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将》之臻

26、第八章 君臣有隔阂3

　　早朝后，阿姜迫不及待要离开，结果被元溯给留下。
　　元溯看了阿姜良久，方才关切道：“阿姜，你的武功？”
　　阿姜并未直面回答什么。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关切问她的武功是否恢复，恢复得怎么样，除了元溯。
　　反而嫣然笑道：“皇上，我们的十招之约，可还作数？”
　　元溯静默片刻，道：“作数。”
　　阿姜听到他的肯定后，便认真地看着元溯，像是在讨一个承诺，她道：“皇上，从前的阿姜，会慢慢回来，那我们君臣之间，能恢复从前那般，无关情爱，唯有君臣吗？”
　　元溯凝视着阿姜，看到此刻意气风发的阿姜，又想到刚刚在比武台上，她轻盈的身姿，脑海里却蓦然回想起凌戈的话，他到底是想让她为将，还是为后？

　　他想起当年，他们也曾并肩而骑，彼时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而先皇早已经沉疴在床，他也开始接触政事，对着朝臣的刁难，杂七杂八的政务，他难得有闲情出来，同着阿姜一同踏青。那时，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这天下的皇帝，你当如何？
　　阿姜尚且年少稚嫩，听到他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就道：“那我就保你君临天下，替你守着这万里江山。”
　　明明像是稚子无意间吐露出来的言论，但那时，她的眼里装着漫天星辰，心中有着山河万里。
　　而这一守，便是十余年。她脸上的稚嫩渐渐褪去，但是眼里的坚定，却从来不曾改变。哪怕姜家满门折于战场，她的眼底深处，却没有分毫的怯弱，也没有退缩。那时她身披缟素，看到他的时候，依然是那么坚韧不拔，她同他说：“太子……殿下，姜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但……阿姜还是会尽自己所能，替元家守着这万里江山。”
　　从昔日懵懂少女，再到后来叱咤天下的女将，又到如今战后浴火重生的美人，哪怕容貌大变，但是心中满腔的热忱不曾改变，眼里的坚定，也不曾改变……
　　这片山河……这个国家，已经困缚了她太多。
　　她曾为她南征北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边担心她的安危，想把她收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另一边，却为了江山社稷，自私地享受她的效忠，直到，天下大定……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之后，他终于深刻地明白，江山和美人之间，他到底选了江山，又何必怪美人三番五次的拒绝呢？
　　“会。”元溯郑重承诺道：“会恢复从前那样的。”
　　“那么，臣告退了。”阿姜朝着元溯行了一个礼，然后慢慢朝后倒退，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阿姜出了宫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无意在宫中滞留，和鹿六桦的比试，她虽胜了，但并非毫发无伤，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气血一阵又一阵的上涌，喉间涌上来的都是腥甜的味道。
　　她从前的部下，特地在宫外等着她，看到她出来，都急忙地迎了上去，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们朝着她的目光除了多了一抹的惊艳，倒没有鄙薄、猥琐之色。他们态度如常，道：“小的之前还当心将军毁容了呢！没想到将军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对啊！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先前还把她认为是将军家小妾的陈希此刻也是挠了挠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阿姜无奈叹气，道：“你们啊！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李四，你这个月不是还有操练新兵的任务吗？还有陈希，别躲着不出声，就以为我注意不到你。你们啊！不要因为我不在军中，就懈怠了！”
　　“好好好！”他们行了个军人之礼，而后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阿姜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原来不戴面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她确实把这件事情想象地太过于严重了。
　　阿姜走到将军府车驾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扶住车，咳嗽了一声，果然手上见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而嘴角亦是沁出了血。
　　旁边的人惊呼，阿姜却摆了摆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不要声张，而后才上了马车。
　　车内帘子都被拉下，里面昏暗一片，但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阿姜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却被车内的人给捂住了嘴，待看清楚了来人之后，阿姜一颗心才落了下去。
　　“你真是吓死我了。”阿姜无声地说。
　　车帘子被卷了下来，谢忱粗窥歧黄之术，他二话不说就把阿姜的袖子给掀开，抓过阿姜的手腕，细心把脉了起来：“内伤不治，必成大患。你去我府中，我替你抓一剂药。”
　　谢忱这般急迫的样子，显然是知道她在皇宫中，同人比武之事了，谢忱对阿姜恢复武功的事情，倒没有多大的惊喜，也并不惊讶，反而有些担心。
　　“你府中？”阿姜问。
　　谢忱点了点头。
　　阿姜道：“之前去泽谨侯府，还白白取了他的女儿红，恐怕见到是，铁定要亲自把我给扫地出门了。”
　　“无妨，我们去的是另一处宅院。”谢忱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在外租了一间小宅，办事方便点。”
　　阿姜这才发现，这马车行进的路线，已经不是朝着将军府的方向了，而是和将军府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很显然前面驾马的马夫已经被谢忱给替换了，怪不得谢忱在马车内说话也不压低声音。

