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遇见你》夏辛籽

5、回忆，三分甜，七分咸

　　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朦朦胧胧中，似乎在遥远的海那边，看到了两位少年。
　　那时的他，瘦瘦高高的样子，他的手指，总是留有淡淡的烟草香味。我不喜欢他抽烟，可是，却又迷恋他手指、袖口、领口散发出来的香烟的味道。他的高度是我一点脚就能搂到的，他的声音是我偏好的那种干净。他成绩一般，但是头脑不笨，他说他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我说他是为不好好学习找借口。
　　十八岁的我，遇到十八岁的他。

　　十八岁的我们，爱的很干净，也很幸福，像棵刚刚摘下的柠檬，有点酸，有点甜，但是很新鲜。我喜欢毛毛雨，他就在下毛毛雨时骑着自行车，拉着我走街串巷。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就好像坐在他的整个世界一样，细细的小雨如小精灵一般扑面而来，是一种难以用文字描述的浪漫，只属于十八岁的浪漫。
　　记得那天，雨越下越大，我们必须得找个避雨的地方，远远地，看到了一家装修的古色古香的咖啡店。
　　“去那家咖啡馆吧，我请你喝咖啡！”
　　“一杯得十好几块钱，太贵了，去那家碰碰凉得了，一人一根冰棍搞定！”
　　“你要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咱就喝咖啡，跟你奢侈一把。”
　　然后，我们就进了这家装修的极其考究的咖啡馆。橱窗内琳琅满目的蛋糕，看的我满心欢喜。
　　“想吃哪个？”他盯着此时正在盯着蛋糕的我。
　　“那个抹茶的，做成小城堡的那个！”我几乎脱口而出。
　　“咖啡呢？喝什么咖啡？”
　　我才把视线从蛋糕转到一块小黑板上，店主是用粉笔写的各种咖啡的名字和价格，字体很工整可爱，我没有点咖啡的经验，随口要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林熙点了一杯美式。
　　我们找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开始这个奢侈的下午时光。
　　“林熙，你说高考结束以后，你还能骑自行车带我淋雨请我喝咖啡吗？”
　　“为什么不能？高考都完事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把我所有的压岁钱都请你喝咖啡，让你天天晚上睡不着，趴床上想我。”
　　“你学习那么烂，我一定比你考得好啊，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就不能总见面了。”
　　“那就在一个城市呗，大学松的很，我可以找你，你也可以找我啊。”
　　“那如果你学校里有比我还好的女生，她比我还喜欢你，她每天都能在你面前，也许你就忘了我了。”我嘬了一口抹茶蛋糕，把房檐给吃了。
　　“除非你跟别人跑了，反正我是不会喜欢别人的，不我说你一小丫头片子怎么那么不靠谱啊，立场坚定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学雷锋的啊？”
　　“雷锋他教过我这个吗？他有女朋友吗？他一天净艰苦朴素了，你雷锋学的好你带我来喝这个，死贵死贵的喝完还睡不着觉！”
　　“那你咋把蛋糕都吃了呢？”
　　“我说咖啡呢，关蛋糕什么事，蛋糕是好蛋糕，它是无辜的。”我赶紧把最后那点收入肚中。
　　林熙说，“我喜欢你，又关你什么事呢？”
　　“干杯！”我举起咖啡杯，示意他配合，“祝我们高考顺利，祝我们距离不远，情谊不变！”碰杯，甜甜的咖啡，被我们一饮而下。
　　天黑了，雨也停了，林熙送我到家楼下，他拉着我的手，久久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走吧走吧，都很晚了，小心遇上女色狼！”
　　“筱萦，答应我，考试结束我们也不分开，大学只有四年而已，毕业我们就能结婚了。”林熙说的好认真，认真到我都不好意思用玩笑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
　　“好，我们一起努力吧。”
　　随后，他拉过我，快速、准确的吻了一下，然后蹬上自行车，飞快的消失在夜幕里。
　　“那说好了，我们不分开，我们一起努力。”他传来的声音伴随着我的心跳，我感觉脸是滚烫的，手是冰凉的。这算初吻吗？林熙你奶奶的这算什么啊？！

　　那晚，我确实失眠了，不知道是因为咖啡，还是因为那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可是，高考哪是那么容易过的一道关，考场失利，情场也不会如意。似乎落榜的所有原因只有一个，早恋。
　　当妈妈哭天抹泪的诉说衷肠，我知道多说无益，一本落榜的事已成定局，报好了也许能混个二本，报不好就会落到三本。我不想再去为我犯下的错误告解，错就是错了，我没有复读的勇气，那就只能将错就错，把损失降到最小。
　　到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本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分数如此，那命就该如此。可是，他要走了，去那个所有负心汉都要去的国家。我忙着估分数，他忙着办手续。
　　我们很久没有再联系。

