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
三个月后，冰雪消融，初春用桃花做的一口酥最甜口，难为一早，就有人赶着雨水来买。“这位客人，麻烦您再等一下，我们的一口酥马上就好。”我看着一位客人，站在外面的屋檐下，正在收伞。当他走进来，我惊得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来人即使显得稚嫩了许多，可那深刻的五官我还是一眼认出，是高逑。他今日特地打扮的朴素了些，还戴了副黑框眼镜，但眼尾闪出的一点精光，还是让我发现，他此行必定图谋不轨。
“不碍事，我是巷口那家金银铺新来的少东家，早晨下着雨，就想过来吃块热乎的糕点。”他笑的一脸真诚。说着还帮我拾起地上的碎茶杯。“我们看着面熟，难道以前，这位小姐见过我？”他的笑意更甚。我一时不敢应话，只得微微一笑。我心里估摸着，这小子今年也才十六岁，一定不会有后来的那么老成，但他来了，还赶在安暮峰之前，让我不由心慌。
顾姨适时出现，打包好一份糕点，”既然是邻居，也不要计较那么多，这一份算是我们铺子的见面礼，您不嫌弃就好。“顾姨虽是笑脸盈盈，可任谁都能看出她赶人的架子。高逑也只是接过糕点，道别后缓步走了。
”沁瑶，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小夕父亲的事吗？“顾姨在人走后就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哀戚。”刚刚来的那位便是小夕父亲的继子，怕是知道了小夕，赶过来要害小夕。他父亲不是个好东西，为了得到孩子，他必定会做出些丧尽天良的事。我们今夜就走，偷偷地逃。”“顾姐，你不要担心，他没提到，就一定是还没发现。今天来，他一定是为了别的事。”我只能这样安慰她。
傍晚，我早早哄小夕睡着后，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突然来，记忆里，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继顾延夕被带走之后，高逑才怀着一颗报复的心来到这里，偶遇了我。当年他那么用力的捧着我，不单单是因为一张绝世的脸，还有，我是顾延夕心头的一点朱砂痣。可是为什么，会在现在，在小夕被接走之前，来金银铺做什么少东家，对了，金银铺，金银铺。脑中忽然一闪，想到，当年，我来金银铺典当的可不就是高逑送的一条项链。我知道高逑心思极细，在我待在他身边的数年，就知道凡是他送我的贵重物件，必会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雕刻着双Q套在一起的标志。希望他现在，还没谈过恋爱。
但为了小夕和顾姨，我还是要将祸水东引。在第二天一早，趁着高逑还没来，我就率先去敲了金银铺的门。进去时，他还正在吃早茶，端着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陆姐姐要坐下一起吃个早饭吗？”他说着拿起帕子轻拭嘴角，又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心里最是讨厌他这副洞悉一切的表情。
“不知道换了东家，以前的事还做不做数？”
“什么事？”
“我在年前托了老掌柜打了两个玉镶银挂坠，当时，还欠了铺子几百元，现在，不知道用这对耳钉来抵够吗？“我从兜里拿出一对用素白帕子裹着的耳钉，高逑在三十岁后就很偏爱红宝石，那条项链也是，由钻石和红宝石交替镶嵌，形成一尾飘落的蝴蝶。耳钉的材质也大体相同，所以看起来很像是一套饰品。我这样做，无非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果然，他惊到了。
”陆小姐，不如我们到后厅仔细谈一谈。“他说着，示意将我带到后面。
”想来陆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事。“
不过，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能谈上知道一点的话，应该是他此行是为了“双Q”徽记。他说的不明不白，倒让我不好接话茬。看到我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他更是将话挑明了说。
”陆小姐应该知道，无论是你八年前典当的那条项链，还是现在在你手上的耳钉，上面都有我高逑的记号。我的名字，逑，开头取Q,打造这个印记的模子是正的，因此Q印出来是反的，再加上特有的颜料，仿造我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但我想问的是，反着的Q后套着的正印的Q是什么，这是我的标记无疑，但是这多出来的部分你能解释一下吗？又或者，这代表了什么？“第一次见到这么咄咄逼人的高逑，我一时也无话可说，强作淡定。我并不知道高逑会在给我的东西上改变标记，在长久的思量后，还是告诉他，”这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八年前来到这里，是渴望能平静的生活。“现在，真是最考验演技的时候，要想骗过一个无比精明的人，即使他还是个毛头孩子，我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平静的生活？不过可能在陆小姐告诉我真相前，这样的日子还要等一等。”我回去的时候，精神并不太好。我知道如今的高逑年轻气盛，对于结果有着迫切的渴望，而且一家小小的铺子应该也是他闲时的娱乐，在顾斯年出现之前，他并不急着去开辟自己的帝国，甚至此时的他，很可能还是个纨绔子弟，一个可以在偏僻小镇用几个月去寻找无关紧要的事实的纨绔子弟。
