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于林》林间一画

1、白林相遇

　　大片碧绿的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飞出，稳稳的落在对面草地的球洞里，众人齐声鼓掌喝彩。
　　“林先生真是厉害呀！”球童接过高尔夫球杆，奉承着。这位林先生正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晗。林晗坐上车，脸上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铃铃铃……”铃声响起，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下了接听键。
　　“喂？”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林晗，公司经理一职你快来接管！”
　　“不去。”他冷冷的把电话挂断。
　　听着“嘟嘟嘟”的盲音，林远征的脸迅速的垮下来。“这小兔崽子，公司的生意一点不放心上，要我如何放心把整个集团交给他！”
　　他愤愤的放下手机，冷冷地对秘书说：“查一下他的位置，马上告诉我。”
　　秘书见董事长一脸阴郁，哪敢怠慢，说了声“是”，立马退到门外的电脑前开始定位搜索。一个红点轻轻的跃动在电脑屏幕上，她马上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轻叩房门，进屋禀报。
　　“董事长，查到少爷的位置了，他在邻郊的高尔夫球场上。”“备车，去球场。”
　　正躺在摇椅上休息的林晗，一抬头，便看见父亲背着手生气地注视着他。只一眼，他就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林远征见他这样的爱答不理，更是恼火。
　　“林晗，你这什么态度？你看看你，整天游手好闲，不是打高尔夫，飙车，就是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泡酒吧，像什么样子？”
　　林晗听完父亲的责骂，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黑色更为浓郁，他用极轻蔑口吻说：“你管不着。”
　　林父哪受得了他这番态度，气结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林父才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对儿子的妥协。
　　“爸爸年纪大了，公司早晚要由你来打理，你不想做总经理……那，去公司挂个职可以吗？”像是怕破坏他们之间这好不容易维持的父子关系一般，林父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带着哀求的意味。
　　他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影也仿佛佝偻了，身上哪还有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样子，让人看着只觉一阵揪心。林晗忽的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父亲，眼底似乎有种情绪在跳动，过了许久，他慢慢的站起身，转身走出球场。
　　“我考虑几天……还有，别再监视我。”
　　林远征一个愣神，望着儿子的身影，越行越远…
　　“顾晓磊，晚上喝酒。”
　　“好勒，这不是林大少爷一句话的事吗？老规矩？”
　　“恩。”
　　林晗电话里的顾晓磊，是他初中到大学一直形影不离的好哥们，爸爸也是苏城富豪榜上少数有名的老总。顾晓磊可不像林晗那样冷冰冰的，他是个十足的公子哥，生的俊美，幽默风趣，十分讨女孩子欢心。他们的老规矩，便是在尊华008包厢通宵喝酒，然后一起在午夜的大街上飙车。
　　林晗第一个到达包厢，叫服务生把酒放下后，便开始一瓶接一瓶的喝了起来。顾晓磊带着一群俊男美女也进入了包厢。其中陈亮、刘子轩和曹云是他们两共同的大学同学，几人之间喝了几次酒，也就热络起来。这不，林晗一说喝酒，顾晓磊就都把他们叫上了。
　　“嘿！林大少爷，你可来的够早的呀！”顾晓磊望了一眼桌上的空酒瓶，有点玩味的说：“都喝了这么多了，啧啧，也不等等我们。”
　　“就是。”陈亮也附和着。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刘子轩和曹云打着圆场，“来，我们喝我们的。”说着便招呼几个美女落座。
　　其中一个披着齐腰大波浪，画着大浓妆，穿着极为暴露的女孩见林疏一个人坐在角落，拿着酒杯就坐了过去。“哥哥，我陪你喝好不好？”女孩发出又嗲又腻的声音，让林晗微微地皱了下眉。
　　见帅哥没理她，女孩竟以为他默认了，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林晗的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眉头皱的更是厉害。他一把抓起女孩的手甩了出去。
　　“滚。”
　　女孩气极，但又不好发作，一跺脚，跑到点歌机上点了几首劲爆的舞曲，又滑进了刘子轩的怀里。
　　林晗看了一眼正在和女孩掷骰子的顾晓磊。他立马会意，起身，抓起桌上的一杯马天尼，在林晗身边坐下。
　　“说吧，什么事啊？”顾晓磊轻嘬一口杯中的液体，“一进来就觉得你气场不对。”
　　林晗抓起酒瓶，喝了大半，“林远征要我去他公司。”他从来都以姓名称呼自己的父亲。
　　顾晓磊倒露出一丝惊讶：“你不是向来不高兴进公司的吗？这次怎么为这事郁闷起来了？”
　　“他开口求我。”林晗挂着一丝讥讽，淡淡的说。
　　顾晓磊沉思了片刻，才对林晗说：“既然他肯放下身段求你，必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不妨……试着接受呢？”
　　林晗不再看他，拿起烟独自抽了起来。顾晓磊又重新回到了玩乐的大潮中，而林晗望着香烟腾起的阵阵白雾，失神的想着他说的话。
　　华灯初上，夜生活已经拉开序幕。对于白鸟来说，这是她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在尊华夜总会当服务生。她在一个个包厢和卡座之间穿梭着。努力的推销着酒品，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拿到微薄的提成，给身患重病的母亲治病。
　　“先生，这是我们新推出的格拉菲特红酒，您要不要尝一尝？”轻轻的，白鸟试探的问向卡座里的男人。里面大腹便便，肥肉横流的男人正搂着香艳的小姐调情。
　　男人回过头，狠狠回绝：“滚远点！没看老子忙着呢？”
　　白鸟讪讪的离开，这是今晚的第八位客人了，可是手里的红酒却一瓶都没推出去……
