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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古琴焦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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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轩才不会管淮南郡王妃母子带着怎样的心情回淮南,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新的命案上。有一大腹便便名叫解仑的男子屁滚尿流来到都城府尹的衙门击鼓鸣冤,惊呼有人强破其家门,杀死其大嫂,掳走其兄长。得康郡王吩咐,云青轩一行人带着衙役护卫把解宅围起来,进去一瞧,嘿,是个熟人,正是在殷家别院遇到的那位明艳不可方物的美貌女子,此时她长发高束,插着一枚羊脂玉的祥云簪子,身着一袭男式的月白色镶玄边的锦衣长袍,披着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带着二十来个玄衣护卫大喇喇站在解家院中,正杏眼含威,俏脸覆霜。解仑圆滚滚的手指颤巍巍指着她点了两下:“就是她,就是她!”
云青轩单手拎住解仑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她是白痴啊,杀了人还不跑,站在这里等你来抓。
解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抖抖索索半天才说清,下午他从赌坊回来,发现门房那里无人看守,他心下生疑,便去正房找他大哥解昆,没发现解昆本人,却在正房的外间门口看到不幸被杀害的解大太太解许氏。解仑惨叫着跑出来,在门口遇到宁静一行人正在大声敲门,解仑白着脸叫得更大声了:“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大嫂!”宁静白了他一眼,他便气喘吁吁亲自跑向都城府尹的衙门报案。
云青轩环视周围,这是一家三间五进的院子,打理得很是干净整洁。他带着众人来到正房,正屋外间的帘子被撩起,一眼就看见解许氏的尸首,见惯血腥场面的叮叮铛铛都不忍直视别过脸去,南心媚主仆更是呕吐起来。解许氏倒在门槛上,脸朝着大门伸出双手,瞪着大眼,小半个脑袋都削没了,脑浆鲜血流了一地,褐红色白色黄色间混着黑色的长发,身后还有四个丫鬟三个男仆的尸体,死状都是惨不忍睹。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这里应是蚊蝇的天下了。
众衙役躲在云青轩的后面,个个呆若木鸡。云青轩捂住口鼻,垫起脚躲过四处横流现已凝固的血液,上前查看,轻翻尸体,四肢已经开始僵硬,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出现红紫色尸斑。考虑天气情况,解许氏主仆去世的时间已经是两个时辰前了。云青轩回到院子里,接过南心媚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回首问宁静:“宁小姐,又见面了,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宁静双目凝视着他,脸色刹那间如春风吹过,整个人和颜悦色,气度沉凝:“云大公子您不先审审我?”
言语间语调平和舒缓,嗓音温柔,又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让人心生好感。
这个宁静与殷家有旧,又曾亲自前去吊唁殷二太太,偏偏貌美绝伦、世间少有。南心媚已是难得的佳人,这个宁静的气度风华却更甚一筹。唯有的两次见面,她身边都带着数个护卫,且这些护卫个个高大威武,训练有素,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云青轩还不敢妄下结论。想到这里云青轩又白了解仑一眼,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草包,随口攀咬的本领还不错。
面对着宁静的调侃,云青轩脸色淡然:“解大太太死于两个时辰前。”
宁静闻言弯弯嘴角,如春花绽放:“两个时辰前我在巡视东街凝记的铺子,店里掌柜的和小二,还有部分客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云青轩点点头,一挥手,自有衙役前去核实。
解仑在一旁嘀咕:“难道她不能指使护卫来行凶吗?”
云青轩不理他,温声询问宁静:“你来解府,所为何事?”
宁静道:“前些日子我听到坊间传闻,蔡邕的焦尾在解大太太手中,家兄甚爱弹琴,所以我想买回去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家兄。刚敲门,这位解二爷就慌里慌张跑出来指着我说是凶手。反正官府的人一定会查到我头上,我就在这里等着咯。”
南心媚压低声音问:“蔡邕的焦尾,是什么?”
云青轩转头跟她解释:“自古有四大名琴,分别是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爱琴之人都心向往之,其中以蔡邕的焦尾最为传奇。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焦尾以它悦耳的音色和特有的制法闻名四海。我听闻蔡邕惨遭杀害后,焦尾琴仍完好地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怎么会落入解大太太之手呢?”
