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高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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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段时间就别想动弹了，绑成这样好好呆着吧。”息风说道。
暮成雪笑了笑，了然，也就这小丫头敢将自己绑成个粽子。
他张了张嘴——苗叔。
“左手没了，命还在，至今未醒。”息风回道。
暮成雪又问道——百里。
“左手没了，腿养养能复原，比你早醒两天。”
暮成雪还想再问，息风把碗一搁：“有完没完！都活着，除了苗叔都醒了！”
暮成雪愣了愣，这怎么好端端的又发火了？
“你说你们四个加起来还打不过一个绛魂谷杀手！被人又是断手又是伤腿，甚至还有一个被挑断了脚筋，也真是够窝囊的！”息风怒道！
她猛地站起来，俯身凑近暮成雪，两人鼻尖几乎碰上：“我不相信你躲不开那一刀！”
暮成雪这算是明白了，息风气的是自己当时不躲开她砍下来的那一刀，被她伤了右臂，遇上绛魂谷杀手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他一哂。
他该怎么告诉息风……若非要替她拦下那支暗箭，他甚至都不会侧身，她那一刀定然能要了他的命。
撇开眼，暮成雪不再看息风。
息风怒火更重！
急躁得在床边转来转去！
“你说说你！我又没内力，我发疯了你就不会拦着我？！我又不是真——”她突然顿住，脚步亦停下。
对啊，她又不是真想要他的命。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暮成雪的命。
“罢了，前事我就不计较了！”息风端起托盘居高临下地看着暮成雪，“不过暮成雪我告诉你，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小戈一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却在打开房门时又停下，轻声道：“不过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儿上，我就暂且不计较了。还有，你若出事，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走得安心。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暮成雪闻言一怔，猛地转头看去。
门缓缓合上，息风微微泛红的眼眸也消失在门后。
这小丫头……是在为他难过？
暮成雪垂首看看胸口，为何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酸胀？
不过这小丫头也真是够折磨人的，将他绑成了个粽子动弹不得，走也不将他放平躺着，莫非他要这么傻坐着坐一整日？
暮成雪哭笑不得地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歪歪斜斜地躺下，门又被人打开。
这次来的是百里和璧。
百里和璧伤了腿，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进来的。
让下属将他放到床边，百里和璧又让人将好不容易躺下的暮成雪扶坐起来，暮成雪先后被这么折腾真是有气都无处撒……
“你们下去吧。”
“是。”
一行人恭敬退下。
待所有人都离开，暮成雪才看向百里和璧，示意他有话快说。
“暮庄主，看起来您被人照顾得不错。”百里和璧撑着下颌看着暮成雪，一个虽断了胳膊看上去依旧潇洒倜傥，另一个看起来更像根被布裹起来的棍子……
暮成雪眼神一凛，往门口看了看，示意他出去！
“行了，我也不打趣你了。”百里和璧面色一正，说道，“你可有问过她？”
这个她指的是息风。
息风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或者该说，杀人无声怎么想的竟将息风送了回来？
他在打什么主意？
暮成雪摇头，他一不能动不能写，二不能说，没说几句话就叫息风训斥得答不上话，他怎么问？
“听下人说，我们回来第二天她就回来了，睡在你给她安排的房间里，生命无忧毫发无伤，醒得也比任何人都早。”百里和璧顿了顿，“瞧她的样子，旁人根本看不出她曾濒死。”
“他们在离着不远的地方还发现了三十来具尸体，死状惨不忍睹，与那些杀手是同一拨人。我猜大约是你让苗青云带着息风先走，他们却遭到伏击对么？”
暮成雪点头。
“你让苗青云先将息风送走，不仅因为她没有内力不是绛魂谷杀手的对手，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她身体本来就有病赶巧发作，所以我们见到她时她才处于濒死状态，对么？”百里和璧又问。
暮成雪点头，有些不明白百里和璧想说什么。
“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奇怪么？”
“苗青云身受重伤，息风丝毫未损，这我们尚可以说是有苗青云护着她才没有受伤。但杀人无声因息风走火入魔，先杀那些杀手，再与你们对上，连飞禽都不放过，却为何没有杀了苗青云？”