　　经理见状，走过来又是一顿批，“你可真是个猪脑子！这一晚上了，一瓶都卖不出去！还是别干了，滚吧！”
　　白鸟一听，连连鞠躬道歉，“我今晚一定把酒卖出去，经理，求你不要赶我走，我需要这份工作，求你……”她忍着滚烫的泪水，苦苦哀求。
　　经理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说：“如果今天你没进账，明天就不用来了！”
　　连声道谢后，白鸟紧紧的握着那瓶红酒，走向了另一侧的包厢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笃笃笃”008包厢的磨砂玻璃门发出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不会被发现。白鸟见无人应门，再一听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已明了，包厢里恐怕是一室的春光。但她不能退缩，于是硬着头皮，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包厢茶几上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酒。啤酒、鸡尾酒、红酒、洋酒，其中一大半已经被喝了个底朝天。再环顾四周，极大的液晶电视镶嵌满整面墙壁，电视里正播放着某个英文歌曲的MV，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是从电视旁的环绕音响中传出来。茶几的一侧是镶着金丝的宽敞沙发，上面坐着五六对年轻的少男少女，男的个个器宇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公子哥；女的，大多画着烟熏红唇，穿着暴露，想必是夜总会的小姐。他们有的在碰杯豪饮；有的互相搂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有几个则是围在一起玩着骰子。
　　而角落里，一个黑色修长，懒懒倚靠着沙发的身影吸引了白鸟的目光。尽管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但白鸟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息，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她有点失神地看着他。竟像是被他察觉一般，他的目光突然对上了她的，白鸟的心猛的颤了一下，脸颊上微微的有些升温。瞥见手里的酒，白鸟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快步地走了过去。她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绝美的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白鸟低头轻轻地问：“先生，这是我们新推出的格拉菲特红酒，您想尝一尝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连她自己都怀疑对方是否能听见。
　　而他，慢慢地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几口，又淡淡地看向她。她的声音轻细仿佛潺潺的涓流，而且还脆生生的，听着十分的舒畅。白鸟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却又不敢抬头。他怎么还在盯着自己，倏地，她的脸更烫了，又提高了点音量。
　　“先生，您，要尝一尝我们新出的红酒吗？”
　　林晗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这酒多少钱？”
　　“888元，先生。”女孩抬起头，满怀期待地回答。
　　林晗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的眉毛细细弯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她圆溜溜的眼睛正在期待地望着自己，眼中的眸色深的好像黑曜石一般，闪着亮亮的光芒；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透着一股清新可人。
　　“太贵了。”林晗不知为什么，心里升起一股玩味的冲动。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轻轻地说：“那打扰了。”说着，就要转身往门外走。
　　“别急，我还没说完。”林晗嘴角泛起一丝恶作剧的笑容。
　　白鸟又回头，一脸疑问地盯着林晗。
　　“如果你能把手里这瓶红酒喝完，我就买10瓶。”
　　“什么？”白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觉得是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她产生了幻听。“我不会喝酒。”她低下头，小声嗫嚅着。
　　林晗见她这幅模样，更觉得这场恶作剧有趣。在这样的场所卖酒，居然不会喝酒？
　　“喝不喝？”一道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是字字有力的话直击白鸟的耳膜。
　　“喝。”这一刻，她居然回答的如此平静。仿佛这一瓶澄红的液体不是她不擅喝下的酒精，只是一瓶普通的果汁而已。
　　林晗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更来了兴趣。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示意白鸟开喝。
　　白鸟拿起红酒瓶，将软木塞用力拔下，开始咕咚咕咚喝起来。葡萄酒微酸略带着苦涩，在她的口腔里四下弥漫。虽然这酒酒精含量不高，但毕竟平日里从不喝酒，才喝了一小半，白鸟就觉得头晕晕的，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着，咆哮着想从嘴里跳出来。
　　她努力的吞咽着，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坚持住，白鸟。再喝一半，只要喝完这一半，就能把酒卖出去，就能拿到提成！”
　　眼看还剩最后几口，白鸟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肚子里刚喝下的酒犹如洪水般涌出，全数吐在包厢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甚至有几滴还溅落在林晗笔挺的黑色polo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吐出来的。”白鸟呜咽着，就怕眼前的金主因为自己没能完成要求而撤销购买的念头。
　　“没关系。”林晗笑着说。
　　这句没关系让白鸟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虽然他脸上挂着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却让白鸟觉得后背直冒冷汗。果然，林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白鸟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混蛋！人渣！
　　“把你吐出来的再喝回去。”林晗还是挂着一丝痞痞的笑容，好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一般。白鸟想拒绝，这简直是史上最侮辱人格的要求，可是提成……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林晗不想这一出恶作剧这么快结束，于是抛下极诱惑的条件：“你若是做到了，我就将你手里的酒都买下来。”
　　白鸟默默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制服的裙摆。她看着地上这摊红褐色的液体，升腾起一阵恶心。眼泪不听话地流着，一滴滴落在手上，落进那滩液体。一边狂欢的男女早就开始注视着她，暗暗地嘲笑着。看见白鸟蹲在地上，真准备把那恶心的液体再喝回去时，更加幸灾乐祸起来。他们叫喊着，疯狂地大笑着，甚至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那个之前被林晗狠狠拒绝的大波□□孩，似乎要把刚刚受的气都发泄出来，只见她拿起手边的一瓶啤酒，一股脑倒在白鸟小小的脑袋上。
　　白鸟遭受这样的侮辱，却不能反抗，心中的委屈更甚。她的眼前早就模糊一片，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酒还是眼泪。她依旧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任由啤酒流过她的脸颊，混合着泪水滴进衣领，湿透全身。林晗见大波□□孩这样对待白鸟，脸一冷，用阴郁的眼神扫向她。女孩显然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猛地一哆嗦，缩上沙发，不再动弹。众人见状，也停止了对白鸟的讥笑，闷头喝起酒来。
　　“够了！把你手上所有的酒存到我的酒柜里，出去吧！”林晗看着白鸟小小的身影，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他有点讨厌这样的情绪，突然不想再看这出闹剧。
　　白鸟慢慢地抬头，泪水布满她因为不胜酒力而泛起红晕的脸蛋上。她呆呆地看着林晗，原来外表完美的男人，竟是这样一副心肠。她慢慢的站起来，转身朝包厢外走去。
　　挽成小髻的黑发凌乱地贴在白鸟脸上，不怎么合身的服务生制服因为那瓶啤酒，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映出她羸弱但姣好的身姿。她摇摇晃晃地朝更衣室走去，路过卡座时，被刚刚的肥肉男一把揽住。
　　“小妹妹，来，陪我喝杯酒！”显然，他喝了不少，他那双咸猪手摸上了白鸟挺翘的臀部。
　　白鸟边挣扎边大叫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胖男人的手紧紧的箍着她，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白鸟见挣扎没用，又向一边的客人求助。
　　“求求你们，救救我！快…快，救救我……”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客人们早就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理她。
　　“救…救我……”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白鸟慢慢停止了抵抗，任由胖男人对她蹂躏着。
　　“住手！”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白鸟只觉得胖男人的手一下就被扯了开去，还没等她反应，胖男人已经被一把甩在地上，发出“哎哟哎哟”的惨叫声。抬头一看，竟然是刚刚羞辱她的混蛋！此时他正用擦得锃亮的皮鞋踩着胖男人那油滋滋的脸，冷冷的看向她。胖男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他狠狠地踩着，动弹不得。
　　“向她道歉。”林晗依旧冷冷的说。
　　“做梦！”胖男人仍旧嘴硬。
　　林晗踩在他脸上的脚又左右碾了碾，白鸟只觉得胖男人那张脸都被碾变形了。
　　“怎么回事？”夜总会经理闻声赶来，看见白鸟，正想指责她又闯祸，眼睛一瞟，又看见了一旁的林晗和地上的胖男人。
　　他露出谄媚的笑，连连向林晗鞠躬：“林少爷，原来是您啊！怠慢了，怠慢了，您快消气，把这位客人放了吧。”
　　林晗根本不理会他，依然冷冷的对胖男人说：“道不道歉？”
　　胖男人见经理这幅谄媚样，心里自然有数，对方不是简单人物，连声道歉。林晗这才松开脚，对他说“滚”。胖男人愤愤的斜了一眼，走出了夜总会。
　　白鸟缓过神，不明白刚刚才那样对待她的男人，怎么转瞬又会救自己出虎口？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一会可恶的像个恶魔，一会又像超人一样救自己于水火？她已经乱了，酒精已经麻痹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再继续思考。她没有看林晗一眼，又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更衣室。
　　林晗盯着白鸟瘦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在遇到这个女人之后怎么开始有这么多的情绪？开心、不忍、期待、失望……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手插裤袋，又潇洒地走进包厢。
　　“飙车去！”林晗淡漠地召集顾晓磊，陈亮等人，开始今晚的重头戏。可是，平日里最让他心情起伏，酣畅淋漓的高速飙车，却在今晚，让他提不起劲来，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白鸟的模样。她轻声询问的害羞模样，她被逼喝酒时的坚定眼神，她被羞辱时滴滴掉落的泪珠，一下一下撩动着林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