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飘零去》舟容与兮

2、第二章

　　正是，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那年，楚国越国南岭一战，战火整整持续了十月，杀戮成群，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此时的萧定，是楚国的王，九凤是她的王后。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除非各退一步，否则两国都是无端消耗。在战事最为紧迫之际，越国却遣人烧了楚国的粮草，短短数日，楚军多有将士活活饿死，越国取胜机会愈来愈大。眼看着楚国将亡，九凤为了不让楚国国灭，便用了法术，使楚国逃过一劫。却因此打乱了司命仙君所编织的命格，天君下令，就算翻遍四海八荒，也要缉拿住九凤，受天遣之刑。
　　沧海茫茫间，九凤站在山巅之上，一袭红衣亮到扎眼，衣带随风飘动，亦真亦幻。而她的身后，是十万天兵。
　　“妖孽，你在人间滥用法术，扰乱司命仙君编织的命格，让民生星象发生变动，你可知罪。”
　　她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忽而大声呼道，“什么滥用法术，什么扰乱命格，楚越二国如今握手言和，百姓也免受战乱之苦，天下皆大欢喜；我何罪之有？难道非要眼看着楚国国灭，两国百姓民不聊生不成。”她字字铿锵，使得诸仙瞬间变了脸色。
　　“妖孽，你休得狡辩，我今日便带你回天宫向天君请罪。”言罢，一拂袖，一道绿光竟幻化成黑鹰，飞扑向九凤。九凤双手结印，同样幻化出一条九头凤还击，黑鹰势头却更猛，强大的劲气将她击倒在地。黑鹰再次向她袭来，她却已来不及还击，而在那一刻，萧定挡在了九凤身前，生生的为她接住了这一掌力。他的黑色长袍在风中凌乱，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安然的勾起唇角看着九凤笑，“九儿，别怕，有我在。”话音刚落，一股黑色的血液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身形不稳的轰然倒地。显然，刚才他是硬生生的用内力控制着经脉。他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同天作对。
　　“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们。”
　　九凤震痛的抱着他的身子，一边运精气入萧定体内，却被他制止，他极力的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掩饰身体传来的顿痛，轻声道，“我已是回天乏术，不要再为我无端消耗体力，”他顿了顿，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麦穗放入九凤手中，道，“让我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萧定一死，九凤再无顾忌，一心想要为他报仇，她偷走了上古神器扬言要踏破天宫，天君无奈之下请来六界圣人合力对付九凤，这青峰埂一战，九凤被打的魂飞魄散。
　　无念为鬼，有念成魅，九凤虽没了神魂，却心存对萧定的一丝执念于心，成魔成魅，即使已被东皇钟封印，却依然千年未能被驯服。
　　青峰埂下，众人将昆仑镜中的一切看的了然。萧定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被封存的前世记忆一一在他的脑海重演，眼眸中尽是痛苦的神色。他如今已是修仙之人，又怎么能沾染这俗世凡情？可若不将九凤杀死，九凤施与神器东皇钟千年的戾气将在太阳升起之时毁天灭地，而六界中最无还击之力的人界将被彻底摧毁。
　　只是，自以为本身已超凡脱俗，到头来，仍是为情所困的俗人，一身白衣之下，竟也有黑暗的挣扎。
　　“萧大侠，九凤性本恶，更非前世的凤九儿，若此时你因‘情’字蒙蔽双眼，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四海八荒飞灰烟灭，你又如何配称作‘修仙人’？”茅山掌门在此时开口，拉回萧定游离的神魂。
　　这百年来，萧定接触仙道太多，早已将天下置于心中首位，可此刻前世记忆封印被解，对九凤依旧持有那份难以割舍的情，若是萧定体内因二者相斥的灵力互为作用，很容易坠入魔道。
　　修仙，何易？
　　“啊————”萧定仰天长啸一声，头痛欲裂，只得以轩辕剑强撑起身子，双手结印默念心诀，霎时，四大神器聚集在天，各自散发出巨大耀眼的光。可在此时，九凤身体竟出现了异样，不多时，九凤体内散发了一道巨大的白光，接着，一块玉石缓缓进入众人视野。
　　女娲石。
　　但凡世间鬼魅、无□□相托之物，若要寄生于它体，都需要一个介质。而九凤的介质俨然是神器——女娲石。
　　却不料九凤在此时大笑，瞳仁忽而成了血红色。
　　“萧定，你即使已有了前世的记忆，你还是要取我女娲石取我性命？既然你要逼我，便休怪我无情了。”
　　霎时，一道红光乍现，九凤重新变成了九色彩凤身形。
　　东皇钟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响，剧烈的大爆炸几乎让整个青峰埂都沸腾了。巨大的烟云瞬间被大雨浇散。而人界，却又不知死了有多少人，只看到那边整整一片海全染上了鲜红，血水迅速朝这边蔓延，浓重如油彩。萧定呆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发一语。
　　四海内生灵涂炭的景象不断出现在脑海中，头仿佛要炸裂开来。无法杀她，却又不能坐视天下而不顾。萧定的眼眸忽而变得沉重，他乘风来到九凤身旁，望向她。
　　眼眸流转间，一个声音响起：“九儿，随我回家可好？”
　　似乎又回到千年以前，萧定对她安然一笑，说：“九儿，别怕，有我在……”趁九凤眼神迷离之际，萧定封住她的穴位，接着，将所有神器合在一起，萧定跳入神器之中，双手结印，天边瞬间闪现一道强光，九凤笑得苍凉冷望着他，用尽力气冲破穴道。
　　“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可我，偏不要你如愿……”最后一个字说完，萧定被一团红色的光裹住，慢慢落出神器之外。
　　九凤取出女娲石，回眸对着萧定一笑，接着纵身于神器之内……元神飞灰灭，魂魅消散。
　　“不————”萧定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这长夜。都结束了吗？结束了吧！一切似乎重新归于平静，平静到可怕……

　　情之一字，太重。轻沾且迷离，多沾难修仙。
　　生劫、死劫、苦劫、痛劫、梦魇……和……情劫。
　　原来，这只是他飞升上仙的一个天劫。
　　可笑。
　　萧定握着手心里的剑穗，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六劫以过，他已位列仙班，亦可永生……
　　可这样的永生，又何尝不是百年孤寂？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共效于飞。
　　可我终究不能同你一世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