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Leonsamsa

10、第十章

　　肖城按住自己要走的冲动，又找了几个人问了些问题。这次塌陷不是小事，说不定以后还要跟进报道。肖城想着，给几个工人留了几张名片。
　　肖城匆匆赶到收治事故伤者的医院。最近去了这么多次医院，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肖城是怀着这种又期待又害怕的复杂心情进去的。
　　肖城问了问前台的小护士，上了楼找到病房，里面已经站了几个记者，扛着相机摄像机的都有。里面的工人穿着病号服吊着手，吊着腿的，看着镜头都显得有点怯。
　　肖城环视了病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不在这里面。
　　“张姐。”肖城看见屋里站着个熟人，以前在工作上打过交道，电视台的。
　　“肖城，”张姐冲身边扛着摄像机的同事摆摆手，问肖城：“你也来采访？”
　　肖城点点头：“张姐，你知道那个重伤的工人在哪儿吗？”
　　“知道，”张姐脸上露出一阵怜悯的表情：“挺可怜的那人，现在还在抢救呢，我们刚才问了问出来的小护士，说是摔着头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肖城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城，最近瘦了不少啊”张姐看看肖城，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没事儿，”肖城冲张姐笑笑：“您继续采访吧，我听听您怎么问的。”
　　肖城采访完，去抢救室门口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的时候，忙问情况，医生告诉她，工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估计还要昏迷几天，情况不容乐观。医生看肖城挺失望的，有点好奇：“现在记者采访都这么贴心了？人家昏迷了还要等着他醒呢？”肖城胡乱点点头，一会儿从包里摸出张名片递给医生，说：“医生，这人对我挺重要的，要是他醒了，请您一定通知我。”医生见肖城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说着玩的，想想，接了名片，说：“行吧，要是能醒一定给你打电话。”
　　肖城出医院的时候十一点了，坐了公交回报社敲稿子。大概是心里太乱了，这篇稿子总也写不好，肖城改了半天，才发给陈主任。一会儿陈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见肖城坐在位子上发愣，板着脸，跟肖城说：“肖城，你这稿子错字太多，每次都和你们说改好再给我，没人听！”肖城点点头，说：“主任，下次我注意。”说完了，还是愣着。陈主任见肖城脸白的和纸似的，声音哑着还带着鼻音，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走之前又跟肖城说：“肖城，你这状态不行，老这样谁都撑不住。”
　　两三天了，医生一直都没给肖城打过电话，肖城心里不踏实，往医院跑过一趟，人确实没醒。肖城没辙，只能等着。
　　肖城这天挺早就没事儿了，琢磨着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跑了一趟超市。正赶上上班的人下班买菜的点儿，超市里人挺多的。肖城拎着框，买了不少东西，都走到收银台了，又转回蔬菜区，挑了颗白菜，然后去作料区买了包野山椒。
　　肖城家里的泡菜坛子挺久没用，她仔仔细细地刷了两三遍，才把菜腌上。腌完泡菜，肖城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杨清荇拨了个电话。
　　“肖城？”杨清荇的声音听着挺高兴的。
　　“嫂子，”肖城说：“最近有没有空？来我家玩吧。”肖城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很傻，什么时候了，还来玩，她其实就是想好好把目击者这事儿告诉杨清荇。
　　“最近啊，”杨清荇那边想了想：“不行呢，最近学校里组织年轻教师弄什么公开课，高三的老师也不放过，可烦了。”
　　“那行吧。”肖城没什么话可说了，等着杨清荇说挂电话，但是杨清荇突然说：“肖城，要不你装成家长过来吧。”
　　“啊？”肖城没反应过来。
　　“哎，就是那公开课，”杨清荇犹豫了一下，说：“学校还挺重视的，说要请家长来听，我有点紧张，你要是来的话，就往教室后面一坐就行，我看着能轻松点儿。”
　　肖城想了想，说：“你们班的学生我不认识···”
　　“那帮小孩和我关系好着呢，”杨清荇笑了，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你就随便说你是他们谁的姐姐就行，行不行啊？肖城？”
　　“什么时候？”肖成问，杨清荇的忙，她没法不帮。
　　“就这周五，大后天，上午十点。”杨清荇知道肖城同意了，挺高兴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一些。
　　“恩，我一定去。”肖城说。两人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第二天肖城又跑了一趟医院，她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人躺在床上，和睡着了似的，挺平静的。但是肖城的心里不平静，一想起来这人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肖城心里就像有小蛇在啃噬一样。
　　肖城也考虑过把这事儿告诉杨清荇，毕竟电话都打过去了。但是肖城给杨清荇打了电话后，她觉得杨清荇现在这样挺好的。肖城既不知道这人会不会醒，就是醒了也不知道到底他那天看到了多少。要是告诉杨清荇，只会让她和自己一样承受着这种，被各种不确定包围的痛苦。算了，不说了，肖城做了决定。
　　星期五，陈主任一大早就给肖城打电话，让肖城去采访，肖城也没想，就说：“主任，今天这采访我去不了，有要紧的事儿呢。”
　　“什么事儿？”陈主任嗓门特别大，在电话那边冲肖城喊：“工作上的事儿你都推，长胆儿了肖城。”
　　“真挺要紧的，”肖城放低了声音，觉得自己特别死皮赖脸：“主任您看我什么时候推过工作，每回别的版没人的时候您不都叫我帮着跑吗。就是这回真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主任。”
　　陈主任那头啧了一声，沉默了好久：“肖城你是不是跟小周学的？跟你说就这一回，这事儿绝对没下回。让你跑新闻是让你增长经验你知道吗？你以为你们年轻人，在学校里学点新闻理论就能跑好新闻？太天真了，你看那些老记者···”
　　肖城有点无奈，说：“主任我知道了，明天我去社里您再说给我听，我赶时间呢。”
　　主任觉得挺没面子的，扣了肖城的电话。
　　肖城看看表，时间还早，进屋找了几件衣服穿了试了试，感觉都不太满意。肖城知道今天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场面，就是往教室后面一坐。但肖城觉得杨清荇要跟学生合作假装她是家长，就得介绍自己，那在学生心里，自己大概是以杨清荇朋友的身份站在坐在教室后面的，自己总不能让杨清荇折了面子。
　　找了半天，肖城才从衣柜的里头翻出一件风衣。这件风衣肖城已经买了挺久的，还是徐廖子非说好看劝她买的。但是肖城不常穿，一是觉得贵不舍得，二是觉得这件风衣有点贴身穿着不方便。肖城穿上，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觉得看起来还挺精神的，比较满意。
　　其实肖城知道自己身材不错，不太挑衣服。以前和肖乐住一起的时候，肖乐还经常给她提点穿衣的建议。后来肖城工作了，自己一个人住久了，也就不太注意这方面。
　　肖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头发绑好，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