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忆，一串流动的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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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了，灯亮了起来。环绕在海湾沿岸山坡上的灯光从半空倒影在乌黑的海面上，随着波浪晃动着，闪烁着，像一串流动的珍珠，和那密布在苍穹的星斗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在这样精神惬意舒心的夜里，回忆是一件最陶醉的事了。
轻柔的海风把我的秀发吹散，身旁的几朵夜来香摇曳生香。这香味以一种幻觉的姿态生成浮光般的掠影贴心划过，无形之中诱发了我的回忆。
“外婆，这是什么花呀？为什么在晚上开？”好奇的小眼睛不停地在打转，见没回应又追问，“外婆，外婆，你先别急着收收禾杆，这是什么花呀？”
外婆弯着腰，一拦，禾杆在她臂弯整整齐齐。她呵呵地笑着，眼睛弯得像月牙，就连眼角的皱纹仿佛在月光下跳动，眼珠浑浊但它们柔情得可以拧出水来。我喜欢外婆用她柔情似水的双眸看着我，这简直能暖到心窝里。
她轻声告诉我，“夜来香呢，丫头。”
“夜来香？为什么晚上开？它们不睡觉了吗？”我抓抓脑袋，嘟嘟嘴，硬来着外婆给我解释。
她放下臂弯的禾杆，顺势顺了顺我的额前刘海，又弯着她月牙般慈祥的眼，“丫头呀，乖…明天要下雨，等外婆收好禾杆好不好？”
“不要，不要，现在告诉我嘛！”我拽着她的衣角摇呀摇呀，“说嘛，说嘛。”
“好好好，外婆给你说啊，因为啊……”她顿了顿，沉思一瞬。轻声道，“因为啊，它知道有一个老婆婆晚上没人陪她玩，所以它就在晚上来了好多好多的花，然后它呀，就用这满园香气陪她聊天呢！”外婆随手托起一朵夜来香低头嗅了嗅，“丫头，夜来香它还问我哦。这是你小孙女吗？真调皮捣蛋，整天缠着外婆讲故事！”
“真的吗？真的吗？我也要跟它聊天。”
“……来，闻闻。”
我踮起脚尖，嗅了嗅，“外婆，它说你就是那个老婆婆，是不是？是不是啊？外婆，我知道了，妈妈跟我很少来看你，没人跟你玩，没人跟你聊天，所以你才种了这一大园子夜来香陪你？”
“呵呵……傻孩子，你妈妈要工作才能有钱给丫头买玩具啊，总不能时常来看望我的嘛。”
我听出她笑声里极力隐藏苦涩和无奈，如同这夜来香的香气一样躲到夜幕降临时才展现。
我记得那是我6岁时第一次邂逅夜来香，也是第一次看见我外婆在她那满园夜来香花海中静静凝望天空的无助。
后来，我把外婆交给我的夜来香种子带回了家，也学着外婆那样在我的周边种下一棵又一棵的夜来香。起初它们吸收着阳光雨露冒出青翠欲滴的嫩芽，然后感受着我百般呵护蓬勃生长，不知不觉中，它们回馈我一片蜂蝶飞舞的花海。
初中时，我和发小喜欢在明月高照的夜晚来到这里捉栖息的蝴蝶、勤劳采蜜的工蜂，还有发着绿光的萤火虫。我会得意地告诉发小，“你知道吗，这片夜来香是我种的，每天晚上村子里洋溢的香气，白天飞舞的蝴蝶，哦哦，还有你在这里弄到的蝴蝶啊，萤火虫啊的标本全是我的功劳？你呢，应该感谢我。”
“啧啧啧…瞧你神气样，眼睛都长到头上了。蜂蝶飞舞啊，还劳苦功高啊，这么说来你还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了？”发小翘起一边嘴角，一副嘲笑样。
“你——”
我磨起牙，手中的电筒随手砸了过去，对他灭我威风的不厚道行为表达强烈不满。
发小接了个满怀，手电筒拿在手上故意朝我晃，还咧着嘴哈哈大笑。
我冲过去，把手电筒夺回来。
“今晚月光贼亮，拿这干嘛？”他戳了戳手电筒问。
“嘿，这都不懂，怪不得你生物这么烂，听说过飞蛾扑火吗？手电筒的光就让飞蛾自投罗网。”我上下不停地推动开关，光一闪一闪打在发现身上，我心里暗笑，嘿，刚才敢笑我，这回还不让我逮着机会打击。
“呦，你倒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笨。”
“你也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德高望重啊。”
“胆肥了啊，”发小顺势在我额头上重重弹了几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才一会就想骑到我屋顶揭瓦了。”
“呀，好痛啊——”
我摸摸额头，却不敢张牙舞爪反击。据我统计，我们之间战绩经常胜负各半。嘴皮子的较量我往往占优势，但身体较量我比不上壮如牛的发小。
发小蓦然尖叫一声:“嚯！快看，飞蛾来了，来了！”
我们眼睛都亮了，同一时间快速一蹬脚，扑过去，咣当——
飞蛾没捉到，我们倒碰了个脑袋。踉跄站起，摸着长包的额头，相视一笑，笑声朗朗，响彻了芳香四溢的村子。
后来的后来，种种原因，夜来香花海变成荒地，水泥地，接着是笔直的公路。它们一点一点在我眼前消失。
我的生活从此缺少了一片宁静的圣地，这让我彷徨，让我无所适从。
后来的今天，我才明白过来。永不散场的宴席，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未到来。不管是这片夜来香花海，还是曾经陪我们身边的人。
生活有时有一种残忍的温情。它毫不留情面地带走身边的人，不放过尘封身边的事，同时它也留下艳丽的爱和希望。
时光越走越少，回忆愈积愈多。
我愿远逝的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没有冷漠，只有阳光，只有温暖。
我愿远方的你，没有烦恼，没有顾虑，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我愿我拥有的所有与你们共筑的记忆变成一颗一颗坚固的珍珠，在岁月的流淌中越磨越亮，最后窜成一串流动的珍珠，无时无刻温暖未来冰冷的岁月。
夜色更浓了，海风依旧吹拂着，我身旁的夜来香仍在摇曳生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回忆，一串流动的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