从杀人无声当时的情况看来，他该是一个不留才对！却为何独独放过了苗青云？！
“且不说这个，就说他们三人拥有同一张脸，也太巧了些。”
便是他们只窥到了杀人无声面容一角，也大致能猜得出他的样貌与那息风该还是相同！
两个人样貌相同已属罕见，遑论三个人！更不用说这三人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息风认识靳珑。
靳珑是在杀人无声杀害靳斩后失踪死亡的。
杀人无声又因息风走火入魔。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当所有巧合都碰到一起，还是巧合么？
息风因小玲珑一事不待见他，杀人无声恨他入骨莫非也是因为小玲珑？
这许多问题萦绕百里和璧心头，扰得他心神不宁。
但最叫他心神不宁的，是他一剑刺进杀人无声腹部时，杀人无声看他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
他现在想起来都心疼！
该死的！
他竟然真的在心疼一个大魔头？！心疼那个废他胳膊废他腿，极尽手段想置他于死地的大魔头？！
百里和璧捂着心口，心里酸胀得难受！
暮成雪见他神色有异，询问似的看向他。
百里和璧狠狠吐纳几口气息才缓过神来，苦笑道：“说出来怕你笑话，刺了杀人无声那一剑后，我一直心神不安。”他顿了顿，沉声道，“我心疼。”
暮成雪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两人无话。
“你说……”半晌，百里和璧突然轻声问道，“若他们是三胞胎，该当如何？”
若他们三人真是三胞胎，样貌相同便能解释，息风与杀人无声会因靳珑一事记恨他也情有可原。
暮成雪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若他们真是家人，那也只能说明息风来名剑山庄是带着目的来的，别的还能说明什么？
杀人无声行踪不定，旁人根本查不到，杀人无声不来犯，他们又能如何？
但暮成雪不相信息风与那另外两人是家人，他从未这般想过。
不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至于他们对战时苗叔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等苗叔醒来再询问了。
百里和璧说了这么多几乎都是废话，也就杀人无声为何放过苗叔，还有他为何将息风送回这两点值得思量。
暮成雪刚醒没多久，又听百里和璧唠叨了这么多废话，倦怠得很，就这么靠着床帏合上眼想睡会儿。
百里和璧见他就这么睡过去，不由觉得好笑。
他倒是没暮成雪洒脱了，没来由的想这么多。
但他确实在意，在意杀人无声那个眼神，还有那时杀人无声眼中逝去的东西。
临出门前，百里和璧回首看了看暮成雪。
还有件事他没说。
与息风与最近发生的事无关，是暮成雪好友漆雕家族族长漆雕桃依出事了。
他们几个这一昏迷昏迷了半个多月，前些日子，漆雕桃依于漕帮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国整个江湖，据说是中了八荒之毒而死。
死了几年的漆雕少主漆雕赋突然死而复生，接手了漆雕家族，成为少年族长。
不过看暮成雪如今的模样，百里和璧还是决定先暂时瞒着暮成雪。
暮成雪哑了的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毕竟当年暮成雪认下金戈做义妹曾广发名帖江湖皆知，若此时再替漆雕桃依一事，暮成雪更该受不住了。
却说息风离开暮成雪房间后，将托盘递给身边的丫鬟直接往山庄外走去。
她方才说走，是真的要离开了。
见到暮成雪她会想到小戈，想到她对小戈的利用，想到小戈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想到暮成雪对她的回护，想到她差点砍断暮成雪手臂，想到暮成雪是因她才会不敌绛魂谷杀手被伤得如此之重！
心口隐隐作痛，息风停下脚步靠在一旁的假山上捂着心口不断喘气，额头冒出细汗。
那天的事，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心疾发作，她想杀暮成雪，暮成雪救了她，苗青云带她离开。
似乎是苗青云快死了，她站了起来，她想杀人，杀光所有活物……
但后面的事，她完全想不起来。
她杀人了，又或者没有杀人。
还有暮成雪他们几个那一身伤，究竟是被那个绛魂谷杀手伤的，还是被她伤的，她也记不得。
她的心疾是如何压制住，她又是如何回到名剑山庄的，她更记不得。
息风看着自己双手，又想起来当年将军府那上百条人命，想起来靳珑，想起来那些惨叫声打骂声，心口压抑得快要炸开！整个人都颤抖得弓起了身子！
突然，她猛地抬头看向假山后头。
“谁！”
黑衣人缓缓从假山后面走出，这一次他没再戴面巾。
只见他丢出一颗药丸，息风伸手接住。
“服下吧，会好受些。”黑衣人的声音依旧难听，却不难听出他在担心息风。
息风闻言直接将药丢进嘴里，也不担心黑衣人下毒。
不多时药性发作，心口不再疼痛，她缓缓吐了口气，果然舒服了很多。
“你想要什么？”息风看向黑衣人问道。
