说

　　全文大改，情节不变，只是用第一人称进行描述，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