衙役们苦着脸把七具尸首覆上白布,抬到都城府尹衙门的停尸房中。云青轩带着一行人在解府里仔细查看,宁静有些好奇他破案的过程,便挥退护卫,也跟了上去。解许氏的卧房里,南心媚注意到小几上放置着一个雕花漆红的木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两柄小巧柔软的鞭子,有半人来长,把柄鎏银,看上去很精致,平日里一定有妥善保管。一柄很旧,鞭子从中间断裂,另一柄还很新。
云青轩拎着鞭子问解仑:“这鞭子作何用?”如果是马鞭,自然不可能放置在卧房里。
解仑吞吞吐吐:“回大人,草民也不太清楚。”
云青轩挑眉,解仑以手掩面道:“我,我曾听下人们传闻,入夜后大哥房里会传来挥鞭的声音。”
铛铛骨碌骨碌转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大哥哥,解许时被杀,解昆不见踪影。会不会是这个解昆有虐待夫人的习惯,结果解大太太今天反抗,解昆就失手重伤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杀了她。她的丫鬟来帮忙,也惨遭解昆毒手。”
解仑大叫:“怎么可能,我大哥对大嫂十分爱重。”
叮叮也摇头:“大哥哥让我仔细查看过解许氏的尸首,伤处就在脑袋上,除了手上有一些老茧,浑身上下并无陈年伤痕。”
云青轩点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书房里,衙役发现一幅精心收藏的画作,众人展开一瞧,是一位粉衣紫衫的美丽女子正在抚琴,解仑伸头探了一眼:“那是我大嫂。”
云青轩哦了一声,可解许氏弹琴的地方,怎么会在一艘画舫船上?云青轩心下疑惑:“你大嫂是哪里人?”
解仑面带犹豫:“余杭人?”
云青轩微微一笑:“莫不是余杭环采阁?”
铛铛的小脑袋挤过来问:“环采阁是什么地方?”
叮叮抿着嘴拉了一把妹妹:“别瞎打听,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余杭环采阁,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青楼。十五年前的头牌人称南音姑娘,极善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听其弹奏一曲需白银百两。纵使如此,王公贵族纨绔之弟仍争相往之。只不过突然有一天,这位南音姑娘毫无征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余杭一带传为奇谈,民间传闻天上的神仙想要听琴音,便召了这位南音姑娘上天。
云青轩打了一个响指,云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低眉顺眼站在一边。
云青轩问:“这个解家什么来头?”
在云青轩查看卧房的时候,云柒便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个解家是做木材生意的,十年前才来都城定居,买了这一间僻静的房舍,又置下了几家店铺,算是小富之家。家里只有两兄弟,听他家掌柜的说,解二还未娶妻,喜欢赌上几把,解大倒没什么不好的传闻。”
云青轩问:“解许氏素日里喜欢弹琴吗?”
云柒脸色一僵:“禀公子,这个小的没有打听到。”
云青轩又回头看解仑,解仑也摇头:“我听说我大嫂里有时候会弹几下筝,琴倒没听说过。”
云青轩嘱咐了云柒几句,云柒带着画有解许氏的画卷离开。
将入夜,云青轩问解仑:“你打算晚上歇息在哪里?”
解仑想了一下道:“家里死了这么多人,我得找几个胆大的护院来看屋子,我有点害怕,想住到铺子里去。”
云青轩点头,唤两个衙役送解仑前往。
宁静也带着护卫,抱拳道:“云公子,我等也要回家了。”
待她转身上马离开,铛铛在后面稚声稚气问:“大哥哥,这个宁静姐姐是什么人啊,我觉得她好威风的。”
云青轩捏着下巴道:“宁家,都城的五大富商之一。”云青轩心中却疑虑重重,即便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富户,也养不出这等气度自华的女子,倒像是簪缨世家教养出来的。
到晚上,云府的灯笼星星点点的亮起来,护送解仑的衙役来报:“禀大人,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仔细查看了解仑前往准备住宿的铺子,并没有发现解昆。”
云青轩点点头:“无碍,这原本也只是我的猜疑。”
刚好云柒在门外朗声问安,衙役们便知趣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