黑衣人摇摇头，息风蹙眉：“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次暮成雪出事不见歌舒醉城前来救治，反倒是这个黑衣人出手帮他们疗的伤，且这人医术高明还能压制她的心疾，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黑衣人是否就是歌舒醉城，但她看过黑衣人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黑衣人行事也忒奇怪了些，他醒后自己治了脚，不等脚复原便成天坡着脚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赶不走也骂不走，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人又摇摇头。
“我不想要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黑衣人缓缓道，“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做什么，你接下去要做什么。”
息风神色一凛！
“‘雪仙’、活下去、杀人。”黑衣人又道。
息风快步走到黑衣人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知道我是谁？”她眯着眼问道。
黑衣人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息风：“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好奇。
他只是想帮她。
息风死死盯住黑衣人眼睛，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半晌，她放开他，不说话。
“咳咳——”黑衣人轻声咳嗽了几下，喉咙才好过些，“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为何。”息风冷声道。
黑衣人看向息风，目光缱绻而温柔。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
息风想过很多答案，却从未想过这个，一时愣住。
这个人，说喜欢她？
喜欢……是什么？
息风突然想到靳珑死前说的那些话。
——他说真心待我时，我好高兴的。
——我、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他的，不管多久，我都等的……
面前这个人说的喜欢，是靳珑口中说的喜欢么？
“我不喜欢你。”息风道，神色多了些许迷惘。
“我知道。”黑衣人见她这般，撑不住笑开。
这个人啊，永远都是这样，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人忍不住想揍她一顿，却又忍不住想多宠她一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也不会恋上任何人。”黑衣人笑笑，“我只是想跟着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息风闻言皱皱眉头，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最后一甩袖撂下一句话离开。
“哼！随你！想跟便跟吧！反正你这瘸子也不一定跟得上我。”
黑衣人一哂，跟着息风离开。
待他们离开，百里和璧才撑不住笑开。
他来得晚了些，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这两个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谈情说爱也不知道收敛一些，也就不怪他听墙根了。
难怪啊难怪，难怪那个黑衣人拼了命的去抢息风呢，原来是喜欢她。
息风这次走得静悄悄的，除了百里和璧没人发现。
暮成雪本以为后面给他送药的还是息风，谁知第一天不是，第二天、第三天……后面几天都没到息风身影了。
暮成雪早便让人给他拆了那一身奇奇怪怪的细布，拆掉细布时他感觉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小丫头气性可真大，将他裹成粽子丢在一旁就不管了，这都几天了也不知道来看看他。
“庄主，该用膳了。”一旁服饰的丫鬟请示道。
暮成雪颔首起身坐上椅子，立时有四个壮丁将他抬起来往膳食厅行去。
他也不喜欢如此折腾，架不住百里和璧暂时借住于山庄，算是半个客人，总把人晾着也不是办法。苗青云则是因为刚醒来没两天，身子太虚，根本起不来。
至于那个黑衣人，暮成雪想，那人大概是走了吧。
毕竟那个黑衣人曾打上门来，讨要过“雪仙”。
“哦，他确实走了。”百里和璧张嘴吃下丫鬟喂来的饭菜，随口回道，“那个息风也走了，他们两个一起离开的。”
暮成雪右手不便，又不喜有人伺候，正费劲的用左手夹菜，突闻这个消息手一抖，饭菜连着筷子掉在地上！
百里和璧有些诧异地看向暮成雪，却只能看到后脑。
暮成雪没去拾那双筷子，而是示意丫鬟重新拿了一双，面色平静。
走了……
——我，走了……
原来她那时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么？
