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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江南水患(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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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的知州姓张,单名一个羿字,当初在京城也是被人念叨了许久的,他青年中举,身为探花郎入仕,因为在探花宴上得了皇帝的垂青,允了他可以自己挑个从五品到正四品的差使,当时不少人揣度他肯定是要挑个翰林了,毕竟翰林院的工作不多,名声却是极好,而且又是天下学子各个向往的地方。
不曾想这位张羿大人直接要了个外放的职位,就是明州知州,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没有谁会在中第第一年就直接做知州的,但是话是皇帝自己说的,从从五品到正四品随便张羿自己挑,明州知州,的确是正四品的职位。谁都知道明州年年都有水患,或大或小罢了,这个明州知州向来是给贬谪的官员做的,这个探花郎的要求的确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
而他上任了之后明州的确是好了不少,虽然还未治本,总归比以前要好得多了,皇帝也很是欣慰,有心想把张羿召回京城,张羿却很倔强,只说哪有做事只做一半的,水患不除绝不回京。皇帝自然又好气又好笑,也就随他去了。
说起来秦渊还是有点佩服这个张大人的,能做到整日操劳,不改初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张羿因为事务太多,有些体虚,本来都已经歇下了,听说秦渊一行人没有在青州留宿,也没有去贡州安排,而是直接跑来了明州,立刻又穿戴整齐从知州府里跑去了办公的城府,秦渊从没有处理过水患,他若是不去告知一二,明州若是被瞎折腾了怎么办呢?明州在十年前还是个小州府,是张羿到了之后一点点的做一点点的改,才把明州变为了□□的大州府之一,江南地区其实有十几个州,只是其他州都太小,大多并到了四大州之中。如今的明州能作为江南四大州,张羿很是满足,可以说明州就是他的心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糟蹋了。
秦渊倒是不知道这些,听说张羿来了,也只当他守规矩,知礼数罢了。
“张大人。”秦渊向张羿作了一揖,张羿连忙回礼,跟在秦渊后面的这四个文官,大多和张羿品阶相同或者比张羿品阶要低,所以大家都只是略打了个招呼,没有太多的礼数。“端王爷,下官听说您来了,就带了些明州之前的案卷过来,您也好看看,这个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张羿隐晦的提了提,秦渊却是懂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秦渊自己对明州不了解,对水患也不拿手,信不过秦渊罢了。
秦渊也不恼,张羿对明州尽心尽力,自然不希望有人来这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笑着对张羿道:“案卷先放这吧,还要劳烦张大人跟本王讲一讲如今明州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一路上过来只看得出情况不好,具体的事情……”秦渊顿了顿,等张羿自己接过话头。
一提到正事,张羿就把之前对秦渊的怀疑放了下来,只是一副痛心的模样:“明州的田地,淹了四之有三,除了明州城因为地势较高,城内的百姓房屋仍在,其他的地方恐怕淹了十有七八,赈灾的粮根本就不够用,更别提那些防疫的事情了,如今王爷从京城来,好歹还让我们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秦渊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上的案宗,明州城府每日要熬粥一百锅,按一个州府库存的余粮和赈灾粮,实在不够分:“本王看了这案卷上的粮食,明显是入不敷出的,不知道张大人是从哪里筹到的粮食?”秦渊最怕的就是虚报谎报,若是记录不对,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事的。
“城府里的存粮早就分干净了,赈灾粮也在户部批了之后没多久就发完了,如今城府还是每日发两次粥,熬得米都是明州城里面的好心人自家捐出来的,这家捐个一斗两斗,那家捐个一升两升,其实谁家都没存粮了,城里面有两家米行好心,几乎把所有的粮食都捐了出来,下官自己也捐了些东西,从江淮买了些米粮过来。”
秦渊点了点头,又看面前的张羿,一身官袍还在,腰间却是一点饰物也无,虽说男子不如女子那么爱打扮,玉佩玉珏总是要挂一块的,张羿的模样也清瘦的很,看不出来竟是一州知州:“恐怕张大人捐了的不只一些东西吧。”张羿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他一直把这次的水灾看作是自己的责任,若是那个时候修建堤坝,他咬咬牙再问户部拨两笔银子,把那堤坝修得更稳健一些,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防疫之事,本王从京城里带了几位太医过来,麻烦张大人连夜通知一下城里的大夫,和太医们一起合计合计,设一个专供流民的医堂,开在南城门。”秦渊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问苏朝:“苏大人看这样可行啊?”“王爷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下官觉得,南城门是施粥的地方,人来人往的,若是真有时疫,恐怕会传染的更快,不如设在西南的那个偏门,人少一些却也不远。”
秦渊点了点头,又问张羿:“张大人看可行么?”张羿点了点头,有太医来总是好的。
“施粥之事,本王觉得不如这样,粥只施给老弱妇孺,那些青年力壮的,就叫他们去前面救灾,救人,总比日日待在城门口强,他们救灾,每人每日发四个馒头。”馒头要比粥抗饿得多,张羿其实很想同意,可是一想到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粮食,不禁面有难色。
秦渊又转头问苏朝:“苏大人看怎么样?”苏朝算了算他们带来的赈灾粮,觉得恐怕不够,犹豫着怎么跟秦渊讲,就听到沈清光突然道:“王爷,粮食不足你可想到办法了?”“粮食不足?”秦渊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劫富济贫’了。”
明州的旁边有个年年丰收却从交不齐赋税的州府,宁州。宁州地理坏境很好,气候适宜,年年都是丰收,偏偏交上来的赋税却和别的州府差不了多少,想也知道宁州知州自己拿了多少。宁州知州是淑妃的堂弟,淑妃正是秦韶生母,算起来这宁州算得上是大皇子的戚家,这宁州的赋税有没有给秦韶一份谁也不知道。
秦渊的算盘打得响,自己若是能在做出些政绩的时候顺便恶心恶心秦韶倒也不错,反正宁州富庶,又离明州这般近,自己若是不去筹集粮草才是奇怪。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聪明的,都明白了秦渊的用意,张羿不过是个知州,在京城里有两三个好友,和宁州知州是不同的,人家的姐姐在宫中贵为皇妃,又有了一个大皇子伴身,张羿是不敢招惹的,秦渊却百无禁忌,淑妃的戚家比起自己母妃的家世差的远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若是那淑妃身家也好,无嫡立长无可厚非,毕竟秦韶也不算太差强人意。
秦渊无所畏惧,张羿自然开心,宁州这多年偷摸攒下来的米粮,难道还不够明州赈一次灾的么?
秦渊又匆忙布置了医署和重建房屋河堤的工作,就把祝顺杰和贺肖峰留给了苏朝打下手,让楚愿全权解决明州的事情,自己则带着沈清光和楚愿收拾收拾,打算连夜前往宁州“借”粮。秦渊走的这样急,一是因为水患之事拖不得,拖一天就会有不知道多少人饿死,二也是因为自己对于赈灾一事实在懂得不多,刚刚说的那些也不过都是皮毛,若真是要细化起来,没有苏朝,肯定是不成的。
苏朝于是便全权接过了水患的事情,走上了和秦渊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轨迹。