　　等到了谢忱在外购置的小宅院，阿姜才明白什么叫做办事方便。她对京城的布置不说是了若指掌吧，也算是较为熟悉了，这小宅院虽然和将军府坐落在两条不同的大街，不过……却正好是背靠背啊！
　　以后谈什么事情是不方便的？
　　这处小宅院也非常符合谢忱的风格，典雅简约，而且竟然还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药房，谢忱替她开了调理的药方之后，便让下人前去熬煮，而带着阿姜先去厢房休憩。
　　谢忱道：“以后不要冒失动练去和人比武。本来武功恢复，便是一件要循序渐进之事。你若是多次透支内力，便算是有灵丹妙药，也难以让你武功恢复。”
　　阿姜讨饶道：“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事从权宜，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之后定然不会再发生此事了。”
　　谢忱的脸色依然深沉，也未好上几分，他道：“这次虽然因为你武功恢复，侥幸化解了眼前的难关，但你和凌戈……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还需要主动攻击为好。”
　　阿姜想到今日陈文武的突然发难，以及近日来的谣言，这种种的事情背后都有着凌戈的影子。然而……阿姜想到皇帝对凌戈的偏袒纵容，以及朝堂的制衡之术……摇头道：“凌戈虽是小人，但他确实有能力，也是皇上的臂膀，皇上是不会轻易动他的。”
　　谢忱的目光幽沉，似乎燃着寂静灯火，他道：“阿姜，你可知，为君者最忌讳什么？”
　　伴君如伴虎，这事，阿姜最是有深刻了解，她疑问道：“忌讳拥兵自重，有谋逆之心？”她明白谢忱的意思，可……她又道：“你想不想让他做过这些事？”
　　谢忱的目光幽幽，阿姜心里一跳，道：“你的意思是……陷害他？”
　　看到谢忱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便为她赴汤蹈火。
　　气氛仿若有些不同寻常的诡异，她心神开始乱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不……我……凌戈毕竟对皇上忠心，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胡乱陷害他？那样，我不是也成了小人了吗？”
　　见她这副模样，谢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我只是随口一说，阿姜你莫放在心上。”
　　随着这句话，刚刚诡异的气氛荡然消失，仿佛不过是阿姜的错觉。
　　谢忱拿出了一副棋盘，一边摆弄，一边道：“熬制草药需要一阵时间，阿姜不如同我对弈一局吧。”
　　“啊……好。”虽然已跃过了上个话题，然而谢忱的话……却一直在阿姜的脑海里回荡着。希望谢忱，真的只是替她打抱不平吧。
　　阿姜心神不宁，在纵横的棋盘上，竟直接把白起下在了正中的格子上。
　　谢忱轻笑了一声，阿姜这才回过神来，堪堪把棋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阿姜棋艺不精，就算是谢忱有意放水，还是被他给杀个片甲不留，不过下棋确实是打发时间的一件事。
　　等两局结束，便有着婢女从外而来，端着一个发着浓浓药草味的药碗进来，阿姜接过药碗，这才刚刚含了一口的草药在嘴里，接过抬头一看，她差点就要把口中的药草汁都给喷了出来。
　　眼前这位，穿着齐腰襦裙的小婢女……不是叶万安还是谁？尤其是现在还挥着小手绢，害羞带怒的模样，谢忱的易容之术可真的又有长进啊！这是既保留了叶万安原本的五官，又让他的五官柔和了很多，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标致的美人，若非叶万安一出现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不满，要不然她都要把她认为是他的孪生妹妹了。
　　“这……这是搞什么？”阿姜惊讶道。
　　叶万安抛了下自己的小手绢，又抛了个自以为是眉眼的眼神，拿腔作势道：“将军，讨厌啦~”
　　阿姜：“……”
　　这画面太美，这声音太动听，她不敢看，不敢听！
　　谢忱身经百战，对叶万安这副容貌早已经熟悉至极，故而神态自若地解释道：“他要随我来京中，自然要如此。”
　　阿姜真是啧啧惊叹啊！叶万安在她的眼里，从前是一个阴险狠辣的狠角色，现在在她的眼里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小狼犬，没想到在谢忱的手底下，却是服服帖帖的，现在事从权宜，连女装都愿意扮了，别的不说，就凭着这姿色，还真的有几分凶悍美人的感觉。也不知道谢忱到底许了叶万安什么条件。
　　待阿姜终于接受了叶万安此刻的容貌之后，终于把中药给喝完，谢忱也适时地将蜜饯给递了上来，阿姜含着蜜饯，声音有些含糊支吾道：“你真的不是耍他？”
　　谢忱含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