也对，如今的他拿什么留住息风？走了也好，息风武功不弱，如今又有那个黑衣人随身护卫，两人同行定然出不了大事，总好过留在山庄无端卷进种种纷争。
暮成雪嘴角扯开一抹笑。
接过丫鬟递来的筷子，暮成雪撑开竹筷，看着面前的芹菜，突然就想再尝尝芹菜的味道。
他缓缓夹起一块芹菜……
百里和璧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又道：“对了，我听见那个黑衣人对息风说什么喜欢，所以才跟她一起走了。”
啪嗒——
筷子又一次掉落。
丫鬟赶忙上前担忧道：“庄主，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暮成雪摇头，示意下人送他回房。
果然还是太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百里和璧看着暮成雪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复又想到靳珑……
突然就觉得，今天的饭菜确实难以下咽，无怪暮成雪掉了几次筷子。
“回去了。”百里和璧道。
立时有人将他送上椅子抬了回去。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转眼一个月已过。
百里和璧早便回去了武林盟，他的小玲珑还在那院中等着他呢。
暮成雪则是开始锻炼左手。他的右臂伤得太深，虽没断掉却使不上力气，以后也使不上了，加之他还断了两根手指，右手用起来并不方便，索性练习左手。
至于苗青云不是疗伤修养，便是修炼内力。与杀人无声那一战叫他明白了，武功高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庄主！
影卫更是整日守在暮成雪身旁，居于暗处寸步不离！
山庄守卫知道庄主重伤未愈，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防死守，将整个山庄守得滴水不漏！
所以这一个月虽也有人想抢夺“雪仙”，却远没有一个月前那几次来得那么猛烈，甚至都惊动不了暮成雪贼人便被那些家丁守卫给收拾了。
绛魂谷之人再没出现过，那些杀手也再没来闹过。
砰！
水桶落在地上，湿了暮成雪衣袍，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右手有些烦躁的一脚踢开水桶！
一个月了，他的右手仍旧使不上劲，他以后如何铸剑？
暮成雪顿了顿，随后喟叹一声，蹲下身重新打了一桶水拎在右手中。
一个月了……
他这一个月，究竟是在烦躁什么？惆怅什么？失落什么？
苗青云站在远处看着庄主一次次洒了水，又倔强的再次拎起水桶，不断重复，眼眶有些发热，转身离开。
庄主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烦的不是右手，而是人。
二小姐战死，漆雕小姐也死了，息风姑娘又不辞而别，这一桩桩的事情压下来，直把庄主压得比从前更加冷漠。
不过看到庄主的右手，苗叔也大概能猜到息风为何会不辞而别了。
他本以为……
唉，果然世事难料。
也许，息风姑娘一辈子都不会想再踏进这里一步了吧？
苗青云甚至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有关息风的消息，却不想没多久，息风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跟那个黑衣人这一个月竟然去了宁国，并雇了绛魂谷杀手，杀了当初与小戈对战的所有将士！
连占宁国五座城池，连杀五座城池将士，独据一处，矗立于北宁之间！
北宁交战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哪边占了上风，均无法攻克对方。息风却一举拿下宁国五座城池，就仿佛攻破一座城于她而言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占了宁国五座城池后，竟大大方方站在城墙上告诉宁国将士，她是早已战死沙场金戈大将军长姐，此举只为金戈复仇！
只是复仇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若她想覆灭一国，岂不是轻而易举？！
此举一出，天下震惊，四国动荡！
暮成雪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愣在原地，笑了笑，又皱了眉。
这丫头，果然来头不小，脾气也不小，看来当初他惹了她她只是骂骂还算是给他面子了。
不愧是小戈的姐姐，脾气性格都一模一样。
不过……她如今更不在乎生死了。
从前因为有小戈，所以她活着。如今小戈没了，她便连活下来的心思都没了么？
把天捅了这么大个窟窿，是真的只想为小戈报仇，还是想惹得四国对付她？
暮成雪轻叹一声，嘴角隐隐勾起，又使劲拉平。
他垂首看向胸口处。
自问。
——暮成雪，她都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了，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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