　　直到高中散伙饭，我们又见面了。

　　那么多熟悉的面庞，只有他一直一直跟着我，然后，像以前一样坐在我旁边，往我碗里夹我喜欢的菜。我一直在跟朋友碰杯喝酒，我以舍不得和大家分开，舍不得毕业的名义不断端起酒杯，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我就是想喝，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就在那一晚释放吧。同学们一定知道我们的事，可那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要分开了，又不单单是我们。
　　史海过来跟我喝酒，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好好笑，因为他爸妈给他起的这个名儿，还顺理成章的当了我们班地理课代表。可是林熙不喜欢他，因为他喜欢我。
　　可是今天我也想跟他喝一杯酒，本就是告别的日子，那就一起来吧，喜欢我的，我喜欢的，就在今晚，都做一个了断。他绕过了林熙愤怒的眼神朝我走来，我是怎么了，不管喝了多少，某人的喜怒哀乐，我一个都没有错过。
　　“筱萦，要毕业了，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我差点笑出声来，“谢谢我什么？谢谢我当初没有跟你在一起吗？这么说你是得好好谢谢我啊，你考上一本也有我的功劳是吧？！否则今天得想方设法给自己找后路的人就是你了？”我看到某人的五官在抽搐。
　　史海明显也愣了一下，他怕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难怪，我自己也没想到。
　　“不，筱萦，你误会了，我想谢谢你，是因为高二你转来以后，我忽然觉得高中生活不是那么难熬了。每天你坐在我后面，能听到你说话、唱歌，我就觉得这难熬的一天过得可快了。马上上大学了，我希望在我的大学，还能遇到像你一样的女孩，这次，我一定不惜一切去追她。所以，你一定不要看轻自己，高考失利是常有的事，任何时候努力都不会晚。”他说的流畅自如，我听的泪流满面。
　　“你别哭呀，我是夸你呢！”我一把搂住他，哭的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在夸我，谢谢谢谢，可我没有那么好，我就是一笨蛋，考试都考不好的笨蛋。以后你要擦亮眼睛，不要找像我一样的笨蛋知道吗？”
　　我不知道某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因为有一种叫做眼泪的液体挡住了我的视线，友情真好，纯粹、自然、洒脱，最主要的，它不伤身，也不伤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一个个趴下、走掉、组团翻桌之后，我也想回家了。他一晚上坐在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只喝了几杯酒，我知道他在等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是现在。
　　刚巧路过一座桥，桥下是本市最大的一条人工河，我觉得这地儿还挺应景的。
　　想到一首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是那个断肠人，而他是那个天涯人。
　　转身跟一直尾随在我身后的某人说“憋一晚上了，有什么话说吧。”
　　他看着我，满眼我读不懂的东西，“你喝了那么多酒，我说的话你还能听懂吗？”
　　“你说吧，我大致听懂就行。”我枕着胳膊，看着桥下静静的流水。
　　他与我并排站着，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酒醉后的我几次想凑过去靠上一会，可是我得忍着，坚强的忍着。
　　“我选择出国读大学，是因为国内我连个好的三本都上不去，那我毕业之后怎么办？我拿什么给你好的保障。四年而已，在那边我会好好努力，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相信你出国是为了我吗？相信这四年你心里都只有我？还是相信你回来以后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我告诉你我都不相信，距离产生的不是美，是猜忌、隔阂、疏离，这四年会改变很多东西，我不想每天活在猜想你在干嘛？你有没有想我？你是不是跟别的女孩在一起这些无聊的事里。”
　　“我能完全相信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他抓住我的肩膀，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我顺势伸手捧着他的脸，“因为在我眼里，你很优秀，我怕那边有人跟我一样会看到你的好，然后喜欢你，甚至比我还喜欢。而那时是你们朝夕相处，没有我的世界你总会有时间看到别人的，比我好的太多了，我没有那个自信。”
　　我终于没有忍住，踮起脚去抱住他，再一次感受他的怀抱，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对自己说。
　　“林熙，你知道吗，之前我还在想，我要如何分配跟你恋爱和准备考研的时间，现在你走了，我不用去费心思想这些了，我会把时间精力都放在考研上，你在那边也好好努力吧。”
　　“你是在跟我说分手吗？”
　　“你会说吗？”我反问他。
　　“我不会，我没有想过要分手。”
　　“那我们不说分手，就慢慢淡化吧，不再联系，彼此祝福。”
　　他哭了，我也哭了，为当初我们不安的青春，为如今我们各自承受的痛苦。
　　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个小人儿，一个高考却让我们成为彼此生命中的绊脚石。现在石头被踢走了，脚虽然疼，可前方的路还是得继续漂亮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