想到这里，才发现，我本来是想挽救顾延夕的未来，却没想到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高逑发现顾延夕的身世。回忆里不时闪现的坐在轮椅上的深沉的男人，让人心痛。我不能再赖在顾家，但也不能干脆的离开，得想个办法让顾家母子巧妙的避开高逑的探索。
到糕点铺，和顾姨打了招呼，便去了房里，从抽屉下的隔层里翻出那块印泥。小小的一块，是我除了包之外唯二带的东西。在映雪出生之后，我有刻意去寻找，但这块印泥没有按照记忆里那样的出现。可能它只存在我的回忆中，但正是因为这样，让我更加怀疑它的作用，我能透过时光的夹缝，绝不是一场风雪这么巧合。也可能是穿越剧偶像剧演的太多，已经让我滥俗到骨子里，对这样奇怪的事并没有太焦虑，反而就此平淡的生活下去。但现在，为了解决高逑这个难缠的人，我也不得不正式面对这个令人疑惑的问题。
“顾姨，我今晚出去一下，你好好照顾小夕，可能过两天，我就会回来。”我揉了揉小夕的头，笑着走出去。夕阳下，只有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早在下午，我就约了高逑，今晚在鸣山山顶见面。想到要被他压得死死的，还不如反客为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狠将他一局。傍晚，山上的露水很重，越到山顶，天就越黑了。昨天下了一场雨，脚底湿滑。
“你小心点，”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我的胳膊。是他，高逑。
“你向来早到半小时的，怎么会在半山腰等我？”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向来早到半小时，嗯？”我没应话，反正到了山顶，他应该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他。
看到我不说话，他也沉默，我们一路走到山顶。最后还是我打破沉默。
“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花园的竹椅里看星星，这里的星空也不错吧？”
“你什么意思？”
“你在很多年以后，也还是这么理直气壮，即使自私蛮横，可对我一直很好，虽然你我都知道我们心里没有彼此。”
“陆沁瑶，我劝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多年以后？你现在已经是个三十岁的老女人了，不要以为用这种蹩脚的借口可以搪塞我，我不是三岁小孩。”
“你转身，先不要看我。”我看着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但还是听话的转过去，在他的身旁，除了漆黑的树影，就是和山峰晕染在一起，一片滑腻朦胧的蓝黑色天空，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实在无法想到仅仅几年后就变得挺拔而有力。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你当我是白痴吗，你长得那么”他忽然熄了声，沉默良久，才急躁的喊出声，“怎么可能，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转过来，就像你看到的，我不属于这里。”他瞬间困惑了，高逑此刻，像个真正的孩子，茫然无措。最后才缓缓的侧过身子，轻声问我：”你说，我们曾经在一起过，是真的？“
对此，我并不打算对他和盘托出，我只想告诉那部分让他信服并不再怀疑我的真相，另外的，我早已想好对策。”如果我说是的话，你相信吗？“果然，他不说话。
”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相反的世界，曾经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也叫高逑，不过当然不会是你，刚才我只是想吓吓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不经意间，我竟调戏了我曾经的金主，不过这种感觉不赖。
”你回去吧，太晚了，小孩子晚睡会长不高的。“说着我顺势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现在比他大了快二十岁，就要拿出阿姨的样子来。
”剩下的事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说不定我哪天心情好，会和你聊一聊。“
”我不是小孩子，还有，我已经比你高了半头好吗？“
对于这种让人过敏的问题我选择忽略，
”对了，有时间把我的项链还给我吧。“
”别想太多，就算你拯救了银河系，我高逑的东西，也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的。说不定我哪天心情好，会让你看两眼。“
果然，刻薄的人，即使还是个小孩，也改不了坏蛋的本质。 当送走高逑，我便偷偷绕路回来。快到清明了，当时听小武说，老爸，最后，该就是在这里安息。呆在这里时间越久，我就越怀疑自己到底是谁。陆映雪和我不同，即使有着大概相似的人生轨迹。但她的父亲，不是我的。我的父亲，早在八年前，因为我的意外，躺在鸣山。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岁月缓缓流逝。坐在一块草垛上，静静发呆，由父亲，又不由想到高逑，我没想到，他竟比我想的更好说话，这么轻易地就相信我，也许之后会有更多糟糕的事发生，不过好歹，我安全度过了这个名叫”高